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世事无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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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霍婻在洗澡，季濛给霍婻留了张便条，说自己出去买点熟菜。毕竟他没想到霍婻会这个时候醒来，只在中午炒了一个地三鲜放在了电饭锅热着。
然而，等他下楼上楼十五分钟过去了，霍婻还在浴室里。
在这时候，虽然能感应到霍婻身上那些恐惧，季濛却也并不着急地只待在卫生间门外。他将贴在冰箱上的便利贴撕掉扔进垃圾桶，走回客厅，重新磨了磨快要干掉的墨，然后拿起搁在茶几台上的毛笔，沾上墨水之后，对准桌上的一张明黄色符纸，落笔。
笔走龙飞地写下只有自己才看得懂的符号。
当写完一张符纸时，季濛听到卫生间门缓缓被打开的声音。
他没有回头，仍旧在专心致志地勾勒着看似凌乱的线条。
符纸上布满了用季濛所画的弯弯曲曲的字符，每一条连接起来的字符都充满了他精确到毫厘的法力演变。
这些字符中的一笔一画，涵盖了他所知的，能将效果发挥到极致的准确性和诱发性。如果用浸透了自身法力的鲜血作画，那就不单单只是一张鬼画符了。
“小师弟，你画得还真不是鬼画符啊，师父、长老们都说你的符特别厉害。”
“小师弟，教教师兄师姐吧。”
曾经，师门中人以为掌握了季濛所创的符咒就可以使出和他一样的效果，却没想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也就是因此一开始所有人都努力且认真地学习着，不曾想，当他们学会了那些符咒后，季濛却又再次创造出了其他的血符。
“这样我们永远赶不上小师弟。”
“说真的，你们不觉得只要有小师弟在，师父、长老们永远不会正眼看我们吗？”
“说什么呢，我们至少有一样比小师弟厉害。在师门这么多年，如今他也才区区琴心境，光是刚刚筑基这件事就足以成为笑柄了。”
“谁让我们皆良善，从来不会笑他。毕竟我们还要靠小师弟教我们画符呢。”
“哈哈哈，对。”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忘记这些在角落里偷听到的明嘲暗讽。虽然当时作为小师弟，他天真至极，认为自己只要诚心待人，就能永远和师兄师姐们处好关系。
却也不过是可笑的自以为是罢了。
彼时，季濛确实一直为自己修行愚钝而自卑。当然，后来他死亡之后才发现原来并不适合修真，而从生下来合该是做鬼修的。
明明早不记得说这些话的人分别长什么样了，也早就不放心心上的过往，这一刻，众人的嘲讽的笑声如同魔障一般，穿破记忆仿佛近在耳畔。
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总是格外容易回忆起过去。
“季濛……”
有人叫他。
“季濛。”
还是那个人在叫他。
像是枝叶沁着凉爽晨露，微微弯曲之下，“滴答”一下，落在了额头上，唤回了他脱离现实的心神。
“季濛，嘿。”爽朗声线的主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都是你这半个月画的吗？”
季濛早就停下了笔，定了定神之后抬起头。
霍婻用毛巾擦着头发，眼睛先是扫向了茶几上的可乐和薯片，然后努了怒嘴指向季濛手边叠起来的一摞符纸。
“嗯。”
“好厉害。”霍婻感慨。
“霍哥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哎呀，这个就不用了吧。”霍婻有些头疼的皱眉，烦恼地说：“连季濛你都觉得我那么出色，这要是连符咒我都学得很好，季濛你不就要失业了。我绝对不会抢你的风头。”
季濛一愣，而后被这人像模像样的困扰模样所逗笑：“霍哥你说得对。”
闻言，霍婻笑出声。
这人的头发很短，连吹风都不需要很快就干了。
现下，霍婻洗去了浑身脏污，换了一身潮服，本就是个看上去阳光开朗的人，现在进入第一境的练气之后，运用法力将更为熟练不说，此后更是疾病不生，身轻体健，皮肤细腻光滑，朝气蓬勃像是从东方升起的太阳，都让季濛觉得有些耀眼过头眯起眼睛看人了。
“霍哥，你好了的话，我们吃晚饭吧。”这么说，季濛站起身。
霍婻“哦”了一声，随手要将毛巾放在沙发上时，季濛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收回手，哈哈笑着放回了卫生间里，等走出来后问都有什么菜。
季濛说自己也就是随便下楼买了几个熟菜，他做好了之后霍婻请他吃饭的打算。
两个人安静地吃完了饭，霍婻首先说抱着碗筷去洗碗。
季濛知道这人刚醒过来，估计有些问题想问，也就坐在桌子前，抱着个水杯，等霍婻洗好了碗落座。霍婻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包糖果，递给季濛，然后看了他好一会儿，季濛不明所以。
似乎也觉得自己目光太直接，霍婻尴尬地笑了笑后，问道：“这段时间，季濛你一直都待在这里等我醒过来吗？”
“大部分时候吧。”季濛接过之后，拆了放入嘴里，“你第一次闭关，我拍你有什么差池是其一；我想突破试试是其二。”他最近一直有种自己即将突破第一境的预感，虽然直到霍婻醒来，他也并没有突破。
“那我也真的要好好感谢你一次，明天我给你做一桌好菜吃答谢你才行。”如此说着，两人之后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包括这半个月里麟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十天前，麟城城东废弃工厂被发现十二具死尸一事。这些死尸的特征皆是除了脸之外，浑身满是被刀痕折磨的痕迹，也就是说都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
当发现如此残忍的杀人现场时，警方在第一时间确定是与还未被抓住的嫌疑人B有关。此次的现场，不知和嫌疑人不谨慎，还是作案现场太大无法收拾或是其他原因，嫌疑人留下了许多罪证。当警察在一个晚上锁定了几个犯人之后，第二日，自称杀人犯的嫌疑人前往警局自首了。
“霍哥可以在微世上看看，至今还有不少人在讨论这个案子。都在说嫌疑人B到底抱有怎么样的心态，为何要做这种事。”季濛这么说道。
霍婻也就在微世上搜了关键字，当他看到有人将嫌疑人的照片发布到网上后，愣了愣。这是一个看上去面向老实敦厚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也不过五十几不到，头发却已经花白。
中年人的一双眼睛对着照相机，里面是一潭死水。
从犯罪嫌疑人的证词来看，只说是发泄心理要报复社会，甚至还带警方找到了自己作案的工具。所有受害者的家属联名希望马上对此人执行死刑，另外还请愿曝光犯罪嫌疑人家人的信息。
第一件事，微世上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杀死十四人的犯罪嫌疑人沈昌仕与杀死七人的犯罪嫌疑人姚淳在五天前同时被执行了死刑。
至于第二件事，警方当然不可能同意。可现在网络人肉多么的便捷，几乎就在请愿的当晚，沈昌仕的家人的信息就被挖了出来。
受害者家属立即前往了犯罪嫌疑人家主居住的出租屋，但房东说这家人早就在五天前搬走了。至此，沈昌仕的家人暂时下落不明，却也不妨碍人肉者们继续寻找他们的消息。
可即便这样，被沈昌仕所杀害的十四名无辜的受害者，也永远不可能回来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霍婻声音颤抖地问：“他也是拥有应用的人？”这句话里情绪复杂，有愤怒有悲伤更有极大的困惑。
似乎在不解如果真是应用使用者，为何要选择这样残酷的方式。
“不是。”这次季濛没有任何犹豫回答了，他的口中含着甜得过分的糖果，不紧不慢地说：“我认识这个人。大概在一个月前，我在医院看到过他。”
季濛本不是个对人外貌特别注意的人，但当时因为这人的孙女给了他别样的触动，才会对此记忆犹新。
他也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个人会是在网络上，还是在犯下了这样罪大恶极之事之下。季濛将那次的事和之后在幼儿园门口又遇到沈昌仕的女儿和孙女的事告诉了霍婻。而从他的言语中，他看出来霍婻的心里或许也有了一个猜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应用使用者。
那之后，霍婻沉默了许久。他趴在桌上，抬眼看向季濛时，再次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与难过：“季濛，我之前觉得这个应用的出现是件好事……可现在，我忽然又矛盾起来了。”
“我明白。”
“你和我说过，如果这个世界有很多的灵气，那许多人或许都能轻易地步入修真之列。就连这些鬼魂说不定也不再只能被困于一隅。”霍婻说这些话时，并没有朝周围看一眼，“当时我想，灵气和应用可都真是好东西。可现在……”
物极必反。
就算霍婻语焉不详，季濛也清楚他想表达什么。
而接下来，季濛将霍婻环顾四周的举动尽收眼底，感应到能量比先前要快的速度汇聚而来，并没有觉得喜悦。
霍婻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绪后又问：“田先生他不在了，你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吗？”
“就在沈昌仕被抓住的那个晚上。”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田成和本身的魂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本就不像是其他的鬼魂浑身充满怨气，如果不是跟着霍婻吸收了一些灵气，大概早就和蔡某的下场一样早早消失了。而田成和的灵魂能留存于世半个月，称得上奇迹了。
“说起来我本来应该去可馨家家访的。”霍婻叹息道。
窗外的天色完全被黑幕覆盖，在如今的城市里，抬头望天，能看到的只是一片黑灰色的天幕与孤单的月亮。
有谁还记得，多年以前有许多的星光陪伴在月亮的身边。
在另一座城市的霓虹灯下，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面容疲惫的女子刚将女儿哄入睡。
她侧着身，习惯性地轻拍着女儿小小的背脊。
这件合租屋还未装修，只是用水泥漆了墙的小间隔壁是床被晃动的吱呀声。沈秀英另一只手拿出一个手机，看着上面冰冷文字上的数据。
应用绑定：非本人
生命时长：3682天
生命能量：680/2400
能量地图：点击可显示
她该满足了，她该满足了才对。
可当真真切切地知晓女儿只剩下十年的寿命，她又如何能做到袖手旁观。
另一只手的手背下是女儿背脊温暖的温度，而这只颤抖地手中所握的只是冰冷的机器。颤抖着，颤抖着，手机即将脱手落在床上，她放开了唯一的温暖，双手捧住了手机。
屏幕上字体越发模糊起来，沈秀英用手背好不容易才蹭掉脸上的泪水。
抑制着抽泣，片刻之后，她毅然决然地点开了操作手册。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世事无常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