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城的月光》解烟青

9、打杂3

　　在江岫月走后夏城接了个电话，通知他他手上的项目要往前赶，因为市长的临时安排要提前三天上会，要他准备好。

　　本来会议定在下周一，现在改到了周五，他只有三天时间了。这种事确实挺烦人的，对夏城来说也不例外，谁都不喜欢计划被打乱。

　　每次项目开始前他都按着时间节点定好计划，每天要做什么解决什么都列的清清楚楚，虽然这么多年没有多少次时间节点是按着预计的来，可是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都觉得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不是担心完不成项目，而是一种强迫症。计划被打乱就像光滑的屏幕被划了一道痕一样难受。

　　其实这屋里的书也是让他心烦的，可是整理这些书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也不在他这几天的工作计划内，交给其他人他又不放心，所以只能先放在一边。

　　这会儿不舒服加上不舒服，他从桌角的盒子上拿颗棒棒糖，将糖纸撕开走到阳台丢到垃圾桶里。阳台空气好，他就站那吃吃糖吹吹风。

　　阳台正好对着小区的花园，往下一看就看到了小喷泉和游廊。

　　视线之内还有江岫月，她就坐在游廊旁树下的休息椅上。

　　她居然还没走，他很意外。他说的那些话谁能受得了，他知道很过分但没觉得有说错什么，因为这确实是实话。

　　她一直低着头对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都好半天了还坐在那，他一颗糖都吃完了她还没动。

　　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正想着，江岫月突然站起来了，仰头往楼上看。他也看着她，她好像看见他了又好像没看到，站了一下就离开了。

　　夏城也没继续待在阳台了，将糖棍丢进垃圾桶回屋继续工作。

　　在想事情时总是不知道时间，江岫月回到家时只看到桌上的饭菜，爸妈已经吃饱出门散步了。这是家里的习惯了，工作以后下班时间总是不定，一家人回到家的时间都不集中，爸妈都会给他们留饭。

　　江岫月一边换鞋一边给哥哥发消息：“哥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一起热饭吗？”

　　“热吧，快到了。”江安柏回的还挺快。

　　饭还是保温状态，只需要把菜放到微波炉即可。热菜需要点时间，江岫月两腿一盘就坐在餐桌前玩起了手机。她还在和李书然聊着，她们都觉得奇怪都聊了一下午了叶可都没出现，平时她不是这么沉默的人。

　　她不放心，又给她发语音聊天，可是嘟嘟响了半天都没人回。

　　“难道还在飞机上吗？我记得她说过今天休息的啊。”她小声嘀咕对着手机发问。

　　“怎么了，菜热好了也不吃。”

　　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她仰脸一看就看到了江安柏弯腰从微波炉拿热好的菜出来。桌上还有另一盘，他顺手又放进微波炉里热上。

　　“我担心叶可姐啊，一天了她都不回我信息。我问问小白哥看……”她说着话又转头给陈建白打电话那边一样嘟嘟的响。

　　江安柏本只是问问，但是听到叶可的名字注意力就集中在妹妹那边了，挂好外套松了领带就回到了餐桌这边，他关心的那支电话也接通了。

　　“喂小白哥，可可姐在和你在一起吗？”

　　“江江，找我什么事？”

　　这一声让江岫月的心立刻定下来了，电话就是叶可接的。

　　她笑了，很不好意思：“是你啊叶可姐，也没什么事，就是你一天没回消息我担心你。想不到你和小白哥在一块，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马上挂马上挂。”

　　叶可轻轻笑了笑，说了句没事。她匆匆聊了几句马上挂了电话，打扰人家约会不好不好，自己真没眼力见，真是瞎操心。

　　尴尬还未退呢，江安柏已经盛好饭放到她面前：“你叶可姐没事吧。”

　　他问的十分自然，手口都没闲着，好似一个专心吃饭的人。

　　江岫月吃了两口才回话：“她没事和小白哥在一起呢。现在他们快结婚了，放假了当然在一起商量婚事，是我瞎操心。”

　　这话又让江安柏郁闷了，暗暗嘲笑自己不是本来就知道的事吗，失望个什么劲儿。

　　江安柏看看妹妹，又问：“你对叶可真是关心啊，怎么不见你这样关心你哥？”

　　“哥你怎么了？刚回国是不是不适应了？”江岫月一听顺势关心起来，“你工作还顺利吗？加薪了吗？同事好不好相处？”

　　这关心三连让江安柏差点噎着，有点被怼住的感觉：“看来叶可才是你亲亲姐姐，我是你捡来的哥哥。”

　　江岫月哈哈哈哈哈笑了好一阵，说道：“对啊，叶可就和我亲姐姐一样啊。”

　　江安柏突然也觉得自己可笑，跟着笑了：“你们还真是不分你我。”

　　这句话突然绷紧了江岫月脑内的一根弦，点亮了她脑内的小灯泡。她扒拉几口迅速吃完碗里的饭，放下空碗留下一句话：“哥，今天轮到你洗碗了。”

　　房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把江安柏想问的话拦在了外面。

　　刚才哥哥的一句“不分你我”让她对今天给夏城看的方案有了新的想法，灵感来了不容易她马上摊开白纸重新涂写。这回她做得更认真了，不仅画了张总体布局图，还有局部摆放得示意图。

　　现在她想好好感谢当年坚持学习手绘的经历，至少在大牛面前敢拿出手，不露怯。

　　第二天江岫月是带着一种去说理的心情上班，夏城一如既往的在电脑前，穿的竟然还是前一天的衣服。

　　不过她顾不上想那么多，一进去就把昨晚画的方案放在他面前：“夏工，我修改了昨天的书本摆放的方案，应该是这样放对不对？虽然这里的书很多是夏工你自己做的项目，但也有很多别的公司做的，内外应该单独分类。”

　　昨天他没想那么多，不分你我都混在一起摆了。其实她摆书本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为什么会有重复的编号？当时她没想到这一层就摆在一起了。

　　夏城一看她画的图就知道她找到问题所在了，她居然还想着昨天的方案，听了那样的话还要来上班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放下她的方案却没有发表意见，只问：“你还要留下来？”

　　这话问的很扎江岫月的心，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跟余主任说了要整理好这些书的，不会中途就走。”

　　这话没说死，中途不走不代表以后不会走。

　　等了一阵，见夏城似乎真的不打算再说什么，又说：“你没说这个方案有问题我就按着这个来整理了。”

　　她默默拿走方案继续去整理。她表面没说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委屈，她一心想做好工作而他只想赶她走。想着她又觉得自己有病，为什么要留下受这种委屈，没人强迫她啊。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认真在整理，有些书还弄脏了，她还一一把它们擦干净才放到书架上。摆了底下一层她才恍然发现夏城原来摆放的还挺有讲究，从高低到颜色分类都有一定规律，不知道最初整理这些书的人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她想问夏城的，但是现在和他之间好像更加微妙了，反正不太想交流。夏城也一样，一整天就坐在那不说话，除了偶尔起身喝水上厕所基本都没挪位置。

　　其实上卫生间这事也有些尴尬，男女有别都在一个屋里关键是还不熟。她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她自己是挺尴尬的，不过幸好他家里有两个卫生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她一直在整理，他一直在工作，两人像在平行时空一样没有一点交流。她连来上班都不跟他打招呼了，反正都是自讨没趣。

　　她以前真的没想到夏城是这样的人，不太好相处。果然粉丝都是带有滤镜的，这个滤镜距离越近就变得越薄，越能看清偶像的本来面目。

　　失望和失落都有，不过还残存着一丝希望。

　　连续工作三天，夏城终于把项目完成，检查完毕保存发到打印店。他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把嘴里的塑料棍扔进垃圾桶里，左右前后给脖子做运动。这几天他几乎没休息，睡觉也是回房睡两三个小时，时间一到马上起来喝杯咖啡又继续。

　　他起身去厨房给自己水杯加水，路过江岫月身边时看了她一眼。

　　她和之前几天一样，带着耳机蹲在书堆中，沉默不语整理这些毫无秩序可言的书。她会把每本书都擦干净，检查书脊上上的标签有没有脱落现象，然后一一贴上透明胶固定好，手指按紧按平。

　　她贴的很仔细，整齐贴边，透明胶也剪刀剪的平整，上面也没有气泡，让他觉得很舒服。如果没有一颗细致的心和耐心是做不了这个活的，这也是他不放心交给其他人来做的原因，一旦不细心就能要自己返工。

　　不得不说江岫月做的是让他满意的。

　　看了一阵他注意到她的食指上包了一圈创可贴，她不时轻轻甩手摸摸贴着创可贴那处，大概是疼了。可是她依旧没有停下，从旁拿起一本书翻了一下确定分类又重复之前的工作，连他站在她身边好一阵了她都没发现。

　　他没说什么，喝了口水就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项目是搞定了，还要做明天汇报的PPT，没时间多想了。

　　这些工作夏城做的熟了，速度很快。这些年做项目的经历他自然知道专家领导想要看什么东西，关注点在哪里。一个PPT他很快就排好了，按照计划，打印好的文本应该也要送来了。

　　文本送来后还要检查有没有错误。虽然说在发去打印店打印前他就检查过一遍，但电脑上看难免有缺漏，还是要在纸质版上核对一遍，顺便看看打印效果如何。

　　最后，确定没有错误之后再让打印店打印装订。

　　不过打印店这边文本没在预计的时间送来，他联系那边只说在路上了快送到了，他又催了一遍。看看时间也快到晚饭时间了，这空档先吃个饭吧。

　　他保存好文件，再抬起头时就看到江岫月站在椅子上摆弄那些书。

　　在她连续多天的认真工作下，书架上的底下四排已经摆满了书，整整齐齐的，让这屋子显得宽敞了不少。

　　他知道越往上摆就越费劲，那些书多数是A3大小，都挺重的。普通纸的还好，有些用铜版纸打印的光拿上手就沉，更别说要放到高到眼睛以上的地方。

　　这样在高处就不好操作了，也只能搬来椅子协助。站椅子上工作更吃力，要上上下下的运输，书又厚又沉，一次根本拿不了几本，摆满一格书架不知道要上下多少趟。

　　他有些好奇，她为什么默默的做着这些辛苦的工作没有一点怨言，甚至连周末都不休息，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做的。

　　她到底因为什么坚持留下来，单纯是为了跟自己工作吗？

　　此刻他有了些于心不忍。

　　“小江。”他刚走叫了她。

　　江岫月正好从椅子上下来，见到夏城走来马上摘下耳机，疑惑的看着他。

　　夏城说：“已经很晚了，回家吧。”

　　江岫月瞄了眼墙上的钟才发现居然快八点了，时间过得真快。她看看地上书，思索一阵：“我把这些分类好的书放好再回去。”

　　地上确实还有她整理的几摞书，但摆上去工作量也不小，不是很快就能弄完。

　　夏城突然改口：“那先去吃饭吧，我也正好要出去吃。”

　　江岫月很惊讶，这话的意思是他叫她一起去吃饭，她居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刚点头突然就有人敲门，原来是打印店的人送文本过来了。

　　夏城接过文本径直走向办公桌，又对她说：“你先去吃，我还有事。”

　　“哦。”

　　江岫月应了一句，站那看了夏城好一阵才下楼。在楼下买饭时她又问余震夏城喜欢吃什么，余震回答的倒是快，列了几样夏城爱吃的菜过来。

　　余震还好奇的问：“还没下班呢，夏城让你跟他工作了？”

　　“他没说什么。”

　　“这小子还真难伺候，等我回去说说他，小江不好意思啊，最近几天刚好有项目要谈，又在外地，等我回去了我说说他。”

　　两人聊了几句饭菜就打包好了，她提着两份饭回到夏城家里，将其中一份放在夏城桌上：“夏工，给你带了饭。”

　　夏城看向她的时候很意外，说了声谢谢又继续翻看文本。他拿着笔在文本上标记，这工作她也熟，知道他大概是在什么工作。

　　她默默吃饭，偶尔抬头偷偷观察他。他校核的很认真，虽然没见找出几个错误，但他还是一页页在翻看，不急不躁。

　　可是文本那么厚，看完要花不少时间。

　　她吃完饭了他的那份饭他都没动，文本还要一大半没看。她纠结一阵，自告奋勇：“夏工你在校对文本吗，我可以帮忙。”

　　“不用了，先回家吧，太晚了不安全。”

　　夏城还是回绝的态度，连头都没抬。

　　江岫月的热情又被浇了透心凉，自己干嘛这样热脸贴冷屁股？她本想拎包就走的，但是那些整理好的书还没放到书架上，她忍着气又开始去搬书。

　　好几天了她还是很不服气夏城对她的态度，但是又觉得这样走了很不甘心，总之很矛盾。她越想越气，气夏城也气自己，搬一下书就往夏城那边瞟一眼，想着怎么向他证明自己。

　　不想她看向夏城的时候她刚好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夏城眼里有疑问，因为江岫月的表情很纠结，纠结中又带着一股愤怒，那股愤怒劲儿有点熟悉。

　　书本摆放好了，江岫月突然跳下椅子，拎起背包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