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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彻夜未眠 ...

  •   郎中又抹了把汗,捻着胡须悠悠道:“这不太好说,要看他的体质。”

      周长宁凝着缠绵病榻的卫元歆,面色沉了几分,他何时才会醒来,又何时才能痊愈呢?

      郎中又道:“吓唬你的,别担心,这等伤势经某的手,就没有十天半月这么久才下榻的,看他的状态,估摸也就一两日便会转醒,再两日便能下榻走动了。”

      周长宁闻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扯着嘴角一笑置之,显然接受不了他不分场合的玩笑。

      朗中一指床头的瓷碗,道:“你先喂他喝了罢,某去隔壁房间歇会。”说完领着小嘉走了。

      周长宁不敢耽误,端过瓷碗,试了汤剂的温度,刚好适口,扶起卫元歆,汤匙抵开他的牙关一勺一勺慢慢送了进去,一小碗药汤足足喝了半个时辰,中途药汤冷却,她担心丢了药效,将药碗坐在一只稍大的热水碗中保持温度。

      有几口没灌进去,顺着卫元歆苍白的唇流下,她担心药液流到伤口处产生刺激,忙用衣袖擦拭,浅藕色的上袄衣袖沾上碍眼的褐色,她看着沾了药色药香的袖子,觉得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喂完整碗药,她小心地将卫元歆放平,松松垮垮地盖上衾被,纤指探上他的额头,又摸摸她自己的,确定他是正常体温,又探上他的鼻息,持续而绵长,除却唇色还略有些发白,一切体征都昭示着他已平安无事。

      仿佛身置大梦一场,没有人将匕首插在卫元歆胸膛,他也没有和他们激烈搏斗,他只是睡了一觉,她也没有带着他几处就医,没有在呼啸的寒风中推着他走上灵昭城的主道。

      所幸,他会安好,只待他睁开双眼。

      周长宁眼眶一热,她终是没有辜负卫元歆的救命之恩。

      吱呀一声,房间的门被推开,小嘉端着一只白瓷碗进来,他将瓷碗放在地上,道:“喂,这是米汤,师傅叫我拿过来的。我翻遍厨房也就只剩下米缸底部有那么一层米粒,不是我师傅小器吝啬,要不是他,我还不愿意拿来给你吃呢。真是,我师傅既出力救人,还要出力做饭。”后面一句他说的轻,像是自言自语。

      “嗯,谢谢你。”

      小嘉指着榻上的人,补上一句,“除非他还有什么状况,夜里别来打扰我和师傅。”

      “我知道了。”周长宁应下。

      小嘉略一抬头,瞧见周长宁竟红了眼眶,一副要哭的样子,不耐道:“怎么了,我师傅不是说他没事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待她回应,小嘉走了,一面摇头晃脑一面嘀咕:“伤春悲秋……唯女子难养啊……”

      周长宁肚腹空空却不觉饥饿,只是若不进食夜里难以支撑,她要整夜看着卫元歆,以防突发情况,好及时通知郎中,她端起地上的瓷碗,晃了晃,一饮而尽,没有去想在宫里学来的斯文做派。

      入夜前小嘉又来了一次,告诉周长宁火盆里木柴的分量可以维持燃烧一夜,她无需去管。

      入夜,周长宁拉下窗帘,火盆里木柴燃烧的暖光将室内照得光亮,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榻前,火光映在卫元歆苍白的脸上似乎带来了几分血色,这是她头一次这么细致地打量着他。

      她早便知道他长得极好,只是从前心底的那些微末敌意让她不去承认这个事实,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少了几分周仪的温润,却多了几分英气,白皙似玉的肌肤又衬得他清隽明秀。

      她伸手抚向卫元歆的眉间,蹙起的眉头毁了几分美感,想替他抚平,她的指尖带着凉意,停在半空,起身走到火盆处烤暖了,才敢碰到他,还没触及,又顿住了。

      他紧蹙的眉头让她想到先时来不及思考的事,为何会有一群暴民扬言要杀她?周长宁回想当时场景,那些人好像说她是叛国王姬。叛国?她怎么叛的国?毫无疑问是周琮的设计,可她将要同夷国联姻的事举国皆知,常人怎么会相信她叛国,又怎么会引出那么大的反应?那群人里,除了领头拿棍棒刀剑的几人,其余都是乌合之众,是听信了谣言的普通百姓。

      还有,周琮要杀的人是她,她没有事,反倒是卫元歆中了一刀,那群人不应该趁乱将她杀害吗?她想起那家医馆的大夫说的话,“在他的威胁之下,整个灵昭都难有人敢治他”,治他?周琮似乎早料到受伤的人是卫元歆?

      ……莫非周琮要取的从来都是卫元歆的性命?
      打出擒杀叛国王姬的幌子只为做出他死于意外的假象?

      周琮为什么执意要杀他?

      ——这事恐怕与我王兄有些关联。
      周长宁想起那日在客栈里卫元歆说过的这句话,一些想法模模糊糊地在脑中形成,他的王兄夷庄王与周琮勾结要害远在彦国的夷国公子卫元歆的性命。

      夷国国君许了周琮什么好处……周琮与夷国的勾结,是前世就有,还是从这一世才开始的,若是前者……她的脑中纷乱如麻,一时间想不明白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家也有这样的事儿吗?
      ——夷国只有我与兄长两位公子。

      周长宁想起她和卫元歆在车舆里的对话,轻摇着头,她原以为兄弟阋墙的事不会发生在生性淡薄的他身上,现在想来,只是自己看问题太过无知浅薄。

      她理不清脑中的乱麻,好在有大夫的止血药,好在遇上四方行医的江湖郎中,好在卫元歆最终没事,待他醒来,他们还可以继续商讨对付周琮的办法。

      她暂且不愿意去想夷庄王与卫元歆之间的恩怨,她将嫁给他的王兄,宫里老人曾教导说夫为妻纲,可历经生死,她又怎么会走到他的对立面。不嫁?那是两国国是,怎会随意更改,她和亲便是为了哥哥,为了走出前世的窠臼。

      ……

      周长宁睁着眼睛一直撑到拂晓,所幸榻上的卫元歆一切正常,她也不觉疲惫。

      郎中敲门,向屋里人表明身份,带着身负行囊的小童推门进来,先是询问了卫元歆的状况,再留了几张药方同几味药材,向周长宁告辞,说卫元歆不日便能醒来,他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处。

      卫元歆还没转醒,周长宁担心生事故,再三挽留郎中。

      小嘉心直口快,道:“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同师傅现在走了,也就没人向你讨要报酬了。”

      郎中则在一旁,以一种钱财乃身外之物的姿态捻着胡须。

      周长宁忙取下发钗发簪,青丝散落,她道:“是我考虑不周,让先生见笑了。只是我手边没有现银,只有这几只首饰能换些银子,不知可否当做付给先生的酬劳?我还未请教先生的名姓,待我拿到现银和名贵药材,便是天涯海角也给先生送过去。”她长自宫中,从没有就医还要付费的概念,闹了笑话,倒让小童看不起了。

      郎中未置可否,小嘉瞧不上女儿家的饰物,嘀咕道:“真麻烦。”

      周长宁瞧见地上的血衣,道:“先生可否再留一会,替我看着他,我想清理这件衣物,免得他醒来无衣可换。”

      郎中点点头,见她拿了衣物出门后,小嘉嘀咕道:“她会洗衣服吗?”

      周长宁却是没洗过衣物,但毕竟也见宫女洗过,心想不过就是泡水搓洗,卫元歆醒来后总得有衣可穿,她抖开沾着血污的外衫,正要将它浸入水中,突然一个物件儿从衣中掉出来,掉在水盆外。

      她放下衣物,拾起那物件一看,四角被烧毁,内容虽沾了一些血迹但仍清晰可辨,她仔细阅读其上内容——是那份真卷宗!幸好方才没有落入水中,若沾水化开墨迹便无法复原。

      再一看被烧毁的四角,她联想到卫元歆被烧伤的右手,大致明白那处烧伤从何而来,也明白了他说的对付周琮的办法,有了真卷宗,便可证明周仪的清白,彻底摧毁父王对周琮的信任。

      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但她现下不能不管不顾拿着卷宗去刑部,即便越早提交证据对周仪越有利,但她不能扔下卫元歆不管,他的性命还没有完全得到保障,一切待他醒来再说。

      周长宁把卷宗塞进怀里,继续洗沾血的外衫,血污难以除去,她搓了半天也放弃了,拧干衣物上了楼,借着火盆里仍然未熄的火苗烤干了湿衣。

      待她完成,一直沉默的郎中开口,真是不说则矣,一旦发话便是语出惊人,让她啼笑谐非。

      “某猜个大概,你说对是不对,你是大户闺秀,他是你家长工,你不顾父母命、媒妁言同这小子私定终身,你别急着否认,这事某见多了。没想私奔路上碰到仇家索命,要了这小子半条性命去,你回家求助,家里人不肯救他。可叹你真是重情重义,拖着半死的情郎一路求医,没叫他做了那抱柱的尾生。”

      周长宁:“那个……”
      她着实佩服郎中的想象力,编造了一个同他二人毫无干系的故事。

      “某猜的可是分毫不差?某感慨你二人情谊,酬劳就算了,药材的费用还是要算的,你那两支发钗够了,某拿走了,山高水长,后会……还是别再见为好,告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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