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芷锦》陌上菡

20、第二十章

　　芷锦经了王昭平这件事后，连着几日心神惶惶，直到一日深夜，王嬷嬷突然一个人去了芷锦住的偏殿，先说了一通王昭平被砸的有多严重，又说了皇后有多生气，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芷锦越听越是害怕，只以为皇后要从重处罚她，哪想王嬷嬷语气突然一转，说皇后大度，这事不与她计较了，但有一点要求，便是不许芷锦跟任何人提起此事，哪怕一个字也不能说。

　　芷锦本就不想有人知道这种事情，乐得答应王嬷嬷。于是王昭平这一段插曲，一时瞧着倒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就此过去了。

　　宫里采选秀女比起宫女普选要求和程序都复杂的多，此次秀女采选一连进行了五日才算正式结束。

　　大盛后宫嫔妃自皇后之下设贵妃、妃、嫔、小仪、良娣、才人、选侍，其中选侍特指通过了采选却没有获得正式册封的秀女，这些秀女日后也许会纳入后宫，也许会被转赐给朝臣。

　　这一次的秀女采选，虽皇后极力主张要多选人进宫，可祁琏仍是以大盛新立，国本不足，当简不当奢为由，拒绝了皇后要多选人的提议。

　　最后，采选共选了八人，其中封了一嫔，一小仪，一良娣，其余五人则暂无册封，以选侍的身份住进了中萃宫。已册封的三人则按各自的位份赐分了住处。

　　芷锦和入宫的秀女们一起受了册封，封位才人，封号锦，赐住毓秀宫后殿。

　　芷锦的封位虽是此次册封中最低的，但她到底是普选的宫女而非采选的秀女，既没家世又没背景，能得封为才人，已算是破例。况且，芷锦所赐住的毓秀宫，是除了皇后的坤和宫外，离祁琏住的乾宁宫最近的一处宫殿，同她一起住在毓秀宫的是此次采选入宫被封位份最高的淑嫔。

　　毓秀宫不算大，只前后两座殿宇，前殿为主殿，名唤昙月殿，后殿为次殿，名曰仪星殿，难得的是毓秀宫内遍植了各式的花草树木，才不过是四月初的时节，宫内已是绿意盈盈，想来到盛夏，这里一定是花团锦簇，别有一番风景。

　　册封后第二日，芷锦便搬进了毓秀宫，她如今有了封号，虽位份不高，但也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自然也有贴身伺候的奴才。大盛立国不久，祁琏几次强调，内宫一切用度要从简，是以内侍府按例拨给芷锦的下人，只一个大宫女，一个内侍，另一个粗使宫女，两个嬷嬷，共计五人。

　　内侍小三子抱着个包袱进了殿，气喘吁吁的冲芷锦道，“才人，这包东西您说放哪儿？”

　　芷锦看了下四周，一时有些犹豫，见小三子累得满头大汗，也没多想，伸手便要把那包袱接过来。

　　“你先给我吧！”

　　芷锦伸长了手要接包袱，却被她的大宫女笙芯抢在头里接下来。

　　“这种事情奴婢来做就好了，哪里需要劳烦才人。”笙芯说着，接过包袱放在了一边。

　　芷锦笑了笑，没说什么，环视了下殿内，见东西已经收拾的七七八八了，便道，“忙了大半天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不如歇一歇我们先用些饭吧，一大早起来就折腾，你们一定也饿吧？”

　　笙芯在旁接口道，“现在这时辰，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尚食局怕是没什么可吃的，不如奴婢去小厨房替才人煮些东西吃吧？才人想吃什么，煮点粥，再配几道小菜好不好？”

　　芷锦想了想，只觉得又要煮粥又要做菜怪麻烦的，便道，“倒也不用这么费劲，我向来不挑吃食，你去厨房瞧瞧，有什么吃的便做什么就好，若是有面，你就煮一锅面来，多煮些，大家一人吃一点，不要饿坏了肚子。”

　　笙芯笑笑，福身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办。”

　　一旁小三子亦跟着行了一礼，“才人这边若没有别的吩咐的话，不如奴才跟笙芯一道去做饭吧，替她烧个火、洗个菜的打个下手。”

　　芷锦点点头，只道，“好，你们一同去吧。”

　　笙芯和小三子一起行礼告退。

　　两人走后，芷锦闲来无事，便把小三子抱进来的那个包袱打开了。

　　这包袱里装的是在尚宫局时的旧物，芷锦一件件翻着，忽见了那件考核女红时做的衣服，不禁想起当初做这衣服时，和招娣、小巧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情形。

　　不知此时的她们是不是还在尚宫局，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想起过她，招娣还有没有在生她的气。

　　芷锦对着旧物兀自想着心事，丝毫没有留意到笙芯领着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才人，这是淑嫔娘娘身边的霍姑姑。”

　　霍姑姑瞧着四旬上下的年纪，穿了件茶色的长褙子，绷着脸，很是严肃的样子。

　　“奴婢给锦才人请安了。”霍姑姑行礼道。

　　芷锦站起来，回了句，“姑姑快请起。”

　　霍姑姑直起身子，双手端端的放在身前，目不斜视，又道，“奴婢是奉淑嫔娘娘的命令，来请才人过去用饭的。”

　　芷锦才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去拜访淑嫔，听淑嫔这会请她去用饭，也不敢耽误，道声谢，敛敛衣，便要着跟霍姑姑过去。

　　转头见笙芯还站在一边，随口吩咐了句，“面你煮好了便和小三子他们一起吃吧，殿里剩下的没收拾好的这点东西留着我回来再弄，你们也歇歇吧！”，说罢，和霍姑姑一起出了殿。

　　霍姑姑领着芷锦往前殿走，走到半路，忽然开口道，“本来锦才人的事也不该奴婢多嘴，可奴婢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这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规矩不能坏，锦才人何必对下头的奴才那么客气？奴才本就是该给主子卖命的。”

　　芷锦是小家小户长大的姑娘，况她刚进宫时也不过是个宫女，心里并没有觉得自己和这些人有多少区别，听霍姑姑跟她说这样的，也不知要回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芷锦记下了，谢霍姑姑提点。”

　　霍姑姑也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默默的往前殿走。

　　一进昙月殿，便有宫女上前引了芷锦和霍姑姑往西稍间的暖阁走。

　　暖阁的炕上围坐了三个人，其中只有一个惜嫔是芷锦认得的。

　　霍姑姑先上前行了一礼，道，“奴婢给淑嫔娘娘，惜嫔娘娘，贞良娣请安了”，又冲坐在最外面的穿着一身浅蓝色对襟襦裙的女子道，“淑嫔娘娘，锦才人奴婢请来了。”

　　在座的几人位份都芷锦高，芷锦忙上请安道，“芷锦见过淑嫔娘娘，惜嫔娘娘，贞良娣。”

　　“芷锦妹妹快起来吧！”淑嫔翻身下了炕，上前牵着芷锦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一双温柔的凤眼瞧瞧了芷锦，一笑，“刚刚惜嫔一直在这里说芷锦妹妹是怎么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我本还有些不信，这会儿见了妹妹真容，倒是不得不赞一句，妹妹这容貌真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芷锦有些不好意思，微垂着头，慌忙道，“淑嫔娘娘这话，芷锦实在不敢当，芷锦倒觉得淑嫔娘娘这样不但人长的漂亮，气质也温柔娴雅的人方才称得上是美人。”

　　“哎呀”，本盘腿坐在炕上的贞良娣突然起了起身，跪在炕上挥着手里的箸，嚷嚷道，“淑嫔姐姐是顶顶漂亮的美人，锦才人也是一个顶顶漂亮的美人，你们都很漂亮都很美，不要夸来夸去了，我们还是快点开始吃东西吧？”

　　坐在贞良娣旁边的惜嫔，一扭头，哼了一声，挑眉看了看贞良娣，“怎么，在贞妹妹眼里，淑嫔娘娘是美人，锦才人是美人，只我一人长得丑，算不得美人是吗？”

　　贞良娣瞧着年纪稍有些小，被惜嫔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惜嫔眨了又眨，好一会才张口结舌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惜嫔姐姐也是个美人，大大的美人，不比淑嫔姐姐和锦才人差，我是说她们和你一般美，不是…我…是想说你们都是一样的美人。”

　　惜嫔被贞良娣急的抓耳挠腮说不清话的样子，逗得抚掌大笑。

　　贞良娣看着惜嫔笑得花枝乱颤的样子，小嘴越撅越高，“惜嫔姐姐又捉弄我”，转身去拉淑嫔，“淑嫔姐姐，你要替贞儿做主啊！”

　　淑嫔轻轻拍了拍贞良娣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如何给你做主？我可做不了你这主，不过，我倒是可以做主现在就让人把汤圆端上来，你要不要吃啊？”

　　“要啊！要！”贞良娣立马破颜一笑，“淑嫔姐姐快点让人把汤圆端上来吧！”

　　淑嫔吩咐了霍姑姑几句，便拉着芷锦坐到了炕上。

　　不一会，便有宫女端着各式吃食鱼贯进了暖阁。

　　芷锦瞧着摆上桌的各种菜色，越瞧心里越觉得奇怪，直到宫女在她面前放了一碗汤圆，看着碗里不多不少的四个汤圆，禁不住问道，“淑嫔娘娘，这汤圆可是四喜汤圆？”

　　淑嫔有些意外，奇道，“芷锦妹妹怎得知道这叫四喜汤圆？”

　　芷锦忍不住笑了，指着炕桌上摆着的菜，又道，“不瞒淑嫔娘娘，芷锦不但知道这四喜汤圆，还知道这菜叫鸡汁干丝、这是三和酱菜……”

　　“妹妹是扬州人吧？”

　　芷锦重重的点点头，“淑嫔姐姐可也是扬州人？”

　　淑嫔一笑，“家父这一边世代都住在上京，不过我母亲身子不好，一直在扬州养病，我自小在扬州长大，所以也算是半个扬州人吧！”

　　芷锦喜形于色，只道，“这可真是太巧了。以后和淑嫔姐姐便有很多话题可以聊了。”

　　淑嫔亦笑，诚然道，“自打来了京城，我便时常想念在扬州的那些日子，难怪我一见妹妹便觉得投缘，原来妹妹是扬州人，如今我和你凑巧住在同一座宫里，以后彼此有个照应，倒真真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