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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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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晚荒谬的梦过去,清虚退烧了,却觉得自己得了更深的癔症,他最近总做醒不过来的梦,比以往更昏沉贪眠,梦中常有那个眉心点朱的青年。
仙鹤一样的青年人指着破旧的屋顶说:“这屋顶漏风漏雨,原来还会漏星星。”
清虚在梦中恍惚一转头,便看见青年躺在他的身边,朱冠已摘,披散着如瀑一般的长发。
清夜星辉,屋瓦缺失处落了一束星光,柔柔地落在他们脸上。
青年察觉到清虚的目光,撑起一边手肘侧身看他,轻轻地亲吻他的脸。
带着微热,带着一点点濡湿的渴望。
清虚觉得这是一场醒不过来的魇,是他孤单成魔的欲,是丑恶的破戒。
“别……”清虚小声挣扎希望自己能醒过来,低声推拒说,“我不要……”
梦中人活泛极了,青年先是一愣,立刻道歉说:“是我逾矩,再不会了。”
这像是一句心理暗示,清虚安稳睡去,后几天虽然也梦见他,但青年再不做出亲密举动。
屋顶不知是不是他梦游时修好的,不再漏风漏雨,清虚有些怅然,因为它也不漏星星了。
但无论如何,贪嗔痴念不可沾惹,佛心若破,起一念必落一界,十恶业若犯,是要入地狱道的。
这天,清虚终于觉得神思清爽不少,将过去十日回头细数,发现他的“癔症”都在夜晚睡觉时来,他便白日抄书,晚上诵经。
可也就是这天,他发觉自己的癔症更加严重了,癔症里那青年愈发大胆,清虚没有睡着,竟然在夜晚诵经时也看见了他。
佛珠拨在手中,清虚不敢看他,目不斜视。
青年问:“释子,你如何不睡?”
清虚假装自己没听见。
青年又说:“你身体这样差,晚上不睡觉怎么能行?”
清虚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窗外瓢泼一阵雨,他只觉得这癔症太怪,听见的声音如真的一般!这难道真不是雨声吗?
朱冠青年终于是不开心起来,伸手触碰清虚的额头:“药效过去,即便不再嗜睡,也不该这么精神才对,难道是那老小儿给错药不成?”
清虚活生生体会到额头上的触感,佛珠刹那间掉落在地上,他呆若木雕,微张着嘴巴看着那青年。
他确定自己此时不在做梦,难道清醒时候的癔症也能有触感不成?
难道那些荒诞梦境里的濡湿和热,竟不是他罪恶的想象,而是真的么?!
清虚的惊吓也让青年一愣,但他的惊讶显然取悦了他,青年低声笑出来:“释子,你忘了我啊。”
他笑容里有些深刻的落寞,可是清虚太过惊讶,耳鸣和头疼把他淹没,让他剧烈咳嗽起来,跌坐在地瑟缩着往后退:“你你……你竟然是活人!”
青年愣住,看着清虚,以只有他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果真忘了……”
屋外的风雨撞着小禁院的房门,闯进来的冷风让清虚打了个喷嚏。
青年将身上的鹤羽氅衣脱下来要给他披上,清虚瞳孔一紧,不自觉地往后躲。
青年的手顿在半空,哑然道:“释子,我是活人,你莫怕……”
清虚试探着伸出手去,碰了碰青年手背的皮肤,温热的。
青年将氅衣披在清虚肩上,羽毛柔顺,一根根仿若活物,把一切的料峭凉意都挡在外面。
清虚发现羽毛上还有细细的金色纹路,屋里没有光,那金色便像是自己发光一般,一波一波地流过去,十分珍奇。
“你到底是……什么人?”清虚呆愣着说,脑海里有了一个荒诞的推测。
青年反问道:“你觉得呢?”
三千一界,三界寰宇,往下是轮回,往上是得道。
轮回是天地之法,魂魄无主,寻常不把其称之为一界,故而三千上界指的是成佛成仙的天宫,而三千下界多半指的是人间。
三界之间互有屏障,身死道消,途经轮回,才能知道下辈子投的是什么道。
道心稳定者可入天道、阿修罗道;道心不稳或是无有道心者,会再次投入人间,至于入的是人道还是畜生道,便要依前世功德来判断;如为大奸大恶之徒,连人间也去不了,只能挣扎在轮回界中,入饿鬼道和地狱道。
简言之,三千上界是神与魔,三千下届是人和妖,轮回里是一派混沌,所谓鬼。
清虚呆呆地看着青年,微微颤抖道:“你难道是那只鹤……鹤妖?”
青年蓦然笑开,眉心那点朱砂痣像是要开花一般艳艳,与清虚眉间的朱砂一般无二。
青年温柔笑道:“我从三千上界来,名字叫‘鹤年’。”
“……鹤年?”清虚觉得这名字太耳熟,可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己从哪听过,“上三千来……你是仙?”
鹤年抿着嘴唇笑:“你再唤我一声。”
清虚点点头:“鹤年。”
鹤年十分开心,忽而伸手,缓慢小心又坚定地牵住了清虚的指尖,清虚微微地发颤。
鹤年愈发小心,想了想才说:“释子,你救我一命,我要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