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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闭门羹 ...

  •   彦儒狠狠将骁骥数落了一顿,又无数次询问我可曾受伤,更是守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我与彦儒一起待在骁骥书房中安之若素,窗外之事一概不理,假装不曾牵涉其中。
      这天府帝都此刻被那万魔之音搅得人仰马翻,便是骁骥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仙官儿也一刻不得闲,这时我方后知后觉,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
      我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总想找机会把那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彦儒,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一样,每每我想开口,他总用宽厚的微笑,拿一句话回我:“有我呢!”
      第二天一大早,他揣了字斟句酌、改了又改的拜帖去天帝宫,临行告诉我等他半日,拿了天帝的旨意文卷,天黑之前便可动身回都广之境。
      骁骥怕我闷得慌,便找了他胞妹婉儿过来陪我下棋。
      婉儿哪里是静得下心来下棋的人,骁骥前脚才出门,后脚就找借口溜走了,她的贴身丫头告诉我,碗儿的心上人今日在天将台点兵,所以她一定要去。
      不过,口口声声说晚饭前回来的人,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回来了,重重地倒在我面前的椅子上,长吁短叹道:“表嫂,这山海内外不是没有你们师徒治不好的病症么?能否为我开服药呢!”
      我替她诊脉,她推开我的手:“这要不是给我吃,是给元泽的。”
      我不解,她便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你开一服药,让他吃了立刻就跟我成亲,生好多好多小娃娃!”
      我自然开不出这样的药,兀自好笑,这丫头和骁骥一脉相承,除了爽快,还是爽快。
      见我笑着摇头,她无尽失望地喃喃问我:“真的没有吗?”
      婉儿坐在我对面,絮絮叨叨说着她的元泽。
      玉泽非但天资过人,俊朗逼人,还身份显赫,聪明睿智,更沉稳大气,年纪轻轻便修为深厚,是最为年轻的上神,如今号令三军无人敢不从。
      我自她口中得知玉泽是山海内外绝无仅有、才貌俱佳的上神,更得知玉泽与我颇有干系,他竟是彦儒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知道碗儿这样返来是去玉泽府中吃了闭门羹。
      这几日光景我已深深体会到九重天上的水深得很,不适合我这种闲云野鹤惯了的懒散之人,我单等着彦儒回来,一同离开便是。
      酒意渐浓,婉儿也已醉话连篇,口中除了玉泽,还是玉泽。
      我着实不谙这九重天之上的仙家们,同样是灵修之好,在都广之境,没有谁会用那么美言称赞心上人,不过就是说好了便罢。
      一如我和彦儒。
      说好了,就好。
      夜凉如水,彦儒生平第一次没有遵守与我的约定,深夜未归。
      我将婉儿送回,碰上刚打外头回来的骁骥,问他彦儒为何还不回来,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告诉我,彦儒入宫后蒙天帝恩赐,在仙府中赐宴,怕是多喝了两杯,便留宿宫中。
      骁骥大概不知道,我虽看起来傻,但也算有些见识。
      他们父子若是真能在一处把酒言欢的关系,又何苦栖身他家中,将那拜帖写了又写,连日来闷闷不乐?
      我远远地瞧见彦儒只身一人跪在那巍巍牌坊之前,流云万千之中,面无表情的守夜天兵对他视若无睹。
      他如此际遇,我的心像摔入无患叶丛,刺痛难耐。
      若不是为我,他如今还在都广之境逍遥自在,何至于此?
      骁骥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低声道:“你不该那么聪明的。”
      他担心我会在此刻冲出去,小施仙法扼住我。
      骁骥实在多虑了,我自知彦儒极爱面子,若我出去,他又如何自居?
      彦儒也不了解我。
      我想要的,不过是喝茶下棋、采草炼药的平静简单,仅此而已。与天帝攀亲戚于我本就毫无意义,更何况,彦儒就为了这个不惜将自己放到最低。
      此刻我只觉愧疚难当、无比沉重,仿佛大咧咧、坦荡荡的人生自此戛然而止。
      我师傅九天瑶女常说,相爱是一场两两相当的较量,一如她与彦儒的师傅广成天尊。
      可我怎么就觉得,我与彦儒一处,着实卑劣矮小。
      我率性而为,可他却隆而重之;我万事不上心,他却事事周到;我云淡风轻如无物,他却一丝不苟若珍宝。
      我愈发想念我师傅,从没她解决不了的事,手法简单粗暴,不是三言两语一带而过,就是索性动手大打一场,横竖就是个爽快。
      这时,陆续有仙客从仙府中出来,原本静寂的天帝宫大门热闹起来。
      彦儒之前孤独地跪着已是萧索,如今有人侧目,更显可怜可悲,他却不以为意,一双眸子中透着无比的坚定,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
      骁骥哭了:“如今找□□中人都只知一个天姬,一个储君元泽,谁还记得我姑母才是天帝正妃!彦儒才是天帝长子!不立储君也罢了,还将他放逐都广之境那毫无仙气的蛮荒之境,更连个封号都没有,如今他只是要一张大婚文书,也这般轻慢!今日天帝就在仙府之中宴请群臣为元泽接风,贺他大败兽族,生擒槐江山神!同样是儿子,元泽就捧上天助他宏图万里,彦儒就踩下地怨他生而累人,如此不公,是何道理!”
      骁骥和我都没料到,彦儒这一跪,便是枯枯的三天三夜。
      第三天夜里下起了暴雨,他由骁骥搀扶着打外头回来,浑身已湿透,来到小院门口的时候,不停地揉膝盖,直到勉强可以自己站立,这才蹑手蹑脚走进来,轻声交待骁骥不要将我吵醒。
      我已站在他房间门口等。
      他一见我便冲我笑:“可别生气!这几日在父君殿内喝得太过高兴,把正事儿都给忘了,明儿个我再去讨婚书。”
      我轻笑着冲他点头,递给他一碗汤药。
      “我没生病。”他嘴里这么说着,却也没问我旁的,傻傻笑着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骁骥送了酒菜来,红着一双眼坐在他身边,他的脸色有些发青,端住酒杯的手也发抖,骁骥起身便出去了,留我一人与他对坐。
      “陪我喝两杯吧!子珮。”他吁出一口长长的气,在空气中快速凝结成淡淡的水雾,然后慢慢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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