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令》北萘

4、第四章

　　那抹浅蓝色长衫悄然消失在黑夜中，林间的雾气更浓了，萦绕着，四周静悄悄的，就连缠绕耳畔的乌鸦啼叫声都没了，寂寥得很，竹林间只留下清玄道长和林二叔，那男子仿佛从未来过。

　　林莯抱着许翊走向竹林深处，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山洞隐藏在竹林间，洞口估摸有两米高，生了灵智的竹子自行往两边拨开成了一条小径，刚好可容林莯通过，待到洞口只见一道微淡的蓝光亮起，林莯抱着许翊消失在那洞口中。

　　洞中亮着莹黄的光，是夜明珠所致，入眼是一小潭，直径不过三两米的长度，潭水旁是一张床，白石雕成的，却没雕刻图案，石床旁有一案桌，案桌上仅放了个木盒，盒中装着会亮光的夜明珠。

　　林莯把许翊放在是石床上，低头碰了碰许翊的额头，然后起身把外衫脱下，仅穿着白色里衫走入那寒潭中。

　　潭水没过林莯腰间，他看了眼床上的那人，接着把里衫也脱掉了，露出莹白的后背，肌肉隐隐显露，只见林莯举起右手，五指弯曲着像鹰爪那般，右手往回扣，五指竟然硬生生的破开皮肉，穿入胸膛，伴随着极小的闷哼声，胸膛中的鲜血顺着莹白纤长的手指往下流，浅红在潭水四周晕开。

　　渐渐使了力，右手慢慢远离胸口，伴随着撕裂声，带着四溅的血水，林莯的脸已经煞白，猛地用力，那深入胸口的右手已经拿了出来，滴答声不停，右手手掌里正握着的是一颗被鲜血包裹着的心脏，温热的，依然在跳动的。

　　把手中的心脏放入潭水中，它漂浮在水面，林莯看着那颗猩红的心脏，感受着它的跳动频率，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眼中的情绪逐渐癫狂。

　　也不耽搁，将纤长的手指放入口中，咸腥味从舌尖漫开，就着指尖的鲜血，林莯快速做了个手决，末了指尖直至那颗猩红的心脏，只见一道蓝光从那心脏中央滑过，心脏破开成两半。

　　再做了个手决，蓝光刮过双手掌心，伴随着两道伤口，鲜血往下涌，两只手掌分别放在两瓣心脏之上，鲜血从掌心流下落到了心脏上，接着那两瓣半片心脏竟然开始生长。

　　林莯看着那两瓣逐渐成型的心脏，如寒潭般阴冷的黑眸中正涌动着疯狂，所带的占有欲仿佛能令人窒息，又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人，轻声念着，“很快，我们又可以在一起的，永远的在一起。”

　　清冽的青年音回荡在这山洞里，空灵的，平白的添了几分凉意，像是轻声的呢喃，带着难以忽视的执念和眷恋，回荡着，侵染着，渗透着。

　　很快那两瓣残缺的心脏生长成了两颗完整的心脏，林莯取了其中的一颗，不甚在意地把它放回胸口的窟窿里，带着微弱的声响，离体许久的心脏又再次恢复跳动，血窟窿里流出的鲜红渐渐变小了，伴随着微弱的蓝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很快蓝光消失了，胸口上的皮肉一片光洁，哪还有什么血窟窿。

　　接着，林莯捧着另一颗心脏，出了寒潭，走到白玉床旁边，俯下身，注视着紧闭着双眼的许翊，伸下另一只空着的手抚摸着许翊的脸，动作很轻柔。

　　“真拿你没办法。”林莯摇了摇头，语气温和中带着无奈，接着扒开许翊的里衫，小心翼翼地把那颗心脏放入许翊胸口上还在冒血的窟窿里。

　　很快，微淡的蓝光泛出，许翊胸口上的血窟窿像是被堵住了，冒出的血逐渐凝固，红色交织着蓝光，鲜红逐渐转为暗红，蓝光逐渐淡去。

　　过了一会儿，蓝光散尽，林莯伸手轻轻拂去许翊胸口上的那堆凝固的血渍，现出一片瓷白的肌肤，血窟窿显然已经愈合。

　　林莯低着头定定的看着依然沉睡着的许翊，把手放在胸口上，他的心脏在跳动着，与此同时许翊的心脏也在同频率跳动，像是某种形式上的共生，他和许翊共享着一个心脏，两瓣心脏相互依存却又彼此独立，他和许翊的距离更近了。

　　忍不住伸手抱起许翊，让他挨着自己，低下头，和许翊的额头相抵着，再碰了碰鼻子，感受着高于他的温度，身心没由得满足，长年堆积的不安逐渐清空，他再也不用担心许翊会像十年前那样离开了，虽然他用的手段算得上卑鄙，但这是他爱到了骨子里的人，他苟延残喘的熬过那十年，不正是为了这个人么？

　　原本昏迷着的许翊发出微弱的□□，林莯一僵，移开脸，拉开距离，看到许翊似乎是挣扎着要醒来，于是快速做了个指决，指尖泛着蓝光在许翊眉心点了一下，许翊的状态恢复平静，再次睡了过去。

　　林莯这才放心，又低下头碰了碰许翊的脸，接着把许翊放回石床上，他顺势躺下，挨着许翊，靠得很近，近到呼吸的热气能洒到对方脸上的程度，睁着黑亮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许翊，像是要把这十年的分离时光都补回来一般。

　　一晚上没睡，直到天蒙蒙亮了林莯这才把视线从许翊身上移开，起身抱着许翊向洞口走去。

　　出了洞口又现昨晚一样的竹林，山间起了雾，交织着少许的暖黄色朝阳，冲散了山里寂静的诡异，林莯抱着许翊往前走着，脚步不急不缓，很是轻松，旁边的竹子自动往后拨，开辟出一条离开的小路。

　　走了快半个小时，四周的竹林错乱倾倒，泥泞的地上脚步错乱，是多人慌忙踩踏的痕迹，林莯循着错乱的脚步走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靠着竹子狼狈睡去的林二爷和清玄道长，许是察觉有人过来了，清玄道长睁眼醒来，看到来人是林莯后先是一惊，慌忙起身叫醒旁边正睡着的林二爷。

　　看到清玄道长的举动，林莯嗤笑一声，也没再看他们，只是快速做了个指决，一丛竹子顺着林莯手指的方向倾倒在地，形成个天然的垫子，挡住了稍微泥泞的地面，接着林莯将怀里的许翊放在那丛竹子上靠着坐着。

　　林二爷已经被清玄道长叫醒了，饶是心里对林莯存在三分恐惧，可看着林莯那小心翼翼的动作仍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都想不明白，为何林莯会心心念念着一个男人，甚至到了为此不惜违抗老夫人的地步。

　　似是察觉到林二爷的动作，林莯轻飘飘的扫了眼林二爷，林二爷神态迅速恢复自然，林莯转向清玄道长，语气很温和，仿佛昨晚咄咄逼人的不是他一样，“等许翊醒了，劳烦清玄道长将他带下山。”

　　“好。”清玄道长很痛快的答应了，又有些犹豫着看着林莯，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敢问林小友不同我们一道么？还有······那外边流传的那块玉······”

　　“那玉啊，不正如清玄道长看到的么，莫不然我为何还能在这？”林莯不经意的说着，“至于下山，不急，昨晚那些山鬼可还没处理干净······”

　　林莯的声音渐小了，似是把话说完了，可接着又提高音量，话锋一指，“祈安观不是每年都会到附近山上作法祛除邪祟么，这邪祟自然包括怨魂，又怎会放纵这山上出了山鬼？怕是有意而为之吧。”

　　清玄道长自然听出了林莯的言外之意，却没接话，只是随口敷衍，“虽说观里每年都会命人上山作法祛除邪祟，可这山鬼化形颇为微妙，也并非祈安观可控的。”

　　“呵。”林莯冷笑一声，“这山间怨气灵气稀薄，并不足以支撑山鬼化形，用了阵法就不一定了，祈安观里有人是存了心思的。”

　　被林莯说到要害，清玄道长脸色一变，琢磨着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林莯也没理他，只是转过去俯身伸手将许翊散落在脸颊边的头发勾到耳后，起身迈着步子往来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道，“清玄道长可要将许翊带下山。”

　　“自然。”清玄道长应着，看向依旧昏睡着的许翊，神色复杂着，昨晚他分明看到山鬼取了许翊的心出来，那血窟窿不作假，寻常人早该死了，可如今许翊却状似活人，除非······

　　想着，清玄道长心中隐秘的兴奋着，表面上依然在克制着，待林莯消失在竹林间，他才跨步到许翊身边，俯身蹲下，拿过许翊的左手，把着脉，果然不出他所料，许翊还活着，心脉跳动有力，有人给他填了那颗心，而给他填心那人不用多想必定是林莯了。

　　心中的激动更甚，清玄道长起身对着林二爷，语气难掩兴奋道，“林二爷所求之事八成有着落了。”

　　“好。”林二爷知道清玄道长的意思，心里比清玄道长更加欣喜激动，但到嘴边的却只有平淡的一个“好”，竟又有些惆怅，毕生夙愿若是了了，之后呢，他又能怎样？

　　林二爷和清玄道长正欣喜着，却没发现早该离去的林莯此时仍然掩在林间，一脸的嘲讽和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