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芷锦》陌上菡

9、第九章

　　王嬷嬷跟芷锦又闲话了几句，从耳房出来，一路脚步飞快的往皇后所在的坤和殿走去。

　　王皇后仍是歪在炕上，身上盖着狐绒毯子，正闭着眼睛小憩。

　　“娘娘，娘娘…”

　　王嬷嬷慌慌张张的冲进暖阁，皇后被惊醒，眯着一双惺忪的眼睛瞧了瞧冲进来的王嬷嬷，微有些不悦的道，“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王嬷嬷走到炕前，欠身行了一礼，“老奴惊扰到娘娘午睡了，老奴给娘娘请罪。”

　　皇后完全醒了，见王嬷嬷冲她行礼，一笑，“嬷嬷这是作何，本宫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快别多礼了”，一边理着发髻，一边坐起身，又道，“嬷嬷这么匆匆的赶来，可是有事？”

　　王嬷嬷看看皇后，又特别瞥了瞥四周立着的宫人。皇后会意，忙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候在暖阁内外的宫女、内侍纷纷向皇后行礼告退。不时，暖阁里便只剩下皇后和王嬷嬷两人。

　　皇后见跟前没有外人，便拍了拍炕沿，示意王嬷嬷坐过去。

　　“嬷嬷究竟有何事？”皇后又问道。

　　王嬷嬷斜着身子靠在炕上，布满皱纹的一张脸上泛着红润的光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娘娘大喜了，娘娘扳倒容贵妃指日可待了！”

　　皇后不解这话的意思，瞧了瞧王嬷嬷，只道，“本宫不懂，这喜从何来？扳倒容妃怎么就指日可待了？”

　　王嬷嬷忙道，“娘娘且听老奴把话说完。”

　　“老奴刚刚带了芷锦和成玉到后殿安排两人的住处，顺带验了验她们的身子。没想到那个芷锦，不但长了张标志的脸蛋，身子也发育的极好，全身上下白白净净，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玲珑有致，简直就是个尤物！”

　　“娘娘得了这样的一个人，必然能用她将皇上从容贵妃手里抢过来，容贵妃一旦失宠，在这深宫高墙之内，以娘娘的权利，找个机会除掉她，岂不是易如反掌？”

　　对于王嬷嬷提出的用美人计笼络皇上，削弱容贵妃势头的计划，皇后虽迫于眼前形势点头应允王嬷嬷着手准备，但心里对实施这件事其实一直有所顾忌。皇后与皇上祁琏自幼相识，祁琏的为人很清楚，断不是那种贪慕女色、流连于风月之事的人。如果她贸然往祁琏身边塞人，万一弄巧成拙，惹怒了圣颜，那该如何是好？

　　皇后略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嬷嬷就这么肯定那个芷锦一定能入得了皇上的眼，万一皇上不喜欢该怎么办？”

　　皇后的心思，王嬷嬷多少也能猜到一二，听她这么说，忙道，“娘娘放心，老奴都替娘娘想好了。过几日便是十五了，照例，皇上一定会来坤和宫陪娘娘用晚膳，到时候娘娘先同皇上聊聊三月采选秀女的事，再说说皇上如今尚未得龙嗣，娘娘如何挂念、如何担忧。”

　　“老奴会趁着娘娘陪皇上用膳的机会，让芷锦和成玉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到时候且看皇上对她们是什么态度，再见机行事。若是皇上对她们其中哪一个人表现出了兴趣，娘娘便以热孝在身不方便伺候皇上为由，让入了皇上眼的那个人去服侍皇上。若是皇上对她们都不上心，那这事便就作罢。”瞧了皇后一眼，“娘娘觉得老奴这法子可行？”

　　见皇后仍有些犹豫，王嬷嬷急了，“娘娘，这事儿可拖不得了。现如今这形势，论前朝，国丈薨世，王家势力一落千丈，而容贵妃的兄长却因大胜北狄如今气势正旺。论后宫，皇上尚未得有龙嗣，偏又宠容贵妃，万一被容贵妃诞下了皇长子，到那时候，娘娘这中宫之位哪还能牢牢的坐住？”

　　皇后抬眸看向王嬷嬷，神色有些凄然。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王皇后喃喃道，“这事是拖不得了啊！”，一凛，扬声道，“嬷嬷，一切就照你说的办，这件事本宫便全权交付于你了。”

　　王嬷嬷敛衣在炕边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肃然道，“老奴遵命！定不负娘娘所托！”

　　芷锦惦记着王嬷嬷说让她来坤和宫为皇后绣制衣服的事，用过晚饭，寻了个炭笔在一块白帕子上试着画了画衣服的花样。

　　约到戌时，虚合着的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成玉扶着膝盖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

　　芷锦下意识抬头瞧了一眼，见是成玉，只作视而不见，继续低头画自己的衣服样子。

　　成玉慢慢的挪到自己床边，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下。她自小及大都没像今日这样受过这么大的罪，在佛堂足足跪了三个时辰，她只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要跪碎了。

　　转头见把自己“害”得这么惨的芷锦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坐在那，心头一股怨恨油然而生，狠狠的咬了咬牙，“今日这账我记下了，等将来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要跟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你等着！”，愤然的一踢床边小杌子，倒身躺到了床上。

　　坤和宫的宫人，除了皇后身边的两个大宫女以及王嬷嬷外，其余人并不住在坤和宫里，而是住在宫外专供宫人居住的庑房里。而王嬷嬷和两个大宫女又因要近身伺候皇后，便一直住在前院寝殿旁的耳房里。

　　是以，整个坤和宫后院其实只住了芷锦和成玉两人。

　　芷锦来坤和宫也有几日了，可自打第一天验完身后，她便一直没再见过王嬷嬷，皇后亦没有传唤过她们，只皇后身边的一个掌事大宫女名唤晚晴的让人送来了几匹素雅的缎子，吩咐芷锦和成玉替皇后娘娘裁制衣服。

　　这天，近午时时分，芷锦搬了个杌子坐在廊前的阳光里绣花，远远的见王嬷嬷抱着个包袱走了过来。芷锦忙站了起来，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杌子上，几步迎上前。

　　“许久不见嬷嬷了！”芷锦福了一福，道。

　　王嬷嬷伸手虚扶了下芷锦，笑道，“有些事耽误了几日，一直没得空过来”，上下打量了芷锦一眼，又道，“你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芷锦忙道，“奴婢一切都好，谢嬷嬷关心”，顿了顿，“前几日晚晴姐姐送了些缎子过来让给皇后娘娘做衣服，说娘娘带着孝，衣服要做的素净也要大气，我试着做了一件，也不知合适不合适，正巧嬷嬷来了，能不能劳烦嬷嬷帮忙瞧瞧？”

　　芷锦说着，转身就要去取衣服，王嬷嬷忙拉住了她，“衣服的事儿不急，我有件别的事要说。”

　　王嬷嬷拉着芷锦一道进了耳房，成玉本在屋里睡觉，见王嬷嬷突然进来，忙慌慌张张的起身，顾不得整理衣服头发，匆忙上前行礼道，“给嬷嬷请安。”

　　王嬷嬷面上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冷冷的瞧了瞧成玉，两步走到房中间的桌子旁坐下，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又唤芷锦和成玉上前。

　　这才道，“今个我过来是要告诉你们，这月十五皇上来坤和宫时你们俩要去侍驾”，各瞧了两人一眼，“这事我和皇后娘娘商量过了，到时候我会安排你们在皇上面前露露面，你们好好表现，皇上对谁有意，谁晚上就负责侍寝。”

　　芷锦只觉得脑袋“哄”一声，好似炸开一样，双耳嗡嗡作响。恍恍惚惚之间，听王嬷嬷又道，“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你们可要好好把握住，若是真能得了恩宠，他日做个一妃半嫔，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今日皇后娘娘的恩典！”

　　成玉兴冲冲的忙道，“奴婢谨记嬷嬷教诲，若这次真能得皇上恩宠，定不忘娘娘今日恩典，将来甘愿为娘娘做牛做马以报今日之恩。”说着，端端跪了下去。

　　王嬷嬷不以为意，转目望向芷锦，“芷锦呢？”

　　芷锦内心虽是极不愿意的，但在这深宫之中，实在身不由己，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她没有拒绝的权利，皇后说什么，她便要听什么，皇后要她做什么，她便必须做什么。

　　芷锦欠欠身，木然答道，“奴婢一切都听皇后娘娘和嬷嬷安排。”

　　王嬷嬷将她放在桌上的包袱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几本册子，“这些都是讲男女床笫之事，你们今日先看一看，明个我会找时间叫惜嫔来一趟坤和宫，给你们说说侍寝的事，你们若有什么不懂的，到时候都可以问她。”

　　王嬷嬷一走，成玉便迫不及待的抱起包袱里的册子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芷锦觉得有些头疼，兀自走到自己床边，歪在床头休息。

　　来宫里当宫女是无奈之举，只是为了替母亲挣看病抓药的钱，做够五年赚够了钱，她是要出宫回家陪母亲的。可若是她侍了寝，成了皇上的女人，她以后就必须留在宫里，那么母亲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在宫外可如何是好？

　　芷锦越想越觉得她不能侍寝，她不能留母亲独自一个人。可事到如今她还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