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信掰不直你》C逍遥

31、林间坦诚

　　返回宿舍后，叶韶清觉得脑子越来越疼，他恐惧地想着先前冯澜的事情，开始祈祷对方没听到自己和端木良人的那段对话——也许对方和自己有类似的习惯，都是直接撂下手机等对方挂断。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睡着，叶韶清次日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教学区。
　　然而并不令他意外的是，辅导员找到他跟他讨论前一天晚上和端木良人打架的事情——叶韶清全程面无表情地听着，同时观察着端木良人那完美的奥斯卡表演。

　　这妹子怎么不去表演系？

　　全程，叶韶清脑袋里就这一句话。
　　最终，两人被辅导员警告，并告知他们如果再有下次，会通报学校进行正式处分。
　　端木良人则向辅导员表示除非两人分开宿舍，否则她没法保证没有下次，辅导员则提出她会仔细考虑这事情。

　　出了辅导员办公室，端木良人故意狠狠撞了下叶韶清肩膀便从他身边大步迈出。
　　站定，叶韶清望着那女人背影，心想这大学过得比他妈□□还刺激，天天鸟事不断。

　　拖着疲惫的身躯往食堂走时，叶韶清隔着层层人墙大老远就看到了冯澜身影。
　　真心觉得时机太巧，叶韶清想都没想便背过身去，往尽可能远的打饭口走，祈祷着那人不要看到自己。
　　几乎完全缩在了人堆里，叶韶清打了几份自己根本不喜欢的饭，猥琐地溜到最靠门边的一排桌椅旁落座。

　　下筷前，他还专门像个间谍般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冯澜的影子后才放心大胆地开始吃饭。
　　米粒入口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阵可笑加心酸——搞个恋爱弄得自己比过街老鼠还狼狈，真是何必。

　　这么想着，吃饭速度渐渐慢下来，叶韶清食不知味地挨过了一顿饭，正端着盘子打算站起来，却正正对上向门外走去的冯澜好奇的视线。

　　草——是叶韶清脑子里唯一想到的感叹词。

　　冯澜悠闲的脚步在碰到叶韶清时幽幽停下。
　　他立在人群中，真挚而温和地看着叶韶清，弄得叶韶清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总不能立刻转身逃逸，他留在原地，尴尬地冲冯澜挤出一笑，随后看着那人慢慢走到自己面前。

　　“Hey。”冯澜开口。
　　点了点头，叶韶清道：“嗨。”
　　注意到叶韶清脸上因为打架而泛起的淤青，冯澜皱了皱眉，伸手探向叶韶清面容。

　　下意识往旁边躲闪，叶韶清僵住脑袋。
　　冯澜的手顿了顿，却并没收回的意思。

　　叶韶清歪脑袋歪了一半，便也乖乖地等在原地。
　　冯澜见对方再没抵触的意思，抬起一半的手再次伸上前慢慢捏住叶韶清下颌。

　　“怎么搞的？”
　　紧张一笑，叶韶清道：“一点小意外。”

　　“疼么。”

　　冯澜问出这话时，眼神相当柔和，弄得叶韶清心下一动。
　　他侧开眼，伸手轻轻拨开冯澜手腕：“没事的，你不用在意。”

　　“韶清，我们谈谈么。”

　　“冯哥，我还有课，要不这样，咱后面再聊？”

　　“你喜欢我，是么。”

　　“……”

　　周遭食堂喧闹的人声已经无法阻止叶韶清脑海中的爆炸声。
　　他瞬间便觉得四肢无法移动，愕然地立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新抬头望向冯澜。
　　对方正以某种他无法读懂的情绪看着他。

　　叶韶清想说些什么来解释，但他突然又觉得胸中有种重担卸下的感觉。

　　见叶韶清半晌无话，冯澜道：“抱歉，昨晚我不是有意窃听。你喝酒，我怕你出事，才没挂电话。”
　　“我在女宿，再醉能有什么问题？”叶韶清苦笑，“你——真的不用这么关心。”

　　“你喜欢我，怀疑我不能回应，所以我现在连关心你的资格都没了是么？”冯澜幽幽道。
　　“对。”叶韶清转头，定定地看着冯澜。

　　冯澜：“……”

　　“给我点时间吧。”叶韶清叹了口气，“让我缓过来。”
　　冯澜：“？”
　　“现在，我还不想跟你做朋友。”叶韶清端着盘子向门口收盘处走去，“等我不喜欢你了，我会重新考虑的。”

　　“韶清。”

　　叶韶清停步，但是没回头。

　　“我们能谈谈么？”
　　“不用。”
　　“你不想听我的想法么。”

　　转头，叶韶清道：“安慰的话？不用。什么版本的我都听过。”他想到自己以前喜欢直男的时候，来自朋友和某些知情路人的同情话语。

　　“不是关于这件事的话。”冯澜端着盘子走到叶韶清身边，“你到底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你很清楚么？”
　　不解，叶韶清看着冯澜，露出一抹困惑表情。

　　并没直接做回答，冯澜引着叶韶清放了盘子，两人走上前往校内西山凉亭的路。
　　山间小路上酒足饭饱的学生颇多，热闹非凡，冯澜和叶韶清却全程无话，只是一前一后地往目的地前进。

　　待人流减少，冯澜终于在一棵颇大的松树前驻步，转头望向叶韶清。

　　认真盯着冯澜，叶韶清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

　　“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么。”冯澜看着叶韶清道。
　　“你说。”
　　“为什么喜欢我？”

　　叶韶清苦笑。

　　数秒后，他疲惫道：“你想听荷尔蒙版，审美版还是能力版的？”
　　冯澜并没露出会意的笑。

　　最终叶韶清道：“如果你喜欢过一个人，你大概就明白这种问题问出来会有多难回答。”

　　冯澜：“……”

　　“如果我说喜欢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你会觉得我草率；如果我说喜欢你的身体你的面孔，你会觉得我轻浮；如果我说喜欢你的能力你的性情，你会觉得我看到的只是表面；如果我说喜欢你的声音你的气场，你会觉得我活得太理想。告诉我，给你个什么样的答案，你才能相信我喜欢你？还是说如果我说喜欢你的全部，你会告诉我，我了解你的时间太短？或者告诉我你喜欢的是男人，不值得我这么付出？”

　　冯澜：“……”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事实就是，我喜欢了。没那么多理由可说。如果真说出来，你会觉得自己太好。”嗤笑，叶韶清道，“我不想被你拒绝得那么没尊严。”

　　冯澜：“谢谢你。”

　　“还有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在对方知道你喜欢他却跟你说‘谢谢你’的时候，觉得胸疼。”

　　冯澜眼神露出一丝苦涩。

　　“冯哥，我真的，你不用太介意。这种情绪很正常。咱才大学，荷尔蒙乱飞也常见。缓几天，我大概就正常了，你不用管。”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女人没兴趣么。”冯澜侧开眼，幽幽道。
　　“——这难道不是天生的么？”叶韶清想到自己大概初一的时候就搞清楚自己性取向了。
　　“幸运的人是。”冯澜道。

　　这是叶韶清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天生同性恋的人称为“幸运”。

　　看了眼周遭这偏僻的密林，叶韶清第一次有种和冯澜近距离接触的感受。
　　以往的交流，即便是双方间的，他依然有种说不清的隔阂感。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是最开始就喜欢男人？”

　　冯澜看了眼叶韶清，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把你掰弯了？”叶韶清忍不住好奇。
　　“一件很普通的事。”冯澜靠向松树，垂头望着地面棕褐色的枯叶与松针，“非常普通。”

　　叶韶清安静地等待对方叙述。

　　“我记得是小学五年级，学校组织秋游，我因为肠胃问题被提前送回家，然后亲眼看见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床上。”
　　叶韶清：“……”
　　“之后家里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母亲和父亲也继续像以前一样过下去，直到母亲去世。”冯澜勾起唇角，“但我……”

　　叶韶清大概清楚了对方后面要说得话。

　　转头望向叶韶清，冯澜道：“我只想提前跟你道歉。如果我没法做出你满意的回应，希望你给我点时间。”

　　对方没有彻底拒绝，而是表示“给他时间”，叶韶清稍显惊讶。
　　他反应了一会儿，撑起眉道：“你——不拒绝我么？”

　　冯澜眼神莫名地又柔和了些：“你想让我拒绝你么？”

　　叶韶清：“……”

　　回想起国庆几日假期发生的事情，叶韶清又摇了摇头，道：“你，不给邱寒一个机会么？”
　　“邱寒？”冯澜表情沉了沉，“怎么了？”
　　“他不是也跟你告白了么？”叶韶清道。

　　然而说完这话，他又想起来冯澜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邱寒喜欢冯澜的事。

　　“呃、我……偶尔知道的。”

　　——在叶韶清看来，邱寒比自己成功的几率大了不知道多少。

　　“你为什么觉得我应该给他机会而拒绝你？”
　　“你是Gay，他也是Gay。而且他人帅能力又不差——”叶韶清扒拉着周遭人说得关于U大邱寒的各种好话，“他还是U大剑道的高手，和你共同语言又多。”

　　冯澜笑了。

　　“你笑什么？”

　　“傻瓜。”

　　受宠若惊的叶韶清倏然噤了声，乖乖看着对方。

　　慢慢靠近叶韶清，冯澜道：“如果喜欢一个人可以用公式条件堆积，那一切就简单多了不是么。”
　　“……”
　　“如果你是男人，我想我大概会立刻追你。”冯澜坦然道，“不过因为我没跟女人恋爱过，也没足够的自信不受过去影响，所以我希望你给我点时间。”

　　“冯澜——你真的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嗯。”

　　“天呢。”伸手撸了把脸，叶韶清不可置信道，“我去。”

　　“怎么了？”
　　“你愿意给我个机会！”笑得异常开心，叶韶清忍不住握拳做了个胜利动作。

　　看着先前还阴云密布的叶韶清瞬间多云转晴，冯澜也由衷一笑。

　　“对了对了，冯澜，我不知道你信不信超自然的事情。”蹦跶了一会儿，叶韶清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我跟你说，你愿意相信我么？”
　　“超自然？”
　　“对。我希望你也听听我这边真正的故事。”

　　冯澜见叶韶清异常认真的脸，皱眉：“你指什么？”

　　“其实，我跟那个T大的叶韶清，我俩互换了——”

　　一句话尚未说完，叶韶清忽的感到一阵无法控制的眩晕感疾冲而上。
　　他停下话头勉强撑住身体。

　　“韶清？”见他那个模样，冯澜紧忙上步扶住他身体。

　　“我和那个叶妹子，我们……”

　　倒在冯澜怀里时，叶韶清还在念叨，然而意识很不给力地背叛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