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殊》心陌

159、第 159 章

　　神魂争斗以肉眼来看，是看不出有多么危险，一来五感不敏锐者根本不会意识到，二来就算看见了，没有自己的意识形态也无法感同身受。神识是精神体，神魂是修炼有成的精神体产生的质变，神魂受伤，比□□受伤痛苦百倍。

　　苏殊清楚其中的凶险，但他不能参与进去，若是他已与长明结为道侣，神魂有过交融才有资格。长明和萌萌能汇聚成一体，是因为他们的本源同出一人，哪怕萌萌嘴上再怎么讨厌长明，他们都是同一人的不同面。一旦他参与进去，便会成为三方角力，一旦他落入下风，萌萌绝对立马放弃抢先保他。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苏殊紧紧盯着这场战斗。

　　若不是长明和萌萌的存在，他其实是没资格参与这场凶险万分的战斗。

　　他神识强大，但未成神魂，终究是差了一线，而这一线已定生死，更别说还有领域的存在。

　　比起他人修炼的艰辛，自身的神识修炼如同灵力修炼一般，不但迅猛，更没碰到过让人卡生卡死的瓶颈，甚至比起水神，他的神识体量并不落下风，但神魂却是可以吞噬神识的存在。

　　早在长明劝他不要去世外桃源时，他便该明白的。

　　是他不够警醒，太过松懈。

　　当初在千灯镇哪怕差点死掉，他也没把点灯人放在眼里，认为对方是凭借禁灵结界、又趁着自己重伤未愈，才偷袭成功。

　　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运气之说，是他不够强才导致战败。

　　现在他的神识离凝练成神魂只差一线，要是伤后他未曾松懈，或许神魂早成，那么他便不会因为落入灵池变成傻子，也不会被困于吃人面具中，现在更不会只能当个旁观者。

　　没成天下第一，他就没有资格傲慢。

　　苏殊沉下心来，现在最重要的是：活着，然后打败水神。

　　苏殊看着萌萌怒吼，看着长明五官渗血，看着水神水蓝色身影忽影忽现，看着晋立煌仅存的肉身在一点一点地化为尘埃。

　　“去死——！！”萌萌大吼，它真的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拼命过了！

　　“晋立煌！撑住！”长明同样咬牙坚持着，他比萌萌多了一份维护晋立煌的神智清醒与镇压吃人面具的双倍压力，处境更为艰辛。

　　此时，他嘴角被苏殊抹去的血痕再次被更多的血液所淹没覆盖，一向温暖的眼眸也被苦痛之色沾染。

　　长明的肉身快坚持不住了。

　　苏殊看在眼里，无法再等待下去，这是水神的主场，信徒不死，神明不灭，比拼神魂力量是不可能赢的。

　　银眸璀璨发光，苏殊看到了那朵被水神牢牢保护着的、无比特殊的永生花。

　　三片神木掉落的金叶围绕着苏殊飞舞，苏殊身影奇异地闪烁了一下，区别是三片飞舞的金叶光泽迅速暗淡，变为灰烬，与此同时，苏殊手中多了一朵永生花。

　　正当嘴唇泛白的苏殊捏烂它时，银眸反馈的信息阻止了苏殊。

　　永生花上小人的气息竟然与爹爹是同源！

　　也就是说，这小小孩童模样的魂魄是爹爹的一部分！

　　他的爹爹竟然是赫连天的转世！！

　　来不及继续震惊，苏殊紧握永生花，向企图冲过来却被长明与萌萌竭力阻止的水神，厉声道：“这仅仅是赫连天神魂的一小部分，真正的主体已经无数次轮回成人，你的强留害他万年神魂残缺，转世无数次努力无数年也越不过先天那道坎，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缘故！”

　　“竖子休得胡言乱语！！！”水神怒吼，想杀了苏殊夺回永生花，但冲不破三人的拦截。

　　祂气急败坏到快要发疯！

　　苏殊从随身空间中掏出一把木头小剑，向水神扔了过去，那是爹爹亲手为他做的。

　　小木剑被保存地很好，苏天佑的气息依旧存在着。

　　水神看着眼前的小小木剑，呆愣愣的简直不敢置信。

　　萌萌立马趁其不备，恶狠狠地啃下一大片水蓝色魂力。

　　水神被疼痛唤醒，收拢力量拉开距离，斥责大口吞吃的萌萌：“可耻的后辈！”

　　神魂小了一大圈的萌萌虽痛得呲牙咧嘴，但就是要嘎嘎大笑。它不以为耻、得意洋洋：“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有本事你咬回去啊！”

　　初泉分出一部分心神防备，不再理会叫嚣的萌萌，目光深沉地看向苏殊：“看在你这木剑份上，吾饶你一命。”

　　苏殊冷笑一声，回应是直接吞下手中的永生花。

　　“竖子尔敢！”初泉目眦尽裂，水蓝色汹涌的魂力如同吞噬一切的巨浪，遮天蔽地向苏殊席卷而去。长明和萌萌同样被苏殊吓了一跳，长明瞬间化为巨大光墙，萌萌赋其阴影厚度，支撑着、覆盖着并修补着所有被巨浪冲破的角角落落，两人默契合作，极尽全力地阻当其去路。

　　被护在最安全位置的苏殊咽下花朵、扔掉根茎，抹去被花瓣染色的嘴唇，嗤笑道：“我的爹爹只有一个，不需要多余的。”

　　数万年的心血、心灵最重要的寄托，竟然在眼前眼睁睁看着被人如此毁去，初泉疯了，水蓝色的魂力变得无比浑浊。

　　祂被负面情绪吞噬了。

　　萌萌吃得有些撑，小耳朵一听到苏殊说不要多余的，又忍不住担忧他与长明之间，苏殊是不是更喜欢长明，觉得它是多余的。虽然它知道现在想这些太过不合时宜，但就是忍不住嘛！

　　不计后果的疯狂之下，初泉冲过了封锁。

　　神魂便冲成碎片的长明头痛欲裂，脸色更是白到可怕，但来不及管这些了，长明的神魂抛弃肉身，不顾一切冲向苏殊。

　　作为支撑的萌萌比长明的情况好上许多，默契地为长明争取时间。

　　苏殊的神识化为茂盛丛林，守护着身周十米，紧急而来的长明立马化为光点，好似为每株植物增加了灿烂光圈，美极了，但下一瞬间，巨大的冲击波如浪潮一般，恶狠狠地冲击着这片美丽的丛林。

　　污秽的巨浪很快获胜，尽力抵挡这巨浪的植物不断地失去光圈，继而一株株被污染死去，苏殊身周密密麻麻的植物快速消散着。

　　就在植物圈被缩小到一米时，苏殊拿出本该被吃掉的永生花，轻巧的把它扔进带着毁灭性的水中。

　　巨浪颤抖着想要退回，想收回污秽的力量，但来不及了。

　　永生花瞬间被泯灭了。

　　“不不不不——！！”

　　扔完花的苏殊抹去嘴角的鲜血，诛心道：“你的疯狂毁了赫连天轮回的机会，真可怕。”

　　“不！不！不！！！”巨浪沸腾着，吼叫着，“不是吾不是吾！不是吾！！”

　　好不容易找到缝隙的萌萌，成功将一部分力量钻了进来，嘴比脑子更快地本能起哄：“快快以死谢罪！以死谢罪！”

　　初泉冲着苏殊撕心裂肺吼叫：“是你是你是你！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吾的天神！”

　　苏殊冷漠道：“你在说什么？你要把错怪到他的儿子身上吗？明明是你的错，是你的力量毁了那朵永生花。你的神魂不是感受得一清二楚吗？怎么样，赫连天的味道如何？看看你自己，你的魂力变得更蓝了，你要从泉水变成海水了吗？”

　　下面的话初泉听不到了，感知是不会骗人的，祂竟然吞噬了赫连天……

　　祂吞噬了赫连天……

　　赫连天，祂的天神，被祂吞噬了……

　　初泉无法承受这个事实，痛到直接失去了五感六识，神魂也开始扭曲……

　　祂彻底崩溃了。

　　趁此时机，光球长明硬撑着、争分夺秒开始净化，不然，这片红尘画卷会被污染，世外桃源也会变成天镜城镜湖那样的污染源。

　　而最不怕污染的萌萌毫不留情地冲进去挖其魂核，然后蹦蹦跳跳地跑到苏殊身边，邀功道：“苏殊苏殊，这个吃了神魂大补哦～”

　　苏殊接过魂核，毫不留情地把这颗美轮美奂的湛蓝色剔透玲珑小球捏成碎片。

　　萌萌张圆了小嘴，习惯性卖萌：“苏殊好腻害哦～”别看这玩意一副脆弱好碎的模样，其实硬度高到不可思议，刚刚还心机打算教苏殊以示自己的博学与强大，没想到小心思还刚开始就结束了(T^T)

　　哼，都是长明的错！呃emmm…好像缺了点了啥……

　　对了，长明的肉身呢？

　　混蛋长明现在还是个人，肉身根本顶不住那么大能量的冲刷，神魂又在拯救世界，肉身不会已经碎了吧那傻缺……

　　吓到的萌萌连忙左右张望，然后它看到了……

　　看到苏殊把四分之一的碎片喂给长明肉身，四分之一给长明的神魂，另外一半苏殊自己吃掉。

　　没有它的份……萌萌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哈哈哈哈……这世界，果然还是毁掉算了！！！

　　“过来。”苏殊对一脸怨气冲天的萌萌说道。

　　“哼奥。”萌萌气哼哼地小跑过来。

　　“你照顾长明肉身，别老想着捣乱。”嘱咐完，苏殊已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接着一口又一口，就连五官也开始流血。

　　萌萌顾不得生气了：“你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难道那阴险的老头死了还阴魂不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所有一切战斗场景它都看在眼里，但苏殊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啊啊啊！急得直拿小脑袋顶苏殊，企图进入苏殊识海查看究竟，但这妄想已久窥觊已久的私密空间没仔细看上一眼，就被拍飞出来。

　　“死不了，别吵我，安分点。”面色苍白的苏殊瞪了一眼萌萌，随手抹去脸上血液，忍着快要炸裂的头痛闭上眼睛打坐、专心疗伤，不再理会外界。

　　这时，化为小球的小草晃晃悠悠地从苏殊体内飞了出来，小球层层打开，最中心被护得好好的一株眼熟的永生花出现在萌萌眼中。

　　是赫连天的那株！原来被掉包了。瞬间，原本被瞪得有点心虚的萌萌阴沉了小脸，明白了一切。

　　想要瞒过水神那样的人物，假的那株怎么可能才会和真的一模一样？

　　苏殊怎么做到的，它不知道，但唯一确定的是，那株永生花上的魂魄，一定有苏殊神识的一大部分。

　　萌萌一边关心苏殊的伤势，一边怒火攻心。

　　一向萌萌可爱的小身子背后，庞大的暗影，如同活物般扭曲乱舞。

　　苏殊，这么多年了，难道那个不要你的爹爹，比我和长明还要重要吗？

　　净化完成的虚弱光球长明，艰难地回归肉身，他比苏殊伤得更重，但恢复速度却快到不可思议，见苏殊没事，总算是松了口气。

　　萌萌并不奇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长明醒的如此快速，它甚至比长明更清楚：只要没当场死掉，长明就不会死，代价就是长明活不长，就算得到水神魂核的滋养也没用。

　　长明撑着身子，缓慢地坐了起来，同样看到被小草护着的永生花和萌萌背后气得乱舞的暗影，叹了口气：“别钻牛角尖，难不成你真想让苏殊弑父？”

　　一向话超多、除了睡觉从来没有安静之说的萌萌，沉默异常。往日，它从来都是欢脱闹腾、百无禁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鬼眸…小黑球…萌萌…”善解人意的长明笑着安慰道，“这不是越来越亲密了吗？”

　　“哼。”扭曲的暗影别别扭扭地消停下来，慢吞吞地缩小着，阴暗气息消散，萌萌气鼓鼓地叉腰问道，“后续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世外桃源本身就是宝贝，当年无殇天就想夺走它，可惜老头子本身就天克那家伙，这回老头子死了，凭你想杀了无殇天？不可能，做梦都不可能！也别老想着用火烧死他们，你的命已经够短了！”

　　长明：“我知道。”

　　萌萌警告他：“更别想着再把苏殊卷进来，小爷也绝对不会再帮你的，绝对是没门！”

　　长明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你帮我放出消息，就说我杀了坤元仙人，继承了世外桃源——”

　　“东君！大佬！你们没事吧？”飞奔而来的秦绶打断了两人间的交流，“天上的水消失后，那一大帮人全都倒了，真是太吓人了——咦呀！少宫主怎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胸前这么多血脸还这么白，他没死吧？”

　　“怎么说话的！你死苏殊都不会死！”萌萌立马去揍自己这愚蠢小弟，“你怎么就没被打死呢你个欠揍的废材！”

　　同样一身伤的秦绶边挡脸边呼喊：“刚想说的是没事吧，是口误口误——口误啊！哎呀别打了，伤口裂开了，要裂开了！啊啊啊少宫主醒了！大佬快看，少宫主他真的挣眼了——”

　　萌萌瞬间消失，小小身子可怜兮兮地扒在苏殊腿边，大眼睛泪眼汪汪，努力让自己成为一朵带点清新绿茶色的纯洁小白莲：“苏殊你醒了，你没事吧？脑袋痛不痛，我给你吹吹，呼呼——”

　　“苏殊你好过分，竟然偷偷摸摸做坏事，也好聪明哦，把大家都骗了呢～”

　　“苏殊苏殊，刚刚小零食没有我份呀？明明我也出力了呀——”

　　“我一向公平，一人一半可没有分错。”苏殊盯着委屈巴巴的萌萌，死死盯着。

　　“怎…怎么啦苏殊？为什么这么看我呀？”萌萌发现苏殊漂亮的手指微动了，好…好像是要揍它的前奏嗷⊙０⊙

　　难道是哪件坏事事发，被苏殊发现了？

　　萌萌捂脸装羞、企图避开死亡射线：“苏殊说什么就是什么嘛，别这看我啦！萌萌要害羞啦～”

　　这样子的苏殊好可怕嗷！完了完了，是发现偷藏的小黄文被发现，还是偷画的小黄图被发现，又或者是发现睡觉时占的便宜了？

　　啊啊啊！！一定是哪件事东窗事发了！可恶！！到底是哪件啊！

　　苏殊问道：“分魂主魂都是你，对吧？”

　　“对…对吧，是我哪只分魂做坏事了吗？我一定帮你教训它！”萌萌努力表忠心，狗腿道，“欺负苏殊的，我马上就弄死它！”

　　苏殊拎起这小小只的小狗腿，直接动手开！揍！

　　气道：“敢封印我的记忆，你是不是也该尝尝这滋味？”

　　原本熟悉的屁屁痛让萌萌熟练装哭，但一听这惩罚，那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它立马转过小身子逃跑，嘴巴也习惯性甩锅：“啊啊啊没有没有！都是分魂干的，不关我事！现在的萌萌是无辜的！”啊啊啊又猜错了！！那个混蛋分魂第二次让小爷背锅了混蛋！！

　　苏殊不顾识海未愈，他实在是气到不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欺瞒，当他是没有脾气的吗！就算是萌萌，也要付出代价！

　　小草化为荷叶，傻乐地带着叶上乘坐的苏殊追杀某只。

　　萌萌转头一看到苏殊的黑脸近在眼前，跑得更快了：“啊啊啊现在的萌萌是无辜的！！不要追我啊——啊啊啊现在道歉来得及吗！！我错了我错了啦——！！”

　　回应萌萌的，只有小草快乐射出的绿光，碰到就切成两半的那种。

　　尖叫着萌萌与化为杀手的苏殊，一会儿便消失在长明和秦绶视线中。

　　秦绶：“……”大佬，走好～

　　长明低低笑了出来，但牵连了伤口，笑声变成闷哼。

　　秦绶浑身一震，连忙关心问道：“东君你的伤没事吧？”这一身战损模样，带个破面具都能让人觉得对方好看到无敌，真真绝了！

　　长明：“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身体的伤不算什么，但神魂的伤并没有那么容易愈合，长明摸了摸脸上的面具，缓了缓疼痛，站起来开始搜索着这片区域。

　　秦绶：“东君丢了什么东西吗？我也来帮忙。”

　　长明：“晋立煌，他应该还剩下一些躯体。”

　　找…找尸体啊……秦绶忍不住抽了下嘴角，有些不想帮忙了。

　　但看着长明浑身狼狈，良心受不了，还是帮忙了：“好的好的，不管好人还是坏人，最后都要入土为安嘛，我懂我懂。”

　　长明笑了下，再次感受到了他人的好意，神魂都好似没那么痛了。

　　两人最后找到了只剩小半个脑袋的晋立煌。

　　不敢直视的秦绶低头逃避：好…好可怕，不想碰……

　　长明注视这双神采消散、灰败蚕食了瞳孔的亡者，抬手作了个长揖，然后埋葬了他。

　　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死了便是死了。无论死亡是痛苦，还是解脱；无论带走的、还是留下的那些爱恨情仇，也只有活着的人能继续铭记着。

　　埋葬好后，看着这小小的墓地，紧绷着脸的秦绶暗自松了口气。

　　长明：“辛苦秦画师了，长明还想请秦画师帮长明一个忙。”

　　秦绶：“什么忙你就说吧！只要我做得到的话，绝对义不容辞！”

　　长明：“今后不论何人问起坤元仙人如何，都请秦画师告知：坤元仙人是我所杀。”

　　秦绶不明所以：“唉？可是我过来前，大佬一直同我吼，说什么明明它的功劳最大，但小零食却没给它份，太不公平了，想要毁灭世界来着。”

　　长明解释道：“历代世外桃源的主人都是绝世无双的世外高人，有祂在，邪魔永远只是小打小闹。只要坤元仙人在世，无殇天便永不出世。若是世外桃源消失，世间必有动乱，必须有足够威望的人出来安定人心…而这世间有此实力与威望的，只有我师尊。但我师尊不管世事，只有说我杀了坤元，师尊才会因保我而亲自出面，这是最好的办法。更况且，我有杀心更是祸首。”

　　秦绶竖起大拇指，表示这波坑师可以。

　　长明眸光深邃，思虑繁多。

　　秦绶左看看右看看，清楚自己和长明私下相处理机会不多，等会儿不是大佬跑回来，就是苏大哥和兔姐处理好后那边后续跑过来，耐不住好奇问道：“东君东君，我在那个吃人面具里听到，呃先说明，我没有偷听，只是耳力好听到的……”又张望一边鬼鬼祟祟继续道，“你真的要和少宫主成亲呀？”

　　长明如同被暂停了一秒，才缓缓吐出一个好似疑惑又好似震惊的单音字：“啊”

　　“啊？啊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还是应付小孩啊？”秦绶好奇死了，为自家的混蛋大佬着急，又为自已哀叹，“东君你要是真的和少宫主在一起，那我家大佬怎么办啊？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欢少宫主！他没有少宫主不行的，他要是失恋了，世界会不会毁灭我不知道，但我一定会被毁灭的啊！”

　　秦绶哀声叹气了一会儿，虽然很希望东君不要喜欢少宫主，但想想也知道，那样的美色，谁能拒绝啊，谁舍得拒绝啊！

　　最终认命道：“东君你跟我说实话吧，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死了不少人，我现在也没那么怕死了，你告诉我我也有个心理准备，什么时候萌萌要发疯了，我也好跑路的说……”

　　长明淡淡笑了一下，眸中却带着忧虑：“我自然是喜欢苏殊的，但苏殊还小，我却命不久矣，或许我与苏殊有缘无分……”

　　想起萌萌天天说东君'短命鬼'，秦绶一开始以为萌萌就是嘴贱，天天诅咒东君，现在东君亲口承认了，秦绶相当然认为是身患重病，治不了的那种，连忙安慰：“现在治不了不代表以后治不了，要心存希望，好人有好报嘛！”

　　长明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哈！这么好的机会，快让白痴长明说主动放弃！】萌萌阴险传音。

　　【哼哼，短命鬼就该早点滚蛋，快说让他滚蛋去死，让他别耽误我和苏殊的美好姻缘！】某只乘人之危的用心简直不要太明显。

　　这么恶毒，是人能做出的事吗？

　　哦，萌萌好像不是人。

　　被传音的秦绶好想捂耳朵当没听见，但…不可以，不照做的话会很惨的。

　　迫于某只淫威，脑袋已经嗡嗡作响的秦绶不得不认命照做。

　　“萌萌知道了，一定高兴少了个情敌……不…不是，我是说……”感觉说错话的秦绶咳嗽了几声，眼神闪烁，又尬笑几声，道，“既然这样的话，我们要想办法让少宫主不伤心才行呢。”

　　继续硬着头皮建议道：“东君要不要试试在少宫主面前，假装和别的女子暧昧暧昧，少宫主也会明白你的意思会默默离开，你们关系不就立马淡了，毕竟这种事电视剧都这么演的，呵呵……”

　　长明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苏殊看到后会默默离开，而不是直接冲过来给我一拳？”

　　秦绶想了想，点头：“也有这种情况，不过没关系，熬一拳就过去了，这是必要过程，渣男必挨的劫，过了就好过了就好。”

　　“谢谢建议。”长明微笑道，“伤身易治，伤心难好。在长明看来，不论真假，被所爱之人抛弃的痛苦不一定比死别可忍。前者会引发刻骨难忘的仇恨，后者却是人生必经之路，还望秦画师今后也勿让所爱之人误会。”

　　“……”秦绶表示无话可说。毕竟，电视剧看多了，其实他也有点厌烦这种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就欺骗对方自己已经移情别恋，但一旦看到对方有暧昧对象又要死要活，然后各种误会各种嘶吼，最后误会解除、又发现不治之症是搞错了，HE大结局。

　　秦绶笑了笑：“东君，我是一个很容易嫉妒别人的人，但你是第一个让我升不起半点负面情绪的男人，我觉得，要是这世上真的有神仙转世，那个人一定是你。”

　　长明苦笑：“长明是人，也是有私心的。”想起自己的承诺，“多谢秦画师保护苏殊，长明曾承诺重谢，想问秦画师可想回去？还是继续留在此界？”

　　秦绶长大嘴巴：“回去？是回我原来的世界吗？我还能回去吗？”

　　长明点点头表示肯定：“界外之人来此界是因为此界界膜有损，昆仑山有个升仙台，那便是你回去的路。”

　　长明指指秦绶手中的铃铛：“虽然升仙台空间破损、回家之路危险无比，但它会保你一路平安。”

　　秦绶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铃铛，神情恍惚：“回家……我可以回家……”

　　在秦绶神情挣扎时，苏殊拎着又被捆成蚕蛹的萌萌娃娃回来了，看娃娃脖颈上的红绳，它又穿回娃娃躯壳了。

　　苏殊带着笑意问道：“长明，你想听我称呼你夫人，还是夫君呢？”

　　“！！”长明如同受惊的猫咪一样瞬间转身看向苏殊。

　　“我说过的话，我一向记得的。”苏殊逼近长明，笑得灿烂，“我更记得你可是答应了的。”

　　长明后退一步，移开视线，有些结巴道：“苏殊你、你该明白，我们之间只能是好友，你的两位师傅、还有父兄所有亲人都不会同意的，我也是会说谎的，还有……”长明耳尖通红，紧张到有些手足无措。

　　苏殊：“没有关系，我会说服他们。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无所谓，当初我爹爹娶娘亲的时候，也是好多人都不同意，最后，我爹爹还不是娶了娘亲。”

　　虽然长明嘴上一堆拒绝的理由，但他体内极度活跃的火灵力坦率地表达着激动之情，叫嚣着同意！同意！！

　　长明深呼吸，指了指挣扎得就像不想死掉的脱水鱼的蚕蛹娃娃：“萌萌他一直要当你夫君。”

　　苏殊：“反正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它都会闹，你不是都习惯了？我想起它在梦里已经杀了你好多次了，你也该习惯了。”

　　长明尴尬：“苏殊你……全都想起来了？”

　　苏殊冷笑一声：“因祸得福罢了。它要是闹得太过分，我也封印它的记忆，让它当我一辈子的娃娃。”

　　这么会时间过去，长明也冷静了下来，苦笑了一声：“……苏殊，我觉得你，对我并不是爱意。”

　　苏殊微微皱眉：“长明，我是不太明白你想要的爱是怎么样，但我想要你陪我一辈子，只有伴侣才会想要这样的陪伴，不是吗？”

　　长明认真道：“孩子也是想要父母陪伴自己一辈子的……苏殊，你曾经也想要爹爹陪伴你一辈子不是吗？”

　　苏殊承认：“是，我是这么想过。但这么多年，我已不是曾经那个小孩了。”叹了口气道，“幼时，我心中最重要的是爹爹，但爹爹心中最重要不是我，不然，这么多年了，他早该来见我了。而我却只想要那个唯一。”

　　“爱意可以有许多份，但唯一只有一个，我只要唯一。”苏殊看向长明，“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关系是结发夫妻，我想做你的唯一，便想与你结发。你若是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可以让他们都闭嘴。你放心，我不杀他们，就是同样把他们的私事、家事、难堪事、丑事宣传出去，萌萌很擅长这个。”

　　萌萌努力用身体挣扎着表示：它绝对不干！！！

　　长明沉默良久，抬头看向苏殊，神情克制难辨。

　　苏殊从没怀疑过长明对自己的喜欢，以为只要自己回应了，长明必定会高兴答应的，但现实却相反，长明用沉默拒绝了自己。

　　苏殊低下了头，想到了爹爹。

　　爹爹喜欢自己，却关着自己，大概就是同样的原因吧，所谓的不得已。

　　苏殊低声问道：“有很多东西比我重要，对吗？”

　　长明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关系，我会很快成为天下第一，把你抢过来，哪怕你不愿意。”苏殊说完，便要离去。长明是他认定的唯一，他绝不放弃。

　　“苏殊……”长明叫住准备离去的人。

　　苏殊转身回望长明。

　　长明：“我曾说过，若是今后他人传言长明的另一半是苏殊，那也是长明的荣幸。”

　　苏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长明看着喜爱极了，但依旧克制着自己：“苏殊说错了一句，爱意可能有多份，但纯粹的爱意只能是一份。苏殊，长明不在意世人如何看我，长明不需苏殊去抢。”

　　苏殊靠近长明，盯着长明的眼睛问道：“那你在意的是什么？”

　　心爱之人近在眼前，质问自己明明两情相悦为何要胆怯…长明回望着苏殊：“若我能活下去，若我能活下去——”他想要拥抱对方，又极力克制着。他与关系已然变更，便不能与以往那般相处。他爱慕之心虽坦荡，但爱意也最忌逾越，发乎情止乎礼，未成礼前他需时时克制。

　　苏殊也忆起长明体内那奇怪的能量流失，喜悦的心情跟着压抑起来，他曾询问过李祖婆，李祖婆也只见过将死之人才会如此，长明的情况太特殊了。

　　苏殊承诺道：“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解决办法的！

　　长明眼眸明亮无比，想牵起苏殊的手，但又立马克制着，哪怕两人已明确心意，但在成婚前，他不愿对苏殊有一丝一毫的冒犯。

　　哪怕内心欢喜激动，长明依旧意志坚定地克制自己的行为。

　　长明闭目几瞬努力平复情绪，不让心中满腔情意满溢而出，随后对苏殊郑重道：“十年，请给我十年时间，长明会努力找到解决办法，若是我死了，便是长明无用，无用之人配不上苏殊，到时便忘了我吧。”他总不能拖累苏殊一辈子。

　　苏殊：“那十年后，你我便结发。”

　　长明心中十分高兴，笑着应到：“好。”

　　秦绶哭着脸举手，他也不想插嘴的，但他的脑子被折腾的快成浆糊了，不说不行，他真的努力熬了：“对不起我有话说……”

　　苏殊与长明同时看向秦绶，长明理解地笑着点头。

　　秦绶大大松了口气，有了继续开口的勇气：“你们的婚事，萌萌表示不同意——”

　　“不同意？”苏殊拎起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娃娃，问道：“那我从此与长明生死不见、两不相欠，你同意吗？”问得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原本还有一句没来得及说的秦绶，想也不想地回答：“？？萌萌应该很高兴吧？”

　　但错了，萌萌不高兴，它又在他脑子里潵泼打滚发癫。

　　秦绶哭着认错：“对不起我错了，萌萌它不高兴，其实我刚刚还有一句没说，意思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除非它也加入。”

　　秦绶表示他完全不理解萌萌到底怎么想的。想来想去，他想到了那些不堪的癖好。例如就是喜欢人妻啥的……

　　要是真这样，这话说出来，就算不会被打死，抢人的机会不是更渺茫吗……

　　脑袋当机的秦绶，却看到少宫主他笑了，笑得漂亮极了，没有丝毫恶意的那种。他怀疑他出现幻觉，因为他还看到…少宫主解绑了手中的蚕蛹娃娃，亲吻了它的小脑袋，道：“这不是想通了吗？我说过我很公平。”

　　脑子刷满了问号的秦绶：？？？？？？

　　少宫主亲错了吗？？？？

　　少宫主其实渣男吗？？？

　　怎么回事，为什么东君也在笑？？？

　　还是说他们其实是一家三口吗？？？

　　大哥苏兮佑到来的时候，就看到弟弟在亲娃娃。

　　苏兮佑：“……”

　　小兔子百音疲惫地从苏兮佑肩上跳到苏殊怀里，打量了下苏殊，确认没死，便闭眼睡觉。

　　苏殊摸摸兔头，灵力过度透支，需要睡几天。

　　秦绶神情恍惚地问道：“少宫主，我不明白……”

　　抱着兔子的苏殊心情好，解释道：“萌萌喜欢我说了无数遍，它视我为唯一，所以只要长明应我便可。”所以他那么有信心，心怀苍生的长明也同样会视自己为唯一。

　　因为，他们是同一人啊……

　　秦绶可不明白：“哈？”所以一开始就是三行？？？

　　这样可以吗？

　　这样不可以吧！！

　　东君你真的不生气吗？

　　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萌萌竟然早就偷偷当正房了！”

　　天，最后一句他好像喊出来了！！！

　　四周一片安静，更糟糕的是，在苏兮佑来了之后，那些跟着苏兮佑好似跟着鸡妈妈、身上裹着绷带的天之骄子们也都来了，都听到他的那句话了。

　　惨了，他不会被打死吧？

　　“萌萌？正房？”人群疑惑声响起。

　　接着，熟悉的叽叽喳喳，充满年轻人活力与热情的讨论声又热闹起来了。

　　“正房是什么意思？”

　　“傻子，正房就是妻子，就是大媳妇的意思！”

　　“你才傻子，媳妇就是媳妇，为什么加个大字，难不成还有小媳妇不成？”

　　“哈哈哈，大媳妇不一定有，但绝对有小媳妇！”

　　“不对吧，大媳妇是指大儿子的媳妇，小媳妇指小儿子的媳妇，你们不懂就不要乱说！！”

　　“喂喂喂，不要越扯越远，正房啊正房，叫正房的代表什么你们知道吗？代表娶了很多女人啊！傻子们！！！”

　　“你才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最浪漫！”

　　“就是，要是我爹敢娶，我娘一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哈哈哈我娘就不一样，我娘花心着呢，她就有正房，我大爹都认命了……”

　　“喂喂喂你们是傻子吗？现在是讨论正房的问题吗？现在的问题是萌萌要当正房了啊！先不说萌萌的体型，最大问题是萌萌能生吗？不能生的话怎么传宗接代啊！”

　　“你才傻子，正房不能生没有问题，小房们能生几好，只要有后代，谁管你是哪房生的！”

　　“就是就是，只要是月中仙的后代血脉，一定能杀尽无数邪魔！”

　　……

　　那边不相干的叽叽喳喳，苏兮佑可接受不了，接受萌萌，还不如接受长明呢！好歹后者是个人。

　　木灵界邪魔猖狂至极，每年都有像杂草一样人数疯长，它们能被压缩到一定人数，最大的功劳是靠天资优异的天骄们同样层出不穷，虽然他们在历练途中也会陨落，但只要有人活下去，击杀邪魔的中坚力量就不断壮大。

　　所以在木灵界，几乎人人都在意后代，特别是天资优异的后代，而随之而来的，他们很忌讳两个同样天资优异的同性后代相恋，只因为这会导致优秀血脉断绝。

　　更别说苏殊和长明这种万中无一的优秀了，所有人都不会同意的。当然，邪魔很乐意，因为他们不算人了。

　　苏兮佑自然清楚，他看了眼萌萌，又盯向长明，低声道：“别跟我说你不懂后果是什么！”

　　长明难得心头畅快，朗声道：“情难自禁，乐意之至。”

　　苏兮佑：“……”好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