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瘤》长斐

6、不亏

　　十一月初，盼了两个月的秋季运动会来了。一中出了名地关注学生课外发展，照例十分体贴地将时长拉到了两天。女生项目的报名向来很令体委头疼，程斐言本想着最后女生没人报自己也会被推上去，索性报了两个短跑，4*100的接力和100米，谁知道一直拖到报名截止前女生长跑还是差一个，对长跑的深恶痛绝大概是大家难得的默契。体委上报后陆锦原本是想抽签选一个女生跑长跑的，结果抽一个就有一个理由不跑，硬抓壮丁的话选了谁都不乐意。程斐言撑着头看讲台上陆锦为难地皱眉，对方已经开始一个个女生问过去愿不愿意跑八百米，每一个都找出一堆理由鼓励对方跑，可重在参与大家都会讲，但真要比赛悠哉悠哉地跑个倒数第一那必然又有杠精不乐意的。

　　眼见着陆锦一下午费的口舌比之前两个月加起来都多，程斐言脑子一热就举了手。

　　“我来吧。”

　　“但是你已经有两个项目了，能跑吗？”陆锦先是一阵惊喜，看了眼程斐言名字后面已经排了两个项目后又皱起了眉。

　　“不是每个人最多两个项目吗，4x100团体项目不算，可以报的。”程斐言向后仰在后面的课桌上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是可不可以报的问题，一下子跑三个你吃得消吗？”尽管急着找人敲定项目，一个人比三个跑步项目实在吃力，无法不担心。

　　“为人民服务啊，跑不了4x100可以临阵换人，没事的。”程斐言扬起眉毛冲她灿烂一笑。

　　正好收名单的同学已经到了教室门口，陆锦无奈之下暂且就按她说的报了上去。

　　时雨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看着程斐言，她自然是清楚程斐言到底有多懒的，尽管体力很好但是那种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性格，何况明明只擅长短跑，一跑长跑就天旋地转的。不由得拽了把她衣服忧愁地问：“你这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了吗？八百米你都跑？你头不会疼了？”

　　“爱你个头，你怎么没点觉悟！你看人陆老师愁的，要学会为老师分忧啊。”程斐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时雨，扭头又露出一脸壮烈的表情，“当然，如果我瘫在跑道上，你记得把我扛回去，我这都是替你们这些一到运动会就来姨妈的人跑的啊。”

　　“…我可扛不动你你自求多福。”

　　高中生的运动会仿佛是郊游，个个都带着一堆零食，汇聚在操场上。100米短跑是第一个项目，陆锦亲自给程斐言别上了号码牌，凑巧拿了520的号码牌，程斐言背对着陆锦蹦了好一会儿，号码牌上下乱跳。

　　“老师你看这号码牌，是不是像极了爱情。”转过身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带着老师对我的爱，我一定能跑得飞起来。”

　　“好啦你，别太拼命跑，一天跑三场我还是怕你受不了，重在参与我也说了好几遍了，跑得不好也没人敢怪你的，毕竟就你肯出来跑了。”

　　“好嘞。”

　　嘴上这么说，就算没人敢怪罪，程斐言自己也是死要面子的主，哪能随随便便跑完。

　　发令枪一响，便拼尽全力窜了出去，重心逐渐上移，即便两边看不到人影还是全力冲刺着，毕竟初赛人多，分了好几组，比的是完成时间。短跑跑起来对程斐言来说还不算费力，穿过终点线的时候还能顺便耍帅地迅速停止，仰起头潇洒地扯扯衣服，对着观众台上叫成一片的同学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没有意外地进了决赛，刚坐下来喝了点水就被陆锦喊过去。于是抛着水瓶嘻嘻哈哈地凑到她跟前。

　　“怎么啦？我是不是跑得超酷。”

　　“我不知道100米原来还分初赛和决赛，这样你不是要跑四次，肯定不行，找个人替你跑接力吧。”陆锦一脸严肃。

　　“哈哈哈哈好啊，只要你找得到一个没来大姨妈也没崴了脚的。”

　　“…强行抓壮丁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跑这么多。”陆锦声音里满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好好好，对了我下午跑八百你得在终点等我，我长跑不太行，跑完估计要跪，你记得接着我！作为咱班最强战力瘫在跑道上很没形象的。”而且你在终点等我会让我更能坚持到终点。在心里补了一句，但想想这句暧昧了点，就没说出口。

　　“好。”

　　下午的太阳挺大，烘得人一时间以为回到了夏天，程斐言解开围在腰上的校服外套走到陆锦背后一下蒙在她头上。

　　“程斐言！！”

　　“哇我还没说猜猜我是谁呢。你这样我游戏体验好差！”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无视老师威严吗？”陆锦毫不客气地转身反把衣服怼到她头上，程斐言笑嘻嘻地扯下外套搭在臂弯，“怎么会，最多是老师看着太年轻总觉得是同龄人，才忘记老师超～～威严。”故意拖长音一派调侃的语气，蹬鼻子上脸地伸手捏了捏陆锦的脸，虽然瘦得很，脸还是意外地好捏呢，软软的。陆锦立刻瞪起眼作势要打，

　　“高二八百米女生组检录。高二八百米女生组检录…”广播突然想起，程斐言闪身躲过陆锦抬起的手。

　　“哎呀要检录了我先走了！记得要在终点等我。”边说边把衣服塞到陆锦怀里，不待人说什么就朝体育馆跑了。

　　站到起跑线上看了眼偌大的操场，这也算舍命陪君子了吧…程斐言一脸复杂。照例被发令枪巨大的响声惊一下，冲了出去。为什么明明是长跑大家一开始都跑这么快？？程斐言本来想好先匀速跑最后冲刺的，但一上来就落到最后实在不太好看，要面子的心理打破了原定计划，堪堪甩过两人后开始匀速跑起来。刚跑过一圈就明显感觉到了十分不适，即便注意着没用嘴呼吸，嗓子眼里仍然满是血腥味，两边太阳穴处一如往常地疼了起来，一阵阵地仿佛有人拿着小锤子拿自己脑袋当木鱼敲。程斐言用指甲掐住掌心，勉强保持着速度，眼见着还剩半圈该冲刺了，无奈实在难受得厉害，提速也没能提多少，反而觉得自己快暴毙在操场上了，眼前都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斑。

　　果然…太勉强了。程斐言想着，自己这比及格快不了多少的八百米，拿来比赛实在过于勉强了。

　　只剩一百多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跑完就好了不要太拼！”扭头看到陆锦在跑道边陪着自己跑，脸上似乎是担忧的表情，大概是自己现在脸色很糟糕吧，确定很疼啊。程斐言冲陆锦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转瞬打脸般地憋着一口气突然加速，硬是在最后关头又超越了一个人，两腿发软地冲过了终点线。

　　陆锦一把扶住眼见着就要倒下的人，引着她继续往前走几步。程斐言此刻两手撑在大腿上艰难地挪着，抬头看到陆锦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满脸紧张的样子，刚跑完步的脸上还带着红晕，又发现了老师新的好看的样子呢。尽管一句话都说不全，还是强撑着朝陆锦笑道，“我…最后…超的那个…是不是…气坏了…哈哈。”陆锦一点也没想笑的意思，板着脸瞪她，“跟你说了跑完就好别太拼，你怎么还跑得更起劲了。”

　　“没办法…老师…这么威严…听到你…的声音，就想…跑得再快点。”程斐言挣扎着没将全部重量靠在陆锦身上，勉强慢慢挪着，一把拿过陆锦手里的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总算顺过气来，“哇…还是没开过的，我都累坏啦还要拧瓶盖！”假意埋怨几句。

　　“那不然你要喝我喝过的？早说了不要逞强你看你跑得嘴唇都白了，不能跑长跑为什么要跳出来啊。”

　　“我不嫌弃你呀。”程斐言朝她眨了眨眼，“能跑的，反正跑跪了你也会在终点接着我，不亏。”

　　陆锦心中一动，一时忘了反驳。程斐言只当她被自己呛得无言以对，乐呵呵地勾着她脖子往观众台走，另一只手偷偷揉着太阳穴想缓解一下尚未安稳下来的头痛。

　　许是刚跑完步，程斐言的手臂格外滚烫，却不知怎的没有想躲开的欲望，她原本是讨厌和人肢体接触的，尤其是天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