《主角的嘴，骗人的鬼》短袖儿

25、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衙门刚开，高府一群人就押着蔡小三去了，一路上百姓都在议论，还有人混在人群里悄悄朝蔡小三扔石子和臭鸡蛋。

　　等人到了衙门，蔡小三整个人已经浑身恶臭，满头是包。

　　半天功夫，淫贼蔡小三落网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

　　高府因为缉拿朝廷逃犯有功，还得了赏，高高兴兴回府里，高老爷让家丁们将真假新娘的故事散播出去，如今京城人人皆知高家小姐还是未嫁之身。

　　处理好一切，高老爷红光满面地敲开了江书墨的房门。

　　江书墨正坐在桌前，手持书卷，那书看上去破破烂烂的，装订的方法也很奇怪。

　　见人来，江书墨小心翼翼地收起书，抬眼问道：“事情解决了？”

　　高老爷颔首：“托了两位恩公的福，老朽无以为报，一定会帮你尽快联系御医，以解你身上的奇毒。”

　　“不用。”江书墨起身道。

　　“可是昨夜里……”高老爷惊奇地问。

　　“事情既已解决，此后两不相扰，这两天多有打扰，告辞。”

　　江书墨拱手道别，脸上没什么笑意，眼下有淡淡的阴霾。

　　他神志消沉，只想先完成李昊的嘱托，等高府小姐得了清白名声再离府，如今事情已经解决，没有必要再呆在这里。

　　“江公子，江公子！你此去往何处？”

　　高老爷跟在江书墨后面，不明白为何今天这位恩公又不需要他的帮忙。

　　昨夜那位姓李的小兄弟所说看起来不是假的，为何今天突然又变卦。

　　“去做一件小事。”

　　江书墨见高老爷拄着拐杖也要追他问清楚，故而停下来，解释道。

　　“何事？可有我能够帮衬之处？你们帮了高某这么大的忙，我总要回报回去，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何况是这么大的恩情！”

　　江书墨垂眸，回想起在遇到李昊之前，也有许多人说要帮他。

　　勾唇冷笑了一下，他说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到了高府门口，江书墨拦下了坚持要送他的高老爷，淡淡地说：“请留步。”

　　长叹一声，高老爷说道：“既然江公子坚持离去，我便不再强求，方便告知此去何处？”

　　江书墨转身离开。

　　“此去，报仇雪恨。”

　　高老爷还未反应过来，江书墨人影已经消失，寻不着踪迹。

　　心里一惊，高老爷混迹京城几十个年头，见过不少武林人士，虽然自身不通武力，却常与各路高手打交道。

　　而江公子年纪轻轻，已经有如此修为，又是寻仇之人，只怕身后牵扯的事情不小。

　　他赶紧唤来府里的管家:“吩咐下去，以后在府里不准再提昨晚的事情，关于江公子的事情一律不准提，听到没有？”

　　“是，老爷。”

　　………………

　　江书墨离开高府，一路向南而去，两个时辰后，来到一片破败的建筑前，烈日之下，更显荒芜。

　　他推开大门，“江海山庄”的招牌“咵”地掉落在他面前，几乎要碎成几块，上面遒劲的字迹依旧清晰可见。

　　俯身捡起这块招牌，江书墨用手拂去灰尘，指尖上沾的红色让他愣了一下神。

　　在宽阔荒凉的前院坐了一会儿，四周荒草丛生，曾经的练武场如今破败不已，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再不见曾经的辉煌。

　　灭门案过后，谁都不愿意来这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走入后院的一个角落，与外面的破败不同，这间屋子布置竟然，在正厅处大大小小立了上百块灵牌，正是江家无辜枉死的一百多口人。

　　燃起一炷香，江书墨双手握紧，拜了拜，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在破旧的蒲团上跪下，江书墨磕了三个头。

　　青烟袅袅升起，给整个屋子中更添静谧。

　　将周围的烛台一一擦拭干净，清理地上多余的灰尘。

　　做完这一切后，江书墨拿起角落里未写完的灵牌，一笔一划地仔细写上名字，他们大多只是家丁和仆役，他也一并查了，打算通通祭在这里。

　　每写一个名字，他都试图搜寻出关于他们的记忆，但刚忆起些温馨的日子，立马被漫天的血雾覆盖眼前，霎时，惨叫声和刀剑刺入身体的扑哧声犹在耳畔。

　　他这辈子，大抵得如此，再也不能从其中挣扎而出，完成自我和解。

　　哀与恨，像是污泥一样将他整个淹没，连每个呼吸，都带着破败的死气。

　　越是这时候，他越能理解自己拥有这力量的缘由，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会拥有这种见不得人的武器。

　　当初从黑牢出来后，他第一次回到这里，见到的是满目疮痍。

　　遍地的尸体已经白骨化，他只能根据穿着和配饰来判断身份。

　　在黑牢的几年，他痛不欲生，日夜回想父母流血掉肉倒在自己面前。

　　心中仇恨滔天，发誓日后定血债血偿。

　　如今见白骨交叠，尖须蝗虫蹦跳其间，心中滋味难以言说。

　　等他反应过来，破体而出的黑气膨胀弥漫至整个山庄，乃至草木皆枯，虫鼠全灭，方圆一公里再无活物。

　　连续三天，他与这些白骨为伴，将他们一一葬下。

　　白日里，他亲手将父母兄弟的白骨放入土坑之中，一点点撒上黄土，直至那些空洞的眼眶和破碎的骨架安息。

　　与他为伴的，是不远处徘徊的昏鸦与身体即将腐烂的巫医。

　　夜里，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原地，等待李昊的到来。

　　李昊总是那样突然出现，一见到他时眼睛一亮，像是夜里最先露出头的那颗星星。

　　那时，世界才真正鲜活起来，花草开始散发出香味，灯火才渐渐有温度，以至于，江书墨渐渐开始讨厌白天。

　　然而天一亮，他重新跪在尸堆里，满手是尸体骨架，被迫回到亡族的悲戚命运之中，直至满手鲜血也毫无察觉。

　　安葬完最后一具尸体，他浑身被汗水湿透，一个指头都动不了，四周夜幕降临，他才惊觉而起，挣扎地逃离这个乱葬之地。

　　他要去迎接他的光。

　　这世界太黑暗了，连他自己都是黑的，唯有那点光亮，才不至于被淹没至绝望里。

　　李昊的温暖已经渗透至他的全身，一旦失去，就像掉入无边的炼狱，这人间也不再是人间，而是一个巨大的炼尸场，充满着黑与红的熔浆和烈火。

　　这人世上，除了仇恨，他竟然一无所有，常常想来，既觉悲凉，又有不甘。

　　所以，当李昊出现了，他更得紧紧抓住，这是他仅有的，可以救命的宝贝。

　　他需要这道光来抵抗仇恨对身体的侵蚀，不至于被反噬至死，却又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却陷入了另外一个极端。

　　他已经离不开了，他的念想和活的希望都给了对方。

　　在这种无奈与挣扎之中，他重修了祠堂，日日擦拭，长跪凝神。

　　白日里，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陪伴着满室的亡灵，彼此不言。

　　江书墨当写完最后一个灵牌，与其他灵牌郑重地摆在一起，江书墨又拜了拜。

　　灵堂里门窗紧闭，烛火噼里啪啦地响，外面的烈日与屋内阴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闭眼，缓缓道：“至此，后事已料，书墨知道你们无法安息，书墨定会手刃仇人，以此告慰亡灵。”

　　顿了下，他说道：“爹，娘，路途遥远，原谅我无法日日拂拭，望你们的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孩儿。”

　　说完，推门而出，直奔洪府而去。

　　洪亮与洪晨光父子，必死。

　　有了体内黑气的帮助，他不过一个时辰，就来到了数百里之外的洪府。

　　洪府张灯结彩，红纸灯笼到处都是，下人们忙得脚不沾地，正在为晚上洪晨光娶妻做准备。

　　这是第三任妻子，前两任都不到两年就暴毙而亡，这才连忙迎娶第三位。

　　下人们都传洪晨光是克妻命，谁嫁了谁倒霉，但是奈何洪府家大业大，还是有不少人家把女儿往里送。

　　江书墨混在人群里，远远地望着被人群簇拥恭贺的洪亮。

　　此刻洪亮人如其名，红光满脸，大着嗓门忙不迭地喊道：“同喜同喜……”

　　府上大喜的日子，洪亮总是喜欢邀请很多的朋友，既充了面子，又能显示他洪府的气派。

　　此刻可以说半个江湖上的人都来庆贺，其中不少平日里见首不见尾的人物。

　　这都是洪亮这些年来的挚友亲朋。

　　大喜的日子……

　　眼前闪过昨天夜里和李昊的婚礼，江书墨轻轻眨了眨眸子，心中陡然暗沉了几分。

　　此刻新娘的花轿还未到，宾库却已经来得齐全，等着吃宴。

　　跟着宾客坐在最角落里的一桌，江书墨端起酒杯，看着洪亮朝他这一桌走来。

　　洪亮一开始没有看到，笑意盈盈地端着酒杯一一招呼，轮到江书墨的时候，愣住了。

　　“你你你……”

　　一双虎眸瞪得像铃铛，洪亮像是见了鬼。

　　举起酒杯隔空与对方碰了一下，江书墨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好久不见。”

　　一口吞下杯中酒，将酒杯倒过来示意给洪亮看。

　　这杯送行酒，我替你喝了。

作者有话说

　　七夕糖第二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