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骨娃娃》炼之蜻蜓

5、第五章 留居颜府

　　从踏进院子的那一刻，周煦便突然间觉着有些不妥。
　　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他周煦有“天下第一散仙”之称，目前算是颜府的食客，自从他住进颜府，往日院子里那徘徊不去的阴气早被他清理了个干净，这是哪里来的鬼气凝聚不散？
　　他一边喊着“何少！”，找进后堂。一进门，浓重的水气扑面而来，倒像扎进了海底，带着湿漉漉的海腥。
　　一眼，便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脸蛋白皙，明眸弯弯，未语先笑，又似乎带着一点点迷糊，很讨人喜欢。那股水气，却正从这个女孩身上散发出来，遮掩着一股常人无法发觉的死人气息。
　　他放缓了脚步走进去，正听着那女孩询问何少：“骨头呢？怎么没见着他？”
　　何少浅酌了口茶润润咳得难受的喉咙，微微一笑，“残笙出门去寻找失窃的宝物了，这几天就回来，你可以留在这里等他。”
　　周煦的脚步一顿——残笙！？不正是袭击颜姬的那个妖怪！？
　　他出口唤了声：“何少。”
　　何少抬头看到他，微以颔首，“周公子。”
　　何少走近，附在他耳边耳语几句，周煦也是脸色忽变道：“颜姬没有回来！？她真的——？”何少使了个眼色打断他的话，目光再次落向月见时，笑容里更添了三分的“亲切”，看得连周煦都疑惑不解。
　　“周公子，我替你介绍，这位是月见姑娘——残笙公子的‘好友’，我们的‘贵客’……”靠近他耳边，压了极低的声音补充了一句：“我拐回来的‘宝物’呢。”
　　周煦挑了挑眉毛，了然。
　　——失窃了宝物的白衣残笙掳了颜姬，要何少拿宝物去换，何少又拐了残笙的“好友”月见……怎么着，这是打算拿她代替宝物？
　　只是何少，你可知道你这回拐回来的是个什么？

　　正在这时先前那个白净温文的年轻人也已经走进来，何少对月见道，“这是此间主人的弟弟，名唤颜青。——颜青，她是我们的客人，暂时会住在颜府。”
　　“哦。”颜青胡乱点点头，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看起来似乎都不怎么着急？姐姐都不见了，哪还有心思管什么客人？
　　何少似乎看穿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你姐姐不会有事。”
　　她若有事，这俏生生的小姑娘，怕是要去给颜姬陪葬了吧。
　　颜青毕竟尚年少，何少不打算跟他说太多，只让他好好照顾了月见，便让月见回房去。

　　这府里的人，似乎都有点怪怪的。好像明明有什么事，却都摆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月见一边思考，一边向何少安排给她的房间走去，身后一个温和磁性的声音叫住她，“月见姑娘，请留步。”
　　月见回头，认得是方才见过的那位公子，“呃，是周……周……”
　　看她皱个小眉头思索的样子，周煦微微一笑，提醒道：“周煦。”
　　“嗯嗯！”月见狠命点头，心里默记：周煦周煦周煦……（记吃不记打的猪脑子！）
　　“月见姑娘上得岸来，就只为了寻那残笙公子？”
　　“嗯……”月见继续点头，点着点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周煦微微勾着嘴角，继续道：“那么，月见姑娘可以告知在下残笙公子又是何物？上岸来究竟为何？”
　　月见这时才抬头，张大嘴巴看着周煦——他，他知道？啊……记得以前是听过人间好象有些个降妖除魔的那啥啥，原本以为都是编故事呢，如今想想，她一个水鬼都站这儿了，怎么就没有捉鬼的呢？
　　“月见不用紧张，”周煦改了称呼，显得轻松自然，笑容亲切，“我们无仇无怨，我又不会无故收你，我们是朋友么，你只要告诉我残笙究竟何物便好，嗯？”这世上，还有他周煦看不透原形的妖物，倒当真稀罕。只是，既不知何物，自然无法找出最好的对策。
　　但是月见却摇摇头，“我不和你做朋友，所以不会告诉你。”
　　周煦剑眉微挑，“为何？”
　　月见抬着头正视他道：“你见过有人和酱鸭脖做朋友的么？”
　　“嗄？”周煦一怔，月见继续道：“你是捉鬼的，而我是鬼。无论你捉不捉我都是你说了算，两个人的地位本就不公平。你去找只兔子问问，肯跟狼做朋友么？这就好像我再怎么喜欢酱鸭脖，也不会去跟酱鸭脖做朋友。”月见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颇为赞同这个今日总结的新观点，也不管站在那儿要笑不笑的周煦，便转身蹦跳着回房。
　　这个人真的是水鬼么？
　　鬼，乃人死后阴魂不散方成鬼。而水鬼，则是那些死在水中的亡魂，往往在巨流中便随波而散，水鬼要成形，需要比其他更庞大的阴气和怨气，大多怨气冲天——可是这个女人，哪里有个冤魂的样子了？她若没有怨气，又是靠着什么而继续当一个水鬼，不散亦不升天？
　　周煦望着她关闭的房门，摸摸下巴——啊啊，最近遇到的怪事还真多……
　　尽管没问出残笙的真面目，但是他却无法像何少这般笃定，只等着拿了月见当人质来要挟——毕竟他知道一些内情，是知道残笙并非人类，也见过他有多残忍的。未在颜府多留，周煦便又匆匆离开，去乌苏巷打听下有没有什么线索，寻找颜姬。

　　……………………………………
　　话说那残笙绑了颜姬去，却每日都要替她出来买吃的——人和妖不同，一顿不吃会饿，几天不吃会死。他隐约知道凡人就是这样一种脆弱的东西，既然还要用她来牵制何少，便从不在饭食上苛待颜姬。
　　走在京城的街道上，霎那他猛然觉得身后有一种异样的气息，他心下疑惑。转瞬之间，他已经反应过来，这种感觉，宛若失窃密宝所残留下的波动——身后的那个气息应该是在龙宫的偷儿！他猛地转头，偷儿也刚好觉察到，残笙只来得及看到“唰”的一个青白影子从自己的身边闪过，连人的样子都没看清楚。
　　来无影去无踪，果然是他！
　　残笙千辛万苦从龙宫追到陆地，终于撞见了小偷，哪肯就这样把小偷放跑？拼命追过去，见白色的影子越来越远，又加上那个小偷似乎对于京城的街道非常的熟悉，拐来拐去，残笙虽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还是追不上。
　　不仅追不上，而且把小偷追丢了，然而比追丢小偷更让残笙郁闷的是，他迷路了……

　　按说人有人路，鬼有鬼途，妖有妖道，他虽然人生地不熟的来到了长安，可是却再也没有迷路的道理。只是今日，情况却有些奇怪。他无可奈何的看着路两边几乎没有什么差别的房子，在长安城里面转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回去的路，让他隐隐约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妥可是他却确确实实如假包换的在这长安城里面迷路了。难道是有“人”做法布阵？如果真的是“人”做法，他今日果然是遇到了对手，可是这个“人”，是谁呢？
　　残笙闭上眼睛，用身体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一种巨大的迷乱感压迫着他，让他连东南西北也辨别不清。他觉得周围的气息无比的混乱，仿佛一只大手在搅动，让他有些窒息。在一片让人窒息的黑暗之中，一点细微的妖气仿佛萤火，在不远的前方闪动，虽然微弱，却始终不曾熄灭。
　　残笙决定追随着妖气的所在前进，好过在城里漫无目的的游荡。越走近，那种感觉就越强劲，而原来让他透不过气的那种窒息感却越弱。终于，仿佛一下子冲破乌云的阳光般，周围那种阴霾的气息一下子消散掉，而那股妖气却也一下子消失殆尽。
　　残笙抬起头来，只见前面花红柳绿，莺燕翩飞。层楼叠翠前面的一方牌匾，颇有气势——醉香阁？这是个什么所在？

　　此时，某处的周煦却对着面前的一个棋盘郁闷不已，明明从气息上感觉围住了那个“骨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另外一股气息出现，搅乱了自己的阵法，又让那个“骨头”给溜了。果然还是要搞清楚那个“骨头”到底是什么，才能发挥这阵法的最大功效。
　　残笙还没有从刚才的困顿中回过神来，就被一阵莺莺燕燕给拉进了醉香阁。他四下打量了一番，刚才那股妖气早已散得无影无踪，却隐隐约约有一股海藻阴湿咸涩的气息。这气息好熟悉，难道是“月见”？
　　“公子~”一声娇唤打断了他的注意力，楼梯上面，窈窈窕窕的走下来一个妖媚姐儿，朱唇含笑，媚眼如丝，宛转间，就是残笙也觉得心神一怔。
　　柔嫣却心中暗暗叫苦。玉盏这次惹了个大麻烦，先是被人从畅春街连着追了几十条街，眼看甩掉了，却又被一道法阵盖住，几乎不能逃脱；好不容易躲到她这里来，先是差点被何少撞上，而后居然被那个人追上门来。
　　是谁这么厉害，上百年来，让玉盏逃得那么辛苦的人，可并不多。这个时候，竟然把她推出来作挡箭牌，可见“倚嫣”这个“手帕交”可就不怎么靠得牢。

　　娇笑着倒了一杯茶，放在残笙手心里，自己外身一坐，却坐到了残笙腿上。旁边的客人全都看直了眼，都等着看旁边这位公子是如何变桃酥的。
　　残笙略一皱眉，已经看出来面前的是什么，却不知道柔嫣对自己有什么企图——当然是缠住他，好让玉盏跑路了……
　　他来到醉香阁，全是误打误撞，一时间敌友难料。看到柔嫣朝着自己身上坐过来，身手就朝她的腋下七寸搂去。
　　柔嫣哪能给他搂了？笑着一滑身子，竟是无比滑溜的扭动腰肢，在残笙的额头上轻印一吻，便转到残笙身后去了。众客人见这位白衣公子无比艳福，都开始哄闹起来。残笙没来由的被缠住，心里有点怒意。可是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个双妖大战，怕是神仙都要来收他们了。当下沉住气，暗使手段，一把扣住了柔嫣臂上半寸，也是柔嫣的命门。柔嫣大惊，正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应该不笑，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这一阵咳嗽声，顿时给柔嫣下了一个定神丸。
　　残笙心里也是一奇：他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