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绿洲夜市大赏（1） ...
-
女招待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比起从穿越到大历法188年以后见过的众大家族的俊男美女，诸如苏磬潭男生女相的一类，或者温雅娴静的姬木桃一类，再如苏纨这样颇有少年感的一类，都各具特色，很容易令人牢牢记住；而眼前这个连胸牌上的名字都被劣质旅馆的脏油糊得只能勉强看出个姓氏的招待，若硬要归到某一类长相当中，无疑就是很典型的路人脸，让人记不住的那种。
这家旅馆处于绿洲不偏僻也不热闹的街角，街上还游荡着几个闲人，夜空中传来几声不清不楚的翅膀扑棱的声音，苏纨听不出物种，但不知为何想起了恐怖电影里古堡标配的吸血蝙蝠。
姓白的女招待翻出个保护套边角都被油浸透了的平板电脑，从右侧的抽屉里已经快完全干涸成片状的褐色液体中抽出一支点触笔，唰唰地写起来——跟现代刷身份证电脑登记不一样，乔木眼睁睁地看着女招待打了个哈欠，让点触笔自己在屏幕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自己则起身到柜台角落里倒了杯咖啡——看来那洒在抽屉里的褐色液体就是咖啡了。
白招待闲聊般慵懒地随便开了个头，口音浓重；“你们三人细皮嫩肉的，跑来南西伯利亚干嘛？小少爷无聊了，来体验生活？”
“没有没有，就普通人家来的。”乔木很清楚自己一行人还处在被苏家通缉的压力下，而且很可能还因为徐南鹤的立场问题同时与徐家人敌对，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
招待撇撇嘴：“骗我干啥子用嘛，这衣服普通人家这个年纪的少年郎可买不起哟。”
据说权势滔天的苏家的大公子和小公子你死我活打了一架这种事当然不能随便逮着人就乱讲一通；乔木左瞧芥子银不会说话，下看苏纨又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心里暗叹口气，正打算任劳任怨接过话头，张了张嘴，便听怀里那只舒服躺着的狐狸口吐人言道：“其实我们仨逃婚出来的。”
女招待很显然被这个回答勾起了兴趣，“仨都逃婚？”
苏纨摇头，“不，他逃。”他被他哥打断两条前腿，行动不便，只好拿尾巴指了指站在身后乖乖抱着恒温箱的乔木，“他被指婚嫁给一个三千岁的老流氓，我们跟他是至交好友，就帮他这样逃了出来。”
乔木沉默地接过锅：你继续编。
也不知道是戳中了苏纨哪根神经，这狐狸愣是趁着登记的那点时间把这苦情逃婚大戏编了出来，把这段被无良老牛无情破坏的嫩草爱情勾画得跌宕起伏，连带着吹捧乔木的颜值，编了个荡气回肠的为自由而战的剧本，讲到到后来差点就声泪俱下了。女招待不知是在这客栈待了多久，自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初对这种俗套的逃婚故事表示不屑一顾，最后却还是为此爱情悲剧扼腕叹息，决定自己掏腰包给三人八折。
苏纨讲够了，招待听得满足了，徐南鹤也钦点了，芥子银也掏钱了，重要的是苏纨都拍板了，乔木安慰自己“问题不大不都是可以睡觉的地方吗”，自我催眠似的抱着被建议去宠物房凑合一晚的苏纨往楼上走。他们的房号一个是419，另一个是520，搞得乔木一边沿着木头缝里隐隐发黑的木质楼梯上行，一边怀疑这看上去颇为精明的女招待分配这个房号是别有用心。
苏纨毫无自觉，还为了八折折扣雀跃着呢，欢喜道：“看吧，我说不要相信狐狸，狐狸都不是好东西。”
乔木都懒得挽救这只被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清风女士祸害成资深狐狸黑的白狐狸了，转头问芥子银要钥匙：“把520的钥匙给我吧，我楼上去睡。”
芥子银愣了愣，然后露出了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表情，“乔少爷，楼上是单间。”
乔木脸上保持微笑表示自己对房间性质一清二楚，心里说没毛病要的就是单间，难道我还能跟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住一晚上豪华情趣大床房吗？我能挤进去当这个一万瓦吗？铁定不能啊。
芥子银疑惑了一会儿，似乎想问什么，瞟了一眼苏纨，又没问出口。
倒是苏纨似乎知道芥子银的顾虑：“别听他的了，你去520吧。”
芥子银一副受到极大安慰的模样退走了，临走的时候颇为惺惺相惜地隔着玻璃摸了摸苏纨搭在固定夹板上的两只爪子。
客栈里应该是没什么人，听不到什么别的声响，只有芥子银踩在木质楼梯上咯吱咯吱的响声；一个人一只狐狸屏住呼吸听芥子银的脚步声与远去，在走廊明明灭灭的煤油灯照明间，陷入了一种似乎是乔木单方面尴尬的情景当中。
乔木怀疑苏纨这样被关在宅子里养大，且有整整一百年没离开一台冰柜半步的小少爷根本不懂在客栈找情趣大床房的意义；而且这酒店破破落落，很难想象里面的陈设能好到哪去，就算是这里据说条件不错的房间，估计也不能把这档子事美化到哪儿去，乔木总担心这小孩儿眼中纯洁的世界在自己手上毁于一旦，因而提前在心中孕育起了一种模糊的罪恶感；两手健全的乔木与断了两只爪子的苏纨面面相觑，终于是乔木受不住苏纨原形狐狸形态漂亮的黑色大眼睛，拿钥匙捅开了房门。
见到屋内陈设的那一瞬间，乔木终于明白了何为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单看这客栈的陈设，木质楼梯裂缝大得能塞下两根筷子，客栈外挤着乞丐醉鬼，里头走廊里灯光暗淡，灯罩里堆满了虫子的尸体，劣质熏香裹着潮湿的霉味凌虐嗅觉，就算让乔木想象力再翻一番，都不能想到这旅店以门为界，外头是五十块一夜都嫌贵的招待所打扮，里面却是金碧辉煌、一晚上抵得上市中心学区房一个月房租的超星级豪华套房布置！
房间百分之百还原了苏纨的愿望：情趣——桃心形粉色大床外加一个贴满了心形贴纸的大型立地柜，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靠窗——能望尽整个绿洲的玻璃落地窗和卧室外的宽敞飘窗；以及大床——据乔木目测，这张床大概能有四五条苏纨的尾巴长，横七竖八躺几个乔木反正是绰绰有余了。
水晶灯和真皮家具一样不落，擦得闪闪发光，整个房间除了散发出土豪气场的金色就是情趣房标配的粉色装饰——乔木脑袋里不合时宜地跳出来“金粉世家”这个名词。
等到金光闪闪的室内布置对自己的冲击过去，乔木才小心翼翼踩上金光闪闪的地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脚来，见着地毯上被自己踩出来的那个黑色的脚印，心里百分之一的是心疼，百分之九十九的都是惶恐——该不会要赔的吧？
若问本来以为要跟一只受伤的狐狸，在一个三十人民币包夜的劣质情趣大床房里共度一夜的乔木目前的感觉，此刻的心情就像蹦极达到最低点时候被弹力绳索猛地撤了回去——一边语无伦次地感谢上苍，一边理智地猜测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苏纨在恒温箱里伸了伸脖子，略略扫了眼房间，“看来徐南鹤的品味还不算太差。”
想到自己还把可怜的断了爪子的苏纨抱在怀里，杵在门口也不是个办法，乔木硬着头皮踮着脚踩进了房间，把苏纨的恒温箱小心放在了桌边，“你等等啊，我找找有没有拖鞋……”
苏纨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我听说南西伯利亚的夜市内容很丰富……等会儿收拾一下，我们去外面逛夜市，叫上芥子银一起吧。”
“夜市？”乔木在床头柜下的地毯上发现了目标，双人份的，声音提高了一点：“那个，苏纨你——”转过头去找恒温箱里的狐狸，恒温箱里早就空了。
乔木心中一紧，眼前闪过苏纨被揍得气若游丝，小小的一只狐狸原形藏在蒲团后面的可怜情景，“苏纨？你人呢？”
房间更里面一点传来了苏纨的回应：“我在这边，找衣服换。”
乔木鞋都来不及换，连滚带爬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我的祖宗诶，你胳膊不要了啊？”房间其实不算很大，乔木几步窜到门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命途多舛的一双眼就受到了二次伤害：苏纨化形自然是没穿衣服的状态，对他没设防，很大方地袒露着被黑发半遮半掩的后背，首先入乔木眼的就是一条刚刚才被自己拿来当量纲量床的大狐狸尾巴，第二眼就看到了苏纨没梳起的黑色长发——还没来得及看到第三眼，乔木就被他那白得过分的皮肤在灯光下的刺目反光闪到了眼睛，单手捂眼护目，“你换衣服不关门的吗？”
苏纨反应过来似的，整只狐狸僵了僵，“……一个人住惯了，而……”
乔木退到门外，也没等他说完，无奈道：“不是，再怎么说我也待够二十一天了吧，该养成习惯了？”没给苏纨接话的机会：“你胳膊断着呢，别待会让我半夜把芥子银请下来给你接胳膊，打扰人休息不大好吧。”
苏纨那边窸窸窣窣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我也没找着能穿的衣服。”苏纨哼了声，“我只是想找件浴袍，最近毛都是干洗的，总感觉不大舒服，想找点宽松的穿。”苏纨顿了顿，“我刚还想说呢，你是书 童嘛，别的仆人不在，你也可以打打下手帮忙更个衣什么的，以前没让你帮忙是我两只手都还在呢，现在断成这样了，帮个忙呗苏哥？”
乔木：不是，既然这个世界观里既然俩男的谈恋爱这么随便，少爷你不避嫌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绿洲夜市大赏（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