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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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我静坐在庭院之中，面前摆着一壶酒，两酒盏。
我抬头看向夜空，满天繁星降落于我眼中。只有这时候我才会觉得我已经来到了一个全然崭新的世界，产生我已不在人间的虚无缥缈的错觉。
我确实也不只在人间。
一阵夜风吹来，吹动酒盏中涟漪，带起几分酒香，几片飞舞的樱花瓣。
我继续坐在庭院，任夜晚带着露水寒意的风吹动我的头发。
彼时，和风一同传来的，还有身后细微的叹息声。
我猛然回头，落樱在我眼前飞过，像是划开了某个陌生世界的界限，滑头鬼随着颤动的空气涟漪渐渐在我面前终于露出了他的面容。
一头淡金色长发如同锐利的金属刺向半空，象征着血统的妖纹在他纯粹金瞳下蔓延到颧骨侧，这超于凡人的俊俏面孔彰显了其妖怪的身份。
我的心猛然一跳。
这是奴良滑瓢，我记得他。
他半倚着我房前障子，对上我视线的瞳孔燃烧着的鎏金色火焰，毫不掩饰其间蕴含的热情与赞叹。
我捡起那片飘落下的樱花，像是抓住了这个飘忽不定的妖怪，对着他冷冷地勾起了嘴角。
“抓住你了，无礼之徒。”
数日以来连续偷窥我的无礼之徒丝毫没有理会我的话，还在低垂眼帘怔怔地看着我。
“……真是美丽啊。”他终于说话，赞叹之意溢出言语，妖怪看着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炙热。“你锋利冰冷的美貌让所有的一切都相形见绌，桜姬。”
“谢谢你的赞美之词，滑头鬼，可惜我不会相信任何一个妖怪。”
“真是令人伤心啊，我是一个不能被桜姬信任的男人。”他闭眼叹了口气，神色带出几分风华绝代的忧郁，令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安慰她。
我强迫自己移开眼，滑头鬼果然都是迷惑别人的妖怪，我绝对不能被他这幅表情动摇。
桜姬的命运是嫁给这个妖怪，而我和桜姬不一样。我有自己的使命，我想要肆意操纵权势，我要改变这个世界，我要成为的是自己的主人而不是命运的奴仆。
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放弃我这么多年来的努力。
绝对不能。
“可别皱眉呐。”
风吹走坐在廊上妖怪的身影，在我愣神间他的声音突然在我后背出现，一只冰冷的手摸向我的眉头。
我一惊，猛然回身拉开距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不能动弹。他俯身向前，堪称完美的眉眼带着夜里寒意凑近我的脸前，我甚至能在他漂亮得惊人的金色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那双带着一点邪气几分调笑意味的眼睛在注视着我。
“等等…！”我强行压住心下慌乱，维持着镇定，企图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先说出来：“来自关东地区的妖怪组织奴良组，我知道你是滑头鬼，奴良组的总大将。我手头上有你需要的东西……”
他眯起眼睛，带着锋芒及侵略性的眉眼还是逐渐靠近，看着我的窘迫处境眼底却带着几分笑意。
我对着那张越来越靠近的俊脸开始有点惊慌地往后退。我迫不得已提高音调：“难道你不想成为魑魅魍魉之主么？”
他的动作终于停下了。
此时我们近得可能只剩几公分的距离，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冷的鼻息，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妖气。
然后，他真的笑了。
我恼怒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好表情后镇定开口：“你应该也知道了我就是操纵回邺城的幕后人，我有一单生意想要跟你合作。”
“啊，现在这样就不可爱了。”
他又看了我两眼，收敛笑意，面带失望地离我远了一点。
我压下心底被他这句“不可爱”激起的一点难过，看着他远离后松了一口气。
反正这个滑头鬼喜欢的是真正的桜姬，那个温和、悲天悯人的善良桜姬。而不是像我这样置身于黑暗、心里满是小人心思的家伙。
现在他对我有好感，只不过是因为我的外貌罢了。等他知道了我的为人，恐怕就不会再这样亲近我了吧。
“我只不过是说了一句不可爱……”滑头鬼的声音几乎接近于叹息，在我愣神间，他像冰块一样的手温柔地覆盖上我半个脸庞。“怎么就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了？桜姬。”
“我没有委屈。”
我呼吸顿了顿，慢慢找回往常掌控全局的熟悉冷静，抬头神色冷淡地看着他。
“关东一带现在汇集着是德川家康的全部势力，他幕府下豢养的武士谋士成千上万，都是他从织田信长和丰臣家康手下时积累下来的精英。”我细细谋划，为他铺陈出一副庆长势力图。“我有消息，天皇即将下封他为夷征大将军。等他名分一正，必定会有一番大动作，而首当其冲的，必定是关东妖怪势力。奴良组是关东组织，我可以帮你在这段时间打压德川幕府在关东的势力保存你的本家，甚至可以帮你铺好前往大阪城的路。你只需要带领你的百鬼斩杀淀夫人羽衣狐。到时候……”
我仔细地观察着滑头鬼的神色，顿了顿：“你就能成为魑魅魍魉之主。关东地区也不成忧患。到时，京城至关东一带，都是你的地盘。”
滑头鬼看起来陷入了沉思。
看来有戏！能借奴良组之手干掉淀夫人，丰臣家的巨业必定倒下。然后关东一带假意压一下，到时奴良组和幕府爆发战争也只不过时间问题……
我乘胜追击：“怎么样，你意下如果？”
他懒散地抬眼：“我只是在想，我看起来已经无能到需要女人来为我铺路了吗？”
“只是合作。”
我争辩。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本大爷不需要。”
意料之外的被一口拒绝。我突然发现面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有野心实力也有原则的妖怪。他可能会表现出喜爱我，也可以表现得毫不在乎。
也可以，杀了同样拥有野望的我。
毕竟他从未了解我，他爱的只会是真正的桜姬那一类人，而不是我。
我以为我对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但我忘记了他根本不需要、也不想利用我。
被拒绝后我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想掐死之前那个挥退守卫笃定这个妖怪不会伤害我的自己。
我离开了他伸手可触的范围，握紧了十二单衣下藏的利刃。
他可能会杀了我。
危机感与突如其来的痛苦燃烧着我的理智，警钟开始剧烈敲响。
“既然如此，请阁下马上离开，不要再来。”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觉得嗓子连同身体都冷过二月冰雪。
他皱起眉想要再次抓住我，等他走向前一步的时候我的理智轰然倒塌。在他毫无防备时我将手中利刃猛然往上一划，在他胸膛前开出了一道深长刀痕。
鲜血立马奔涌而出，他神色痛苦间夹杂着愕然。他盯着我看，像是在看一只挥舞爪子的小猫。
“……”
我在干什么……？
我颤抖着手，沾了妖血的刀从我手上划落到地上，而我却毫不在意。看着那道狭长的伤口，觉得是割到自己的身上一样疼痛，满心满眼地想着还好不是弥弥切丸。
辛亏不是弥弥切丸。
我差点就杀了他。
他会……死去吗？
在我左右他的命运时，他会死在我眼前吗？
血还在汹涌地留着，我看着那暗色浓稠鲜血，大脑一片空白理智全失。
“……喂，本大爷没事！”滑头鬼来不及装可怜，微微瞪大眼睛伸手摸了一把我脸上温热泪水，怕鲜血沾到我衣服上而虚虚环抱着我。“大爷我还没死，你先别哭啊。刚刚还一副跟你不共戴天的表情，怎么才划了我一道口子就哭了？”
我发现我不能，也不想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我形象全无，突然大哭了起来，滑头鬼只能继续慌乱地安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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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一边哭着一边给他上绷带道歉，滑头鬼只是一边撑着下巴好笑地看着我笨拙的动作。
事后看着他胸膛上（普通刀伤已经几乎愈合了）混乱的绷带我的理智才逐渐回笼。
我愣住了，然后默默退后了两步，不敢相信我刚刚干了些什么。
滑头鬼看着我的动作，然后突然捂住伤口，可怜兮兮地喊痛。
我身体行动先于大脑指挥立马向他走去，才堪堪走近一步就被他神色狡黠地一把伸手抓住。
“害我流了这么多血，桜姬陪我一晚总不过分吧。”
他说。
属于妖怪的冰冷的身体贴在我后背上，人形的掠夺者抓住了我，我不知道他是否把我当作一时兴起的玩物，或者只是他数以万计中的猎物中的一个……
我皱眉叹了口气，在穿行的夜风中环住他同样冰冷的颈脖。
而我只知道我再也无法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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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滑头鬼的老窝面对一群妖怪时，可能是因为今晚情绪消耗太多，我竟然一点都感觉不到害怕之类的情感。
我垂眼依次扫过雪女牛鬼狒狒这几个认识的妖怪，再看看身边一群大大小小的妖怪，竟情不自禁地计算起奴良组的战力，继而想这要我手上的人能为我发挥出多少作用。
能力强的镇守关中本家，其他能力特殊的分散到各个地区自成派系继续为本家服务。将组织家族化，往下分派各组织家纹……算了不想了，反正也不是我的百鬼。
我伸手戳了戳纳豆小僧，惊讶地感觉到手指下柔软温暖的触感。
……这是我穿越以来第一次，跟这些身处乱世的小妖怪有所接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