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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132 ...

  •   自从顾宁远从边城回京,雍帝悄悄召云空大师算了一卦,知道顾宁远命劫已解。

      当顾宁远提出要与沈浪复婚时,雍帝毫不犹豫就同意了,还很热切地问他,要不要和太子的大婚一同操办。

      顾宁远拒绝了。沈浪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大操大办折腾一番,对她身子不好。

      三月底,顾元熙与司韶大婚。

      想起自己被徒弟算计了,沈浪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便臭着脸,不大想去出席。

      顾宁远也不勉强她,自己一个人带上贺礼去赴宴。

      他出门不久,沈浪也离开了王府。

      雍都码头。

      万俟瞳背着包袱,站在渡口边回头张望。

      忽律倒台后,顾宁远信守诺言地上折子向雍帝举荐了万俟瞳。雍帝对其卧底西国立下大功一事十分嘉许,同意给万俟瞳重新授官。

      万俟瞳委婉拒绝了。

      经历了两世,此时他对改革之事已然心灰意冷,并且已经看清了——

      他的改革主张太激进,不适合眼下的大雍。若一味强行推广,只会激起官怒民怨,难以成功。

      万俟瞳打算回江南故乡隐居,将自己的改革蓝图著书立说,以待后人,适时而动。

      离开前,万俟瞳还想再见沈浪一面。

      今日一大早,他就派人去安王府传信,之后一直在码头上等着。

      尘埃落定后,抛开那些执念,其实万俟瞳自觉有些愧对沈浪。

      前世在观浪亭初见,他就对她一见钟情,所以存了私心藏起安王那方绢帕,并自作主张地还回去,甚至故意添油加醋误导安王,让安王以为沈浪对他无意。

      在花满楼湖边,也是他先发现了假山后的安王,所以故意与沈浪表现得举止亲昵,而安王也终于死心。

      其实一开始,沈浪虽然对他心存感激,但并没有答应他的求亲。

      万俟瞳却不肯轻易放弃,他利用主持商改推行的职务之便,很快知道了沈浪暗中经营商栈之事。

      沈学士是保守派,最看不惯万俟瞳这种激进的改革主张。在科考时,沈学士就刻意给万俟瞳评了低分,试图黜落他的卷子。后来雍帝在殿试时慧眼识珠,对他破格赏识重用,他才最终成为状元。

      即便如此,为了能和沈浪在一起,万俟瞳愿意不计前嫌。他主动上沈府登门拜访,低声下气地请求沈学士同意亲事。

      可是他抛弃尊严,沈学士不仅丝毫没有动容,甚至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万俟瞳意识到,如果他想和沈浪在一起,就必须先离间沈学士与沈浪的父女关系。

      否则,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亲模式,他永远也娶不到沈浪。

      更重要的是,沈浪经营着雍都最大的商栈,若能得她在背后支持,想必他推行商改也会顺利得多。

      出于这种私心,很快,万俟瞳便偷偷放出风声,暴露了沈浪暗中经营商栈的事情。

      他摸准了沈学士的性格,必定会因此事训斥沈浪,而沈浪也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一般姑娘。两人在这件事上各有坚持,最后必定会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沈浪与沈学士果然如他所愿地闹翻了。在沈浪情绪低谷时,万俟瞳默默陪在她身边,趁她借酒消愁意识不清时,他诱导她答应了求亲。

      沈浪虽是一介女子,却是极重承诺之人。酒醒后,万俟瞳看出她隐约有后悔,便以退为进,主动示弱提出不需要她履行成亲的诺言。

      沈浪果然受不了这个,加上她一直认为自己欠他一次救命之恩,便不再犹豫,很冲动地表示她会履行承诺与他成亲。

      只可惜事与愿违,他一半真心一半算计,费尽心机求来的这段姻缘,并不美满。

      万俟瞳知道沈浪已经很努力地在履行一名妻子的职责,甚至如他所想的那样——她不惜倾商栈之力助他推行商改。

      可是爱不爱一个人,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尤其是像他这种极擅于察言观色的人。

      直到最后那次苍山寺法会,沈浪依然是为了他才去赴宴的。原本依照沈浪的性子,最不耐烦参加这些宴会应酬之事,可是成亲后,为了替他笼络那些官夫人,她逼着自己成为一个八面玲珑的人。

      最后却横死在宴上。

      刺客是西国人,可是有毒的绿玉糕却出自楚医馆。

      她是因他而死。

      那颗万灵丹的恩情,他至多救了她一双眼睛,而她却还了他一条命。

      这就是他强求了一辈子的结局。

      好在这一世,她终究还是知道了真相,寻到了她真正的良人。

      万俟瞳虽觉遗憾,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执着的了。

      她原本就不属于他。

      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日过中天。

      沈浪到达码头时,已经快到开船时间了。

      这是今天最后一趟前往水城的客船。

      万俟瞳等了大半天,渐渐地,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他叹息一声,转身准备登船出发。

      却在此时,隐隐听得长亭外有辘辘马车声自远而近,他若有所感,霍然回头看去。

      羊肠小径尽头,沈浪跳下马车,正遥遥朝他挥手。

      她的笑容一如初见时明媚灿烂,透出一种对陈年往事的释怀与宽容,万俟瞳霎时眼眶一酸。

      沈浪在信中已经得知万俟瞳此行的打算,此时两人相对,她绽开笑容,坦坦荡荡地祝福他:

      “愿你早日书成,让这份改革志向与豁达胸怀都万古长青、流传下去。”

      万俟瞳轻吸一口气,慢慢地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他深深地凝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感伤与放下:

      “也祝你幸福,沈浪。”

      这一句,仿若告别,仿若叹息。

      至此,往事如烟,那些情意与芥蒂,都不必再提。

      沈浪立在渡口边目送船只远去。江风吹起她的裙摆,伊人迎风而立,那道纤细的倩影如刀刻斧凿般深深烙印在万俟瞳心头。

      他想,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人,却也永远都不能再靠近她了。

      又或者,其实他们从未真正靠近过。

      不一时,船只顺风而去,沈浪带着初一原路返回。

      一登上马车,却发现车厢里多出一个人。

      沈浪很惊讶:“王爷,东宫的宴席这么快结束了么?”不应该呀……

      “宴会无聊得紧,本王才没工夫应付他们,送完礼就走了。”顾宁远哼了一声,拈酸吃醋地瞪她一眼:“你呢,送完旧情人终于舍得回来了?”

      这人,怎么说话呢?!

      沈浪品味了一下,忽觉他语气有异,便忍不住偏了偏头,逗他:

      “王爷该不会是怕我跟他跑了吧?”

      顾宁远哼哼得更厉害了,含糊嘟囔了一句:

      “难说。”

      所以他是特意从宴上溜出来看住她的?!

      沈浪哭笑不得。

      顾宁远见她这样,莫名更气了,别过脸看窗外,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春三月,江边风大,呼呼的冷风从车窗外灌进来,不一时便把王爷的发型都吹得凌乱。

      沈浪注意到了,不由分说地坐过去,一边放下车帘,一边抬手替他抚了抚鬓边,动作细致地帮他别好乱发,柔声哄道:

      “王爷,这里没啥好看的,咱们回去吧。”

      “回去干嘛?”

      “王爷不是说那棵枇杷树种在花园里屈才了么,正好趁今天闲来无事,咱们去把它移到回柳亭外吧?”

      回柳亭旁边就是一大片海子,枇杷树移栽过去,正合了折扇上《海浪枇杷图》的意境。沈浪想干这件事很久了。

      顾宁远闻弦歌而知雅意,哼了一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他面上嫌弃,心里却美美地想,海浪上方,还有白云朵朵,宁静而致远,与枇杷树相依相伴。

      等到了明年春日,他们就可以在枇杷树下品笛论诗。那时落花如雪,会静悄悄落满两人肩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相守下去。

      这一世,与君相知,良缘刚刚开始。

  •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修改完20230514.
    感谢阅读,感谢收藏。下一个故事见啦^_^
    很久以前写在大纲里的王爷另一个前世,与正文稍有不同,放上来给大家瞅瞅——
    王爷的路人前世
    01
    《观沧海》,曾梦沧海难为水,逐浪飞花空自许。
    陶管家叹息。凝妃、皇上、管家花式试探求亲。
    “王爷!王爷!我回来了!”
    问过陶管家说王爷正在花园东侧书房作画,陶初一进王府便兴奋地一路直奔花园。
    “何事如此慌张?”见陶初抱着一沓书册上气不接下气跑来,顾宁远挽袖停笔,好气又好笑,又问:“你怀里抱着一摞什么书?”
    “王爷!”陶初乐颠颠一脸邀功请赏的意气,把一沓子卷册往书案上一墩,道:“花满楼今上午新出了《天上人间》的珍藏版,小的赶着排队抢到了最后一匣。”
    他笑得像个孩子似的,开心道:
    “小的数了数,统共三十六本,正正好可在王府里每个房间亭子各备一本,供王爷随时赏玩。”
    “是吗?”
    顾宁远脸色一喜,正要说话,不料手一抖,狼毫笔端蘸饱的浓墨直直滴落,好端端一幅远山飞瀑、临水小亭的山水画,清幽意境顿时被这滴不速之墨毁得彻底,一旁陶初见这情状,吓得倒抽一口气。
    顾宁远却不甚慌忙,只见他凝眉细思片刻,索性就着那点黑墨,笔端另蘸绿彩,在亭中描出半个隐约人影。绿衣翠袖,一侧隐约留白,远远看去像是两个人在依偎着赏景,只亭帘悠荡,遮了面目不得见。
    陶初见状有惊无险,这才大大松口气。顾宁远搁下笔,走到堆得高高的书册旁,压抑着心中喜悦,忙不迭取了一本细细翻阅,一边问道:
    “昨日吩咐你送的丹药可送到了?”
    “这个……”陶初闻言,顿时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支吾起来。
    “嗯?”
    “王爷……”陶初见实在含糊不过去了,只好从腰间掏出一个玉瓶递给王爷,苦着脸实话实说:“沈小姐似乎发现了是王爷在送药,就着初一硬塞回来了。还有……”
    见王爷神色似乎还算平静,陶初接着从袖内掏出一件件物什,瓶子罐子药包色色皆有,低着头道:
    “还有从前暗中送的敷眼药、安神香、凝露、消食丹丸……”他越说声音越低,“沈小姐一并退还回来了。还说她身体并无大碍,不劳王爷费心了……”
    室内一时静寂。
    陶初低着头一脸内疚,他是一介武夫,不懂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王爷更是从未说过心仪那位沈家小姐,可是王爷对沈家小姐这份心,他就算是个铁石心肠都看着不忍心了。此时王爷得知礼物全部被退回……定是心里难受的很吧?
      
    再抬眼时,却见王爷已放下了诗集,又回到案前,正端详着方才作好的画卷,表情平静看不出悲喜之色。
    陶初正犹豫着要不要退出去,以免打扰王爷清静,却听王爷问道:
    “花满楼近来是不是要筹办一个义卖会?”
    陶初一怔,想了一下,连忙用力点头道:“是!”
    顾宁远指指东侧楠木柜上的一个包袱,道:“那是我方才让陶管家收拾出来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放在此处也无甚用处,你拿去一并捐了吧。”顿了顿,叹息一声:“也算本王结下一桩善缘了。”
    陶初连忙称是,走过去拎起硕大的包袱,正要退出,忽想起什么,又道:
    “王爷,属下尚有一事要禀报。”
    顾宁远目视他。
    “今早小的去送药时正好碰上十五,他说义卖会沈小姐也会到场,带头参加拍卖。”
    “哦。”顾宁远复又低头看画,却是良久没有言语,陶初正要转身掩门时,却见王爷援笔疾书几句,又拉开抽屉,取出一枚精致的小印,珍之重之钤了。他卷起画卷,对愣住的陶初道:
    “这幅画也一并拿去捐了吧。我方才钤的是别号,你也小心些别透露是我作的。下去吧,本王此刻想一个人静静。”
    陶初讷讷道了句“是”便退了出去。
    02
    水城分店救场未果,王爷帮忙料理沈学士后事,好事不留名。笛埙相和,悼念亡人。
    03
    他好久没见她了。王爷论法走神,云空的劝慰。王爷犹豫,沈浪苍山寺宴遇刺。
    04
    王爷主动请缨,只身刺杀忽律,重伤不愿治。
    05
    弥留之际,王爷坚持来苍山寺。
    记忆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三月的苍山寺后山,草长莺飞,“飞花逐浪”烟波荡漾,四周白岩堆叠,而竹林青翠,一株株春桃错杂其间,含苞待放,鸟语花香。
    正逢三月十五,苍山寺法会之日,后山园林难得静寂无人,顾宁远心血来潮来至后山,他尤其喜爱此处园林景色。即便微染风寒,还是忍不住至此赏景。
    青青翠翠的竹林,粉白待放的春桃,还有那一湾仿若遗世独立的碧湖,都令他觉得心旷神怡,有物我皆忘之境。头脑昏昏沉沉,顾宁远随意靠在湖边一块白石旁,静静看着波平如镜的湖面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湖面忽然泛起阵阵白雾,且愈来愈浓,待顾宁远察觉时,白雾已扩散至湖四周,朦朦胧胧的,与层层叠叠的白岩几乎融为一体。
    顾宁远正疑惑间,身后大石不远忽传来一声慌乱的尖叫——
    “天黑了?呜!疼!我的眼睛……初一!”
    顾宁远转眼看去,只见白茫茫一片雾气中,一个娇小苗条的绿色身影,双手捂眼,踉踉跄跄摸索盲行。顾宁远好整以暇的端详着,看这人的步伐与身形,显见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正是沈浪。正逢三月十五法会日,沈浪是被沈二娘例行公事撵来听法会的,她不信佛,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是以撂下初一在会场便自个躲懒到后山觅凉快歇觉去了。
    她是被奇怪的香气“臭”醒的,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眼睛竟看不见了。她为寻清静,这一路特意跑到了林子深处,此时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慌乱间沈浪只好试着摸索出去。
    奈何她方向感实在不行,乱冲乱撞间,也不知自己跌跌撞撞地眼见就要直直冲到湖里了。一旁顾宁远再也无法袖手旁观,当下也不顾自己发烧沙哑的声音,嘶哑失声——
    “小心——”
    边说边快步上前拦住,孰料沈浪虽然路痴,速度却不含糊,顾宁远走到近前本欲拦住她,竟被直直扑了个五体投地、四肢朝天。
    顾宁远:“……”
    他被撞的眼冒金星,一时未及反应,沈浪却已一骨碌坐了起来,双目紧闭却是满面喜色,兴奋道——
    “啊,有人!”
    说着她双手乱挥把顾宁远身上从头到脚瞎摸一通,似要确定些什么,最后她一把抱住顾宁远大腿,道:
    “兄台,天有不测风云,我突然瞎了,请兄台大慈大悲救我一命。”
    顾宁远本被沈浪的大胆“轻薄”骇得脸色涨红,兀自羞怒,听了这直白无心机的话语不禁一愣,只觉哭笑不得。
    沈浪一时没听到回应,以为对方是在犹豫不定。她是个商人,自己小人之心看重得失,便不自觉以此度君子之腹,当下言语铿锵道:
    “我跟你说,你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似是怕对方不信,她闭着眼睛,一颗小脑袋却慌乱地四下晃动,似乎急着要找什么东西证明似的。
    顾宁远见她如此急切,心中不忍,奈何他的嗓子尚未痊愈,发声困难,只好伸手握住沈浪手心,表示回应。
    沈浪大喜,急促呼吸几次,再次信誓旦旦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待她一睁眼,却认错了人,报错了恩。
    顾宁远单手捂眼,眼角温热沾湿指尖,短促的一生如走马灯般一帧帧闪过脑海,遗恨无穷——
    那个调皮顽劣、说话不算话的小姑娘,顾宁远想,他真讨厌她。若有来世,他再不愿遇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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