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收夭之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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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湮绝宫内。
香炉青烟漫漫，春临独坐玉榻，眼波低转，看着手中的几卷画轴——那是前几日，新登基的女皇陛下差人送来的，打开一卷卷的画布，淡淡的菊香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每一幅画都是她和他过去的点点滴滴，每一幅画都配有几行墨字。看着眼前不断出现熟悉的字迹，春临默默地念了起来，思绪也随着越发战栗的声音回到了过去……
“一相遇，溜冰池上映孤影。
冬阳日暖慵无力。
砚莲冰下，可盈而破，不由阻人归。
记得么，春。三岁的那一年，在晟花，你我第一次的邂逅，仿佛是命运的安排。只是浅浅的一瞥，我便陷入了你那泓深深的碧潭。你的一颦一笑，都成了烙印，烙在了我心里，叫人怎么能够忘怀？”
“两相逢，初春吐息意迟迟。
深心未忍轻吩咐。
惜花一闹，青联散去，只怕人还知。
记得么，春。四岁那年的初春，在晟花，我又认出了你，命运之轮让我们不断靠近。惜花厅，御花课，春玉钗，只是一场荒诞闹剧，却使我们的红线缠绕在了一起。”
“三相失，秋千回荡磐思阁。
晚风吹罢残书卷。
白发低落，睡意缱绻，要记夜添衣。
我还记得呢，春。你离开皇宫的时候，偷偷地来看磐思阁过我。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不是啊，虽然我紧闭着的双眼都没有给你回应，但那也是因为，因为我害怕自己一睁开眼睛，就会舍不得，舍不得让你离开我……”
“四相离，烟花柳巷暗颦眉。
合门苦品艳红血。
火发易染，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永远忘不了呢，春。八岁，菁城的日子，没有你，我的世界是一片黑暗。霓裳斋里夜夜笙歌，可是谁又能理解，每每合门之后，我对你的思念，丝丝脉脉，难以遏制！”
“五相惜，芙蓉园就雏菊香。
衷肠互诉故人会。
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凭解相思。
记得么，春。九岁，芙蓉园里满园的菊香，是我闻到过最芬芳的味道，那也是因为有你时时刻刻陪伴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六相依，日日都是Happy Day。
广安更添双嬉戏。
风华一笑，百媚影里，独自看多时。
记得么，春。我得了嗜睡症，一睡便是几日，但是我不担心，我不害怕，因为我知道你一直都会在我身边，守着我，就像你承诺过给我治眼睛一样。只要我轻轻地睁开眼睛，便可以看见你美丽的容颜，对着我微笑，笑得风华绝代。”
“七相绝，新燕和鸣又迟疑。
只恐被人轻拆离。
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莫忘了，春。那日，芙蓉园前，你离开的决绝，可曾回过身来，看看我是如何倚着墙壁，痛哭不已！为什么要离开我！？即便是兄妹又如何！？如果两个靠近的人，是真心相爱，血缘、家世、神旨都还算得了什么！？为什么我的哭泣，我的嘶吼，我的悔恨，你都不在意了！？”
“八相忆，夜夜如魇寒如水。
心存一片凄凉意。
种种回寻，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
你知道么，春。十岁，十一岁，十二岁，十三岁，恍恍惚惚过了四年，有种感觉，便是被人抽去所有快乐的能量，即使每日微笑着，仍然是带着忧伤。因为这样的笑容不完整，因为这样的人生不完整，因为这样的我不完整，因为，我没有了你。”
……
八首断词念完，一声叹息，原来，她竟是知道我的心意。
断线珠泪，点点而下。
“殿下！”觉晓的声音自室外想起，不一会儿，他便端着菊花茶进了屋内，看着自己的主子又开始流泪了，先不觉一惊，随后又递上了刚刚收到的画轴。
“这是——”春临立即擦干了眼泪，接过刚刚送到画轴，与之前微火熏过的淡黄色画布不一样，这一次的画布，是纯白色，红线缠身，一如霓裳斋里的清绝的小倌七七。
春临，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画布，迎面而来的却是满眼的空白，沧桑的白，霸道的白，占满人的视线。还是在画的左下角，录有一首断词——
“九相伴，残菊残叶又残枝。
思君依旧恨离别。
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牵过红线满。
原谅我吧，春。这四年来，发生太多的事，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苍再一次让我遇见了你。十四岁，湮绝宫，残菊园里，你又流泪了，那些让我的心隐隐作痛的泪珠让我再一次意识到，我不能再纵容自己失去你，再让你受伤。你厌我也好，恨我也罢，只是可以答应我么，永远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好么？我还有好多好多个字要附上你优美的耳廓，亲自告诉你。只是，你还愿意再听么……”
“殿下~您怎么了？”看着拿着画卷的主子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了，泪却是一点没有止住的意思，觉晓顿时有些慌乱，掏出锦绢想替他擦了去，然而这泪又是如何才能被擦净？
春临模糊的双眼，紧紧盯着画布上的空白，难道这是——她在等待我的回答么……
我当然愿意，当然愿意！但那都是在四年前了，现在我已是你皇祖辈的人了，怎可以再做出这等不论之事？更何况，砚妩夺权，我早已沦为罪奴，岂可害你背负不忠于国家的骂名。
还有那件我在芙蓉园就早已承诺过砚妩的事。
“殿下！您快看！这是——”觉晓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张大的眼睛紧盯着雪白画布原来空白的地方——此时的空白早已不复存在，随着春临的泪滴上画布，融进画布，在画布上化开点点斑迹，一朵朵暗红色的血花绽开了，犹如刚挣脱花苞的新蕊，突现锋芒。
这是——
血色的花蕊一点一点吐露，不甚清晰的熟悉字体又再次出现。只简简单单三个字而已，没有女子字体的苍劲与气概，没有山盟海誓的刻骨铭心与缠绵悱恻，有的只是简单——
“我 爱 你。”
“殿下！殿下！”觉晓惊叫起来，热泪盈眶，他的主子这二十几年来所受的委屈仿佛都是值得的，坎坷的半生，仿佛就是在等待这三个字，在等待那个他唯一的她的这三个字。
现在，他等到了。
一切似乎都在砚七的预料之中，九日，九卷画，九段回忆。
见到最后一轴的时候，他若是哭了，便一定会发现我的心，就在他的身边。若是他会幸福地陪我一身，便让这成为他最后一次哭泣吧。
“觉晓，这一次不能再逃避了。”收起最后一卷画，抬起头，春临露出了坚定的表情，把画轴抱在了怀里，一如怀抱着它的主人，就像四年前一般，在秋千上。
□□空存，夕阳缓归，此番本是触情之景，伤怀之时，但湮绝宫内却弥漫着幸福的味道。
有个人，会打破他的誓言，放弃的他的身份，丢下他的顾虑，只是为了他一直在等待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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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灯火阑珊。
湮绝宫。
整座冷宫的夜晚，是静止的。偶有几声哀鸣的丝竹划过冷寂的空气，都会被黑暗所吞噬。就在各个烛火即将熄灭的时候，一列女侍卫忽然闯进湮绝宫，寒铁锻造的新式兵器在暗夜里碰撞出刺耳的钝响，铿锵铿锵。随着阵阵有力的呼喊，湮绝宫，乱了。
“抓刺客！”
“刺客向那边跑了！”
“快！抓住他！”
这时候，一间屋内，春看罢九轴画卷，转身刚要收拾起来，却不料腰间一失力，颈间一冰，背后传来一个如颈间一般冷漠的声音：“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收夭之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