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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花瓶与晚饭 ...

  •   所谓的冤家路窄,是非常现世报的一种现象。

      姜晞对此时发生的一切都有些瞠目结舌,她看着沈莫笑得春风得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沈莫记仇,且有仇必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那些都是武侠剧里的桥段。沈莫见姜晞,是从翻旧帐开始,挑刺儿为主要内容,挤兑她为最终目的。谁曾想,一个失业大佬因为兼职时碰到一个刺头,转身空降至刺头的公司大加施虐的狗血戏码,竟然能降临到自己身上。

      “……欢迎主编,您还真是低调呢。”姜晞笑得脸僵,还不敢直面看过去,心中呼啸而过一万匹马,跌撞而过,差点喘不上气。

      沈莫指了指玻璃窗外:“我再低调,也阻拦不住你们热烈的欢迎。”

      一层玻璃相隔,外面是红绸彩练,里面是稠得化不开的沉默。沈莫立体的五官,抹着一点不合时宜的冷衿,微妙地压迫着姜晞,目光割据出冷与热,水火不容一般专注于她的神情。

      姜晞没忍住,怼了回去:“新领导入职,我本想带员工列队欢迎聊表敬意。可有同事觉得不合适,张灯结彩等您大驾光临呢。您不满意可以挑刺,但跟我没关系。”

      她指了指劳敏殊:“那位,忙了一上午了,您应该表扬还是批评,冲着她去。”

      沈莫看着姜晞宛如炸毛的狮子,噗嗤乐了:“我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激动?你这样不顾青红皂白,让我非常怀疑你的工作能力,是否能胜任副主编的职位。”

      姜晞冷静下来,只说了一句话:“能不能胜任,您得眼见为实。”

      “至少我所了解的姜小姐,不过是一只漂亮的花瓶,还是一只不太聪明的花瓶。”沈莫直起腰,仰着脸视线直逼,露出凸起的喉结,西服革履,模样非常——斯文败类。

      姜晞从业以来,从未听人说过花瓶两个字。漂亮女生在职场,如果不够拼命,很容易被扣上花架子的论断。男女不平等的旧社会早已远去,可是职场这个战场,依旧有这种不公平的境况。

      姜晞的努力,是她的骄傲。她拍了桌子,特别用力,手掌心的麻痛让她更觉得委屈。

      “你不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尤其在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空口鉴一个人的能力,是极大的不负责任。对,我是不小心惹到你,不管是误伤了你的自尊心还是高贵的脸面,我给你道歉。可是,这不能成为你贬低我的理由。”

      姜晞梗着脖子,柔弱的嗓音带着颤意,眼角都红了,像一株夜谭里的燕尾花,傲气与不忿撑起软骨之躯。

      针尖对麦芒,姜晞与沈莫对峙,谁也不肯退步。

      接待室三面墙都是玻璃,一眼望进去,能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柴乐天徘徊在门外,不知道是该进门,还是不该进门,眼看这俩人都快要打起来了,急得直跺脚。

      “里面什么情况?”前台小姐姐一边张望公司门外,一边问向柴乐天。

      “看样子,闹得还挺厉害的。你听我号令,一旦打起来赶紧叫安保。”

      前台小姐姐吓得直打冷颤:“按照姜编的家庭条件,不至于欠人家钱啊,怎么可能会被追债呢?那男人看起来挺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坏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哪知道是什么来头。”柴乐天看了一眼门内,又催问,“新主编什么时候来,如果赶上这场面失控,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人事处说,上午就带人来,可是这会儿半个人影都没有啊。”前台小姐姐踱来踱去,“这可怎么办,这边吵架炒得热闹,里面迎新气氛又太热烈,我总有一种不太友好的预感呢。”

      唐昕不放心姜晞,放下手中的采访大纲,出来却看见这俩人踟蹰不前,于是冷静指挥:“柴哥,现在给姜编打个电话,假装有事找她,让她脱身。美心再给人事处打个电话,要下主编的电话号码,打过去问问情况,别是有事耽搁了。”

      前台小姐姐这才反应过来:“主编的电话,我这里有的。我现在就联系。”

      柴乐天也没犹豫,拨通电话。

      姜晞的手机被扔在一边,欢快的铃声响起,与沈莫的手机铃声缠在一起,打破沉寂。姜晞冷着一张脸,按下接通键,柴乐天的声音传了过来:“姜编,主编到了,您方便出来一下吗?”

      沈莫黑着脸,划开手机,按下外放键。

      前台小姐姐嗓音超甜:“主编您好,请问您什么时候到?需要我下楼去接您吗?”

      沈莫嗓音低哑:“我已经到了。”

      再抬头看向姜晞,人已经冷静下来,神情恢复自然,甚至还朝着他笑。沈莫微愕,尚未反应过来,姜晞已经开口:“让同事们进来吧,来向我们的主编——问好。”

      咬牙切齿,偏偏装得一派自然。

      **

      会议室的气氛比较古怪,以姜晞为首的团队落座在会议桌左侧,劳敏殊的团队则坐在右侧,相比之前的局面更加分化。沈莫坐在正中间,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在鼠标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

      他身后是一面落地窗,正午的阳光垂落,光洒在他的身上,连眼睫都带着软绒的星斑。这样的男人,沉默的时候给人一种淡定从容的踏实感,提问的时候,撑起的气势由内向外,带着萦绕不开的压迫感。

      劳敏殊默默站起来,轻手轻脚地拉下遮光帘,又回到座位上,目光扫过姜晞,直白地放出轻视与敌意。很显然,沈莫不待见姜晞有目共睹,劳敏殊趁虚而入的机会来了。

      “劳编总结的资料比较全面,我大概了解了公司运行模式、财务情况和各项事务。之前所积累的成绩非常出色,除了一些小问题之外,基本可以按照现行的流程继续努力。我虽然是指派过来的负责人,但是入行之前对杂志传媒行业不甚了解,希望在工作进程中,在各位的帮持互助下,能齐头并进共同进步。”

      沈莫很客气,面含笑容瑾然有度,与刚才剑拔弩张的模样判若两人。姜晞不作表态,劳敏殊则带头鼓了掌:“与有荣焉。”

      “今日第一天来上班,许多职员都是初次见面,秉性脾气都是陌生的。我希望以我为首的公司内,大家都应该和气相处,勾心斗角踩低捧高等不正当竞争关系,不要出现在工作日常。如有个人私怨,也请不要带到公司,影响到正常工作。各位有异议吗?”

      沈莫说这话时,目光一直落在姜晞的脸上。这种刻意分明的对敌,立场上已经出现了偏颇。姜晞作为下属,回敬什么都无法撼动被动的局面,点了点头,无奈妥协。

      商海里淬炼的人,有自己一套标杆。沈莫不是传媒行业的翘楚,但举手投足是高管阶层中的佼佼者,改朝换代指点江山,风姿卓越,果断又笃定。

      午饭草草吃过,姜晞坐在咖啡间,看着杯中的氤氲热气发呆。唐昕钻进来,悄无声息地关上门,叹了口气:“以前觉得老爷子严厉,但起码还能喘口气。以后都按照现在的节奏,还不得把人累死。”

      姜晞递过去一盒鲜切水果:“抱怨归抱怨,工作可不能懈怠。”

      唐昕点点头,指了指门外:“劳姐也太积极了。春风吹又生一般,各种上赶着献殷勤。姜编,您就这么躲着,不怕又被说?”

      “本职工作,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闲杂事务有人爱干就让她去干。况且我这是午休时间,犯不着说我。”

      正说着,柴乐天推门:“姜编,主编找您。”

      姜晞补了妆,以公事公办的态度敲门,四平八稳地站在办公桌前,问:“您有什么吩咐?”

      沈莫静着一张脸,鼻峰上架着眼镜,正翻看上一期杂志。

      “上期专访我看过了,架构合理、提问新颖、视角也有趣,上亿建筑集团的副总裁不容易邀约,这是行业中人尽皆知的事。姜编的能力我看到了,确实不容小觑。”

      姜晞无动于衷:“本职工作而已。”

      沈莫睇了她一眼,推了推镜框:“下期专访人物确定了吗?”

      “暂定美源公司的CEO,今天上午刚通的电话,等消息中。”

      “嗯,前几日上热搜的那位?”沈莫轻笑,“话题性不够,况且那位尤其好面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答应。还有没有别的待选?”

      别的待选?

      真是不好意思,我眼前坐着的,就是另一位。话题性足够,就是更好面子而已。

      姜晞腹诽,但不能这么说。前期准备工作要足,才不至于出现纰漏。姜晞如数家珍,将几位待选人物资料背景告知,最后问了句:“主编觉得,这其中谁更合适。”

      沈莫略作思考:“先等消息,被拒后,直接联系佳盛集团。”

      姜晞点了点头,问:“您还有别的事吗?”

      沈莫没抬头,翻了两页报告,纸张沙沙的声音逐渐放大,清脆响亮,是逐客的令声。

      姜晞退后两步,转身欲走。

      沈莫却突然开了口:“晚上一起吃饭。”

      姜晞回头,正好看见沈莫摘下眼镜,闭眼轻揉太阳穴。隔行如隔山,初来乍到的疲倦,头绪杂乱的燥意,姜晞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她想,暂时停战也好。
      她心思细腻,软慈待人,可并不认输。

      “行,算我加班。”

      姜晞推门而出,关门声又撞得响亮,独留室内一句轻声唏嘘:“什么脾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花瓶与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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