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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二:佳人画阁新妆了5 ...

  •   先帝赵恒庙号真宗,他绝对算得上是仁善之人,甚至因着太过和气,不论是做皇子、太子、天子,一辈子都被他人左右。

      太宗的长子、次子皆是万里挑一的储君之选,结果一个因着叔父赵廷美被父亲毒死,发疯被贬庶人,一个又因着妻妾争宠,意外死于非命。皇位就这么落在了他的头上,赵恒不情愿做了太子,不情愿藏起心爱的女人,本以为做了官家之后能松口气,结果辽军压境,他恁的怕死,竟被宰相逼上了前线,签了澶渊之盟。

      真宗朝后期,以举国之力封禅泰山,不知引来多少人的嘲笑,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的早夭,半辈子才有了赵祯一个骨血,结果自己又不能理政,事事要刘娥做主。

      所以后来姐姐说,祯哥哥的性格,极大程度上是随了其父亲真宗,可惜姐姐终究没有刘娥那般的手腕,而祯哥哥当时少年天子,远不像赵恒在天禧年间那般的成熟,二人间的爱恨情仇,也只能无疾而终。

      刘娥总算是如愿垂帘听政,她大权在握,又与丁谓合谋,以祯哥哥年幼之故,每月只朔、望两日会见群臣,朝中若逢大事,则需祯哥哥与太后一并召对辅臣决之,小事只需令内侍雷允恭传奏即可。

      旨意一出,朝堂内外俱是一片哗然,寇准、李迪皆被远贬,只有王曾敢说“两宫异处而柄归宦者,祸端兆矣”,在刘娥面前力陈其不可,他援引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承明殿,皇帝在左,太后坐右垂帘听政,然而丁谓身为宰辅,对王曾之言如何都不听,只请太后垂帘。宰臣与参政争论不休,刘太后忽降手书,处分尽如丁谓所议。

      丁谓与内臣雷允恭协比专恣,内挟太后,一时之间风光无二。不过常言道物极必反,得意过了头总会摔跟头,祯哥哥登基不到半年的时日,不知是刘娥过河拆桥,还是王曾使了计谋,乾兴年末,丁谓被罢黜了首相,外放出京,雷允恭也因先帝山陵之事伏诛,一时之间人心大快,垂帘风波也告一段落。

      祯哥哥的第一个年号为天圣,这一年的春三月,我的祖母秦国太夫人李氏七十大寿,郭府里张灯结彩大宴宾客,嬷嬷们为姐姐、三姐姐和我换上一身新衣,叮嘱了无数遍,道:

      “太夫人今日大寿,宫里怕是都要遣人来贺,三位姐儿都是未定下亲事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们瞧,人前人后可万不能失了规矩。”

      “嬷嬷都说了多少遍,凤儿知道了!”

      姐姐年十二岁,身形已微微长成,她虽不是倾城绝色的艳丽,可周身卓然之气,却是万中难挑其一,姐姐只望着内院门口,道:“嬷嬷,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从未见过大姐,只听她叫妍姐儿,是与二姐姐同母所出的嫡长女,我来汴京那年,嫁去了庐州舅家,是以在郭府四年,我竟从未见着她的面。

      嬷嬷轻轻笑道:“大姐儿回府为太夫人祝寿,二姐儿竟是比大娘子还要心急,你放心,昨日已有马军前来递信,大姐儿今日必至汴京了!”

      三姐儿名为玉娴,与我俱是庶出,有十一岁了,我虽在内宫里有杨淑妃与祯哥哥,可在郭府之中,爹爹不疼嫡母不爱,只有凤姐姐可以倚仗,吃穿用度实在是比娴姐姐差了一大截。

      娴姐儿的母亲张氏在内院得宠,娴姐儿总觉得高我一等,又有心与嫡女相较,对姐姐道:“听闻今日祖母过寿,曹家夫人也递了名帖来,二姐想来又能见到那曹云嬛了。”

      二姐姐怎会不知她话里的意思,冷冷道:“她想来府中,来便是了,我管她做什么。”

      祖母房中的嬷嬷们招呼我们去正房里,娴姐儿一边走着,一边拉着姐姐的衣袖道:

      “早便听人说三年之前,二姐姐与曹云嬛一并面见太后时,曹家那嬛姐儿出尽了风头,姐姐一会儿与我去见见那曹云嬛,外一日后姐姐去选妃选后,也能先摸清她的门路不是?”

      “谁说我要去选妃选后的?”

      姐姐年已十二,早便懂了家中之人期许她选入內宫,只是不甘愿受他人摆布,故而每次姐姐听闻选后之事,多少都有些不高兴,她拉起我的手,话中隐隐带着丝对三姐的嘲讽:

      “三姐姐侧室所出,选后是不能了,若三姐真是一心想着入侍宫禁,大可回禀爹爹找些嬷嬷教导礼仪,用不着在我这儿暗示些什么。”

      三姐姐甚是不服气,道:“那四姐儿不也是庶出?她却整日的出入宫闱。”

      凤姐姐没什么好气,道:“阿落唤了官家四年的哥哥,你和她能比么?”

      三姐姐在身后气得跺脚,喃喃道:“庶出如何,日后谁比谁好还不见得呢!”

      她乳母跟在身后,也道:“张娘子素日里说三姐儿最有志气,凤姐儿是嫡女又如何,就她那个气性,只怕选上了皇后还不如不选!”

      祖母住在正南的春晖院中,姐姐引着我从东房门进去,几个小厮垂手侍立,神情甚是恭谨,夫人们浓妆艳抹,丫鬟们也不落下风。

      祖母今日更是难得的端庄富贵,满头银发盘的一丝不乱,她拉着一个年约十七八的女孩子在一旁说笑,那女孩子年龄虽小,却是出嫁女子的装扮,大娘子也面上带笑,站在她一边。

      凤姐姐一进门便扑进那姐姐怀中,道:“大姐姐终于回来了!怎么没见昕表哥?”

      “表哥忙着公务,这次便不陪着我回府省亲了。”

      大姐姐轻轻抚着凤姐姐的鬓角,眼中无限怜爱意:“三四年未见,我家凤儿都长这么高了!”

      姐姐紧紧拽着大姐的衣角,缠着她道:“姐姐姐姐,你可从庐州带了什么好东西来?表哥对你好不好?”

      “我带了两车的东西,一来就叫小厮们搬你院儿里了,瞧你急的,跟小时候有什么区别?”

      大姐姐沉笑着,她夫妻和顺,对二姐姐道:“你想听表哥的事,晚些时候我再对你讲!”

      大娘子见两个女儿亲睦,眼角微微带泪,道:“凤儿小时候便最缠着妍姐儿,早几天便天天站在府门口望呢。”

      大娘子说完,又指着三姐姐和我道:“娴姐儿、四姐儿,快快见过你们大姐姐!”

      于是我和三姐姐对着大姐姐道了个万福,大姐姐扫视了一眼我和娴姐姐,忽而问起我的名字:

      “四妹妹走时才一两岁的模样,母亲,她如今叫什么?”

      大娘子微微愣了愣神,道:“我们都叫她阿落,还没工夫给她好好取个名字呢。”

      大姐姐没再多问,只微微一笑,道:“我此番启程时间仓促,路过淮安时买了些小物,也都送往二位妹妹闺中了。”

      她拉着凤姐姐的手,仔细问起她素日里饮食起居,李遵勖的妹妹,也便是李端愿的姑母也在房中,笑眼对祖母道:

      “姑姑家真乃是高门望族,太夫人嫡亲的两个孙女儿,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标致端庄,大姐儿若非早早许了表亲,只怕求娶的人家要踏破郭府的门槛了。”

      大姐姐抹了抹眼角,对祖母道:“孙女儿还未及笄便嫁了表哥,这些年来对祖母、父亲母亲日思夜想,凤妹妹天性自然洒脱,她如今年幼,祖母可别让她也早早嫁了人,想见父母一面都难了。”

      我静静立在一边,心绪却甚是难言,好像是第一次懂了府中的嫡庶之别,也好像知晓什么才算是真正的亲姐妹,觉得自己在这府里多余。

      以往我衣食起居只跟着姐姐,可今日才发觉,原来对于姐姐而言,我并非是她最至亲的姐妹,见着姐姐与大姐相谈甚欢,便怏怏不乐与三姐姐一并出了门。

      张娘子衣着鲜亮,见三姐儿从房中出来,拉着她去了后院赏花,于是我一个人在府中飘荡,身边连跟的嬷嬷也没有。宾客们陆续上门拜会,我眼见着府中之人来来往往,心下愈发觉得惶恐难安,不知何去何从。

      诺大的郭府像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想了想,厅堂里现下都是些男客,可只有穿过厅堂才可回自己屋中,于是只好快步向前走去。谁知刚刚出了月墙,迎面走来一书生,将我径直撞了个人仰马翻。

      我的手撞在青石板上,手掌上渗出细细的血珠,眼中泪霎时落下,倒不全是因着疼的缘故,那书生不过十七八岁,瞧他的衣着打扮,当出自贫寒门第,仪容却是不俗,他将我扶起,连连道:

      “小生眼睛不大好,无意撞着了小娘子,小娘子是谁家的姐儿,小生去向令尊陪个不是!”

      “算了,我没事。”

      我正欲走开,那书生却从袖中掏出帕子裹在我手上,道:“撞伤了姐儿的手,在下惶恐难安,还是去见一见你家父亲或是兄长吧。”

      我推辞不得,嘤嘤地哭着,那男子愈发的歉疚不肯离去,姐姐风风火火赶来,还以为这书生对我无力,便一把捞过我的手来,将我护在身后,正色对那书生道:

      “何人这般的无礼?还不速速退下?”

      她那日身着淡黄色的薄罗衣裳,头上一支碧玉簪,双目微含怒气,那书生见状,笑着对姐姐道:

      “小娘子莫要生气,这小丫头跑的太快,我又眼神不好,这才累的她摔倒了!”

      姐姐见他神态恭谨,怒火消了一大半,见我无什么大碍,哼了声道:“你撞了人,倒还有理了?”

      “凤儿!”

      父亲大摇大摆的从外院过来,身边还跟着晏殊与赵允让,他微微蹙着眉,对姐姐道:“这是男客聚集之处,你不在屋里陪你祖母和大姐,来此处做什么?”

      姐姐凤目瞪了那书生一眼,对爹爹道:“四姐独自一人回内院,女儿放心不下,才追过来,远远的见四姐被这书生撞倒了。”

      赵允让为太宗之孙,商王赵元份之子,那时二十八岁。当年真宗太子赵祐薨逝,真宗重压之下,将其以绿车旄节迎养于禁中,他在禁中养到十六岁,正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为帝之时,祯哥哥忽而出生,于是真宗用箫韶部乐将其送还了王府。

      这些年他身份尴尬,祯哥哥继位之后,只是授他个不大不小的汝州防御使,赵允让对人外庄内宽,喜愠不见于色,见此情形只笑道:

      “郭家二姐儿爱护幼妹,可见是聪慧天成了。”

      父亲眼瞧着那寒门书生,只想不起来他是何人,于是问道:

      “你是何人?我怎先前从未见过?”

      那书生闻言便知父亲是郭家之主,连连揖道:

      “小生复姓欧阳,单名修,吉州人士,随叔父前来京城,方才无意撞倒了郭家姐儿,还请官人莫要怪罪!”

      晏殊那日穿着白绫道袍,别有一番高洁风度,他笑眼瞧着那书生,对我父亲道:

      “敬安兄,我先前在吉州听过这欧阳修的名号,据都官说他乃是奇童,他日必有重名。欧阳修,你还未及弱冠之龄吧?”

      欧阳修眼见三位男子俱是不俗,道:“学生年十七岁。”

      父亲手指晏殊,浅笑着道:“晏贤弟自小也有神童之称,可见这欧阳修与你有缘了。”

      晏殊见他虽衣着贫寒,面上却似有凌云志,于是道:“我们要去杏花轩里吟诗作对,贤弟不如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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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二:佳人画阁新妆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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