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巷子那条狗》云安梦妖

1、Chapter 1

　　“诶呦，真累啊。”母亲坐在铺好的床铺边上，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四处打量着收拾好的房间，眼睛里却是毫不掩饰的满足成就感。

　　柯北雪递给她一杯温水，坐回到椅子上。

　　“东西都收拾好了没。”

　　“好了。”

　　“再看看还缺什么东西。”

　　“不缺了，你前几天就亲自给我准备好的东西，光检查就做了好几遍，不会缺啦。”

　　“你这孩子，我这不是担心漏了什么东西么。”

　　“要是漏了的话，我去附近超市买就是了。”

　　“你觉得房间里面哪儿不合适？”

　　“可以了，都快赶上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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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你说说，原本打算是高三再搬过来住，你偏不听，非要现在搬。”柯母握着杯子，喝了两口，看着女儿。

　　“刚好提前适应适应么，总不能高三一下子就这么搬过来。再说我不想住学校宿舍，以前一直走读，我怕是住了也不会习惯，这样多好，也不用每天来回跑那么远的路了。”柯北雪挤挤嘴角看着妈妈。

　　范丝淑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我早就说你高中考个离家近一点的一中，你非要来三中，虽然都在一个城市，但离家就有些远了，每天在路上就得花多长时间，还让我和你爸整天操心。”

　　“这不就是因为这样才要搬到这附近租房子住么，再说这事儿我爸一直都是支持我的。”柯北雪心里却是想，要不是因为上个星期学校出了个走读生回家路上出车祸的事情，妈妈还真不容易被说服答应她出来租房住。

　　“你爸那个马大哈，他懂个啥。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搬出来我能不担心么。”范丝淑皱眉道。

　　“我一个人可以的，再说你还不是也担心我路上安全么，说起来在这儿住的话肯定是不会有危险的。”

　　“你看你说的，妈这不是操心你么，害怕你自己一个人不习惯么。”

　　“妈，不会的。”

　　“嗯，妈也知道你不会，妈相信我的宝贝一定可以。”范丝淑揉了揉眼睛，红了，声音变了腔，“可就是担心你啊。”

　　柯北雪坐过去，手抚上柯母肩头，“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就像爸爸说的，就当锻炼锻炼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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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中在城中村里，治安管理可能要差一点儿，平时留个心眼，注意安全。”

　　“嗯。”

　　“平时有事儿记得及时通知老师，然后再通知家里。”

　　“嗯嗯。”

　　“我让你爸跟房东打个招呼，让她平时多照顾你些，你见了人家嘴巴甜点儿。”

　　“嗯嗯嗯。”

　　………

　　范丝淑一条条地嘱咐，柯北雪一个劲儿点头称嗯。

　　柯父走进来，对着她俩说，“好了。租金交了整整一年的。”说着递给柯北雪两把钥匙，“这是钥匙，一个是大门的，一个是你这个房间的。”

　　柯北雪接过来，装进口袋里。

　　范丝淑又紧着句，“钥匙可要保管好，不要弄丢了。”

　　柯北雪，“嗯。”

　　柯父进来，眼睛扫扫房子，觉得收拾得还可以，笑了笑，手握成拳头大拇指朝外，说，“小雪，你房东说这对面也是个你们学校的学生呢。”

　　柯北雪看着门的方向，“哦？……这样啊。”

　　说是对面，其实是斜对面，两个门没有正对着，毕竟过道勉强就三个人的宽度，面对面的设计会有逼仄感。她的门更靠里面。她租的这个房子是凹字形，两侧是住的屋子，里面是个公共间，里面有能做饭的地方，还有个大水池，平时洗脸洗衣服也在这儿。这个院子两层，租客都在二层，总共有六间房子，都是凹字形设计，三个凹字她这个朝南，剩下两个朝北，跟她这儿隔空对望。一层就是房东一家，公共厕所也在一层。她知道房间对面有人，毕竟还上锁拉着窗帘，可就是不清楚对方是谁，现在听说也是个学生，心里怎么说呢，却也没多大感觉。

　　柯母倒是来了兴趣，问，“男的女的？”

　　柯父，“是个男生。”

　　柯母皱了皱眉头，声音夹杂了些情绪，有些不乐意，“怎么是男生，这会不会不方便啊。”说着放下杯子，起身，“不行我得去问问。”

　　柯父拦住她，“诶你这是干嘛，对面是个男生又怎么了。你看你心眼小的，我问过房东了，人家说那孩子挺好的，在这儿都住了一年多了，房东知根知底的。”

　　柯母脸色变了变，又回到柯北雪身边，“小雪你听着，跟他保持些距离啊。”

　　柯北雪，“……”

　　下午三点多，柯北雪送着父母离开，车子都已经走了一截路了范丝淑还要落下车窗探出头来说了句什么，柯北雪根本没听清，可还是摆摆手，喊了句“我知道了！”

　　看着车子拐个弯儿消失在视线里，柯北雪突然觉得心猛坠了下，嘴角慢慢地慢慢地翘起来，轻快地吐出一个字，“哈……”

　　今天是10月6，国庆七天假，从三号开始过来找房子到今天终于落户。应届的高考生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这不知从何时起就成了一种高考现象，学校附近房源紧张，绕是城中村胡乱加盖周围房子几乎都是二层起底，也还是让她们费了好大劲才找到现在这个房子，不过幸好，总归是找到了，10月2号刚搬走空下的。柯北雪早就想搬过来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了，自从高一有一天听了个女生随便聊了几句关于自己高三要搬到学校附近租房子一个人住的想法，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盘旋在她脑子里，怎么都扔不出去，一个人，租房子……奈何母亲一直不松嘴，想到这儿，柯北雪忽然对那位连姓名也不知道的出了车祸的走读生产生了谢意，虽然这很不厚道。

　　柯北雪几年后再回首这段记忆，才明白自己叛逆期来得其实比他们认为的都要早一些，早在这时就已经初露端倪。可这时候的她，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学校门口，学校大门上面的电子屏幕滚动着几个大红字——祝全体师生国庆节快乐。就在柯北雪要被此时校园有别于平时的寂静所感染的时候，“叮铃铃——”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然后学生稀拉拉从教学楼里冒出来……

　　柯北雪，“……”

　　对，这是高三的学生，他们假期只有三天，而她明天10点才来报到。

　　柯北雪扭头回家，回自己的第二个“家”。

　　回去路上她认真考察了回去的这条巷子，从学校过去，一段水泥路，一段土路，一段水泥路，拐三个弯儿。巷口有个早餐点儿，卖包子油条豆腐脑。房子离学校大门不远不近，走路10分钟多一点。

　　大门开着，柯北雪进去的时候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房东是位四十多岁的女的，哦，对，是看上去四十多，可房东多大是不好说，毕竟她现在溜起了孙子。小家伙躺在婴儿车里被奶奶推着在院子里转悠，小家伙儿眼睛要闭不闭着，似乎很享受这阳光。

　　“回来了。”房东看着进来的柯北雪，笑眯眯地看着她。

　　柯北雪点点头，心想，该怎么称呼人家啊……完蛋隆滴兜……完蛋隆滴兜。

　　实在揪不出个合适称呼，干脆傻傻的点头笑笑，突然来了句，“嗯，我爸妈走了。”

　　…… …… ……

　　说的什么啊我，柯北雪暗暗掐了把自己。

　　好在房东并不在意，笑了笑，“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就叫我。”

　　“嗯，谢谢阿姨。”柯北雪条件反射般的回应。

　　房东脸上的笑容停了那么一瞬，接着呵呵笑了起来。

　　柯北雪跟着笑笑，然后上楼，反应过味儿来，T_T，捂了捂脸，……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才多大叫人家阿姨。

　　柯北雪深呼吸一口气，摸出钥匙，轻轻插了进去，咔的清脆一声，她推开门迈开步子伸出一条腿进去，顿了两秒才进去，闭上门，好像完成了一个仪式。

　　把房间每个脚能踩到地方都转了转，整理了下自己的作业，躺到床上，看着上面刷的雪白雪白的房顶，视野渐渐变黑……

　　一觉起来，6点零几。柯北雪抓了抓头发，坐起来，眼睛眯蒙，去盥洗室洗了把脸。出去吃饭。

　　学校周围永远不缺吃饭的地方，她去了自己比较喜欢的一家永记面馆，点了份西红柿鸡蛋面。

　　高三的这时候放了学，不少人出来吃，所以店里人不少。柯北雪坐在角落里，听着高三学长学姐聊着今天的考试测验，对答案。还有一桌有个女生突然就哭了起来，旁边两个女伴安慰着。

　　柯北雪握了握拳头，不能放松学习啊。这么想着，她突然想起英语老师有个作业，预习下一单元课文。她还没做，当然了，像这种作业基本也没几个人会去做。这种作业被学生戏称“口头作业”，会把它认真当作业对待的基本都是有一定自觉性的少部分学习积极分子，这无关成绩好坏。一般这种作业她平时也不会在意的，但是被这群高三学生一渲染，那种紧迫感也多多少少感受了点，再说了，就当给自己做个表率。

　　回去路上柯北雪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这条巷子就一处有灯泡，在第一截儿水泥路和土路的交界处。不过好在天色还不怎么暗，落日还有余晖。那白灯泡笼出的一片儿区域，在暗金色的落日余光中，模糊出了半环光晕。

　　回到房子，去公共间刷了牙，给热水壶倒了水插上电源，回去坐在书桌跟前预习起英语课文。外面时不时传来院里人说话的声音，房间里面却很静，柯北雪侧头又扫视了遍房子里面，她眼睛在课本跟窗子间来回瞟，最后叹口气，放下笔，手撑着歪脑袋看着窗户，这感觉很奇妙，很新奇。

　　盯着窗户出了神。

　　一个影子掠过，她涣散的目光一下子重新聚焦。

　　谁？

　　她放轻脚步走到门口，隔着门听着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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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那位久久不现身隔壁的同学回来了。应该是个高三学生吧，那会儿房东说了他已经在这儿住了一年，那跟她一样也是高二搬过来的喽？这是放学了？

　　要不要打个招呼去？

　　算了吧。

　　她扭身走了两步，对面又有了动静，柯北雪站住不动，静悄悄，又贴了上去，他应该是换了拖鞋，啪嗒啪嗒的声音，去公共间了。

　　“去公共间了啊……公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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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子里某根弦儿突然亮了，“我的热水！”

　　柯北雪拉开门跑进去，手伸过去然后顿住——已经自动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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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用这个，也没人告诉她这个会自动关啊。

　　何让半靠在墙上，垮垮地站着，嘴里还叼着牙刷，斜眼打量着这突然惊慌跑进来的女生，看着她由慌张变窘迫。

　　柯北雪微微低着头，脸红的速度堪比下锅的龙虾，拔掉插头，端着热水壶走出去。

　　“喂……”这声喂叫的实在是不清晰，毕竟嘴里还冒着牙膏沫。但足够她分辨出来了。

　　柯北雪端着电热水壶看了他一眼，撇开眼。何让漱了一大口水，拿毛巾的时候顿了顿，眼睛斜睨了门口方向，原本伸向右边毛巾的手转个弯，拿起蓝色毛巾抹抹嘴角。

　　走到她跟前，

　　柯北雪右眉不自觉挑了挑，有点儿不可思议，“是你？”

　　何让微微皱起眉头，眼睛直视她“你认识我？”

　　柯北雪，“我们不是一个班的么？”

　　何让，“是么？”

　　柯北雪，“……”

　　高二文理分科，原来的班级也打乱了重新编排，她分到了文科实验班216。当然了，何让也是216的，之前高一不在一个班，不认识也正常，但是眼前这位同学显然还没有把她这位已经在一个班级上了一个月课的同班同学给记住。

　　何让又仔细看看这张脸，觉得面熟，是见过。往旁边移了半步，“你叫啥来着？”

　　“柯北雪。”

　　“哦……”何让抓抓头，“你搬到林姐房间了？”

　　柯北雪抬头看他，他垂着眼睑，脸色在橘黄色灯光的铺衬下稍显疲惫。他嘴里吐出的气息萦绕周边，薄荷的清香混合着一股……青岛啤酒味？

　　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

　　“就是原来住我对面的女人，你上一个房客。”

　　柯北雪收回脖子，视线平视在他下巴上，“嗯。今天刚搬过来。”微微后退两步，“她是10月2号搬走的。”

　　何让眯了眯眼，侧身而过，在柯北雪耳边留下一个嗯。

　　柯北雪等他闭上门，回到自己房间。

　　倒了杯热水，看了看窗户外面，把窗帘拉上，脑子里又自动回放她用余光记录下的他刚刚出去时嘴角的弧度，嘲讽？自言自语了句，“笑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热水微凉，她喝完就躺倒在床上，明天国庆假就结束了，这么想着，渐渐沉入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