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暗室逢灯》砚西舟

22、第二二章

　　“余邈到章宅的时候，董文帛已经和章宅的保安僵持半个多小时了。
　　看到余邈的到来，董文帛活动活动脖子，整个人看上去的状态都十分轻松，只有右手拿着的枪，还稳稳当当地顶在章老爷的太阳穴上，余邈站定在一众保安的前面，直勾勾地盯着对面那个行为举止看上去已经有些疯癫的董文帛。
　　董文帛勾勾唇角，附在章老爷的耳畔说道：“老爷子你瞧瞧，给你闯祸的主儿来了。”
　　亭子周围噤若寒蝉，董文帛这番话自然也落在了余邈的耳朵里。

　　“如果我说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戴成蹊自己下得一局棋，你信不信？”余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缓缓说道。
　　董文帛神色有些古怪，但随后啧啧啧几声，并不接余邈的话，而是继续对着老爷子说道：“你看虽然他给你惹了祸，让你养老都不能安生，还有遭受这等无妄之灾，但就是你养的这条狗还挺忠心的，哪像我啊，能在您老爷子手底下做了一回人。”

　　章老爷到底是个见多了这种大风大浪的人，即便是被董文帛用枪顶着脑袋，勒得面色通红，但也依旧语气平稳地回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是我今日才知道的吗？”
　　听闻这番话，董文帛本就有些古怪的神色又添上一层，“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当年你私底下收了钱放了水儿这件事情，当年我就知道，要是时间再准确一点来说，在进那栋别墅的前三天我就知道这件事儿了，也就是你收了谢家的钱，刚出门没走两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章老爷子身体康健，吐字清晰，说这番话时甚至还中气十足。

　　章老爷话音还未落下，董文帛的双目便已经瞪得老大，“那你为何？为何这些年……”
　　“你是想问，老头子我为什么这些年不仅没有收拾你，反倒还用你？”章老爷反问回去：“你只知道一句话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并不清楚更深的一个道理。”
　　“是疑人好用。”站在章老爷对面的余邈接上老爷子的这句话。
　　听到这几个字，章老爷的脸上露出笑意，“你看看，这就是我更喜欢这小子的原因，也是为什么我相信他，而不相信你。”

　　余邈用余光撇着手机屏幕，像是刚好找到了什么东西，他朝着身后众多举着枪的保安挥挥手，示意他们收枪退后，随后自己一人向前走去。
　　“姓余的，你他妈给老子站那里别动！”瞧见余邈的举动，像是被戳中痛处的董文帛忽然朝着余邈面前的地面开了一枪，试图阻止他继续向前的步子。
　　听到枪声，原本那些已经收枪远离的保安再次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枪上前对准了董文帛，只不过再一次被余邈挥手挡了下来。
　　“我们活的这些年，大多数的时间都在赌，有赌过钱，也赌过命，老董，我最后和你赌一次，”余邈捏着手机，看着那柄黑漆漆的、对准章老爷子的枪，说道：“我赌你不敢开枪。”

　　“不怕输？”董文帛笑得阴阳怪气地看着余邈，随后又对着章老爷说：“这么看来，好像他也不算一个完完全全忠心的狗啊？拿你的命和我赌？”
　　章老爷依旧神色云淡风轻地眉眼弯弯，“你可别小看这小子，他不轻易赌，但只要赌就一定是稳赢的局。”
　　“万一呢？万一我现在就开枪了，大不了就是和你同归于尽，死了还能拉你这样的垫背，老爷子，我可不愧~”董文帛嘴上说着这样的话，但额角间划下的汗珠却出卖了他此刻高度紧张的神经。
　　“我不太想和你废话，我觉得看完这个视频你应该就能明白为什么我这么自信了。”余邈没有多说，只是在手机上点了一下，然后将手机举起来对准董文帛的方向。

　　手机屏幕上放的是一个视频，屏幕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这个距离范围边缘处的董文帛听看得一清二楚，画面应该是在董文帛对面之人左手边的一个偷拍视角，也正好能将他的面容和声音收录得清清楚楚，而对面之人的什么都没有被拍到，并且明显能听出他的声音被进行后期处理过。
　　“这是几天前，我收到的一个视频。”余邈缓缓说着：“我收到时，是一个加密过的邮箱发来的，我找人破过，但是没有什么发现。”
　　余邈说话的时候，视频还在播放着，视频里的董文帛没了往常脸上带有的平静与镇静，在不知道对方怎样的话语下，脸色看上去十分的苍白，那副细边眼镜也被他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卸下来，放在茶桌的一旁，唯有清晰可见的那通红双目，直视着面前。

　　“你说当年你私下收了谢正元的钱，导致那场赌局的结果产生天翻地覆变化的这件事情要是被你们家现在养老的那个老爷子知道了，会是什么个反应呢？”
　　这段话是镜头外的一个人说的，说话的声音即便是已经被处理过的，但依旧能听出来是那幅浪荡调调，轻飘飘的如同羽毛点在水面一般，像是丝毫不知道这话语中的内容，可以使得面前这个人断送了性命一般。
　　“你有什么证据？”
　　董文帛被逼上绝路，思虑半天也只能问出这样一句丝毫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的话语。
　　对面那人被处理到有些机械的声音继续慢悠悠地飘出来：“是啊，做事情都要讲一个证据，所以如果我没有证据的话，就不会同你讲这番话。”

　　半晌后，董文帛找回来些许的理智，似乎是明白了面前的人的意图，安静片刻，董文帛重新戴上他的眼镜，抬起头注视着前方，问道：“这位先生，您要是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不愧是和谢家做过生意的人，董先生明白人，那我也就不和董先生绕弯子了。”
　　说着话的功夫，一个牛皮纸档案袋被神秘之人从桌子的这一头推向了对面。
　　“这档案袋里的东西，是你自己拿过去销毁，还是我派人送到章老爷的宅子，就看董先生自己了。”
　　董文帛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说话，依旧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方向，等待着面前之人的后话。
　　“我想让章家从内部开始溃烂。”
　　话语从茶桌的对面传来，期间还夹杂着茶水入杯的声音，将一切显得看上去都那么悠闲与怡然，可这一句话，又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瞬间压在董文帛的头顶。

　　视频不长，只有几分钟，肯定只是董文帛与对面之人谈话内容的一小部分而已，视频播放结束，画面停止在董文帛清晰的面容上。
　　如果说对面之人的那句话像是一块石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那此刻出现在余邈手机上的这个视频，就是一把利刃，直冲冲的插在董文帛的心口。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对面坐的那个人是谁？在一个小时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谁，直到你一个小时前给我打的那通电话，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余邈收起手机，但并没有揣回兜里，而是那在手上，继续慢吞吞地说道：“很可悲的是，当时坐在那里的你选择的不是回来澄清这一切，而是选择再次欺骗和背叛老爷子。”
　　“你宁愿相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丝毫不清楚底细的外人，你也不愿意选择回来承认，说实在的，老董，你还真不算是个男人。”
　　余邈继续说着，丝毫不担心这些话会激怒面前的董文帛，从而使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你他妈就是个孬种，做了什么事情也不敢承担，拿着个枪，不知道在这里吓唬谁！”
　　“说实在的，我要是你，早在几年前，十几年前我就杀了老爷子，大不了就亡命天涯自己出去重新闯，大不了就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就算是个杀人犯，也比你现在这个孬种样子要强上百倍！”
　　“……”

　　听到这番话，董文帛的左臂开始收紧，余邈嘴里的话依旧没有停止，句句不离“杀人”“杀人犯”几个字眼，在连环咄咄逼人的气势下，董文帛的情绪突然开始高涨，脸上的表情也急剧在变化着。
　　“杀人犯……不，我不杀人，我没有杀人……”
　　“我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宋宽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
　　董文帛就像是陷入无限循环的魔咒一般，他的声音也从最开始的喃喃低语变成嘶吼。
　　“没有，没有！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敲晕了他，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我不是杀人犯！”

　　听到这句话，余邈的视线瞥过董文帛的右手，他神色一变，迅速将手机塞进兜里，两步跨当三步，飞身扑向已经有些疯魔的董文帛，捏住他的右胳膊向上一抬。
　　——嘭
　　本就上膛了的枪在疯魔的董文帛手里擦枪走火，那颗子弹从枪管中飞出，直朝着亭子的木顶而去。

　　余邈眼疾手快，捏着董文帛手腕的手一使劲儿，后者吃痛，那把枪应声掉落在地上，遏制着老爷子的左胳膊也随即松开，余邈一脚向那把枪踢了老远，随后又将董文帛向着自己的方向拉去，他自己错身，接着惯性将董文帛的右胳膊扭在他身后。
　　随即，余邈左腿发力，使得后者面部朝下倒去。
　　顷刻间，原本作为主动一方的董文帛被余邈用膝盖扼制在了地上，一旁章宅的保安将章老爷扶起之后，也一拥上前，帮着余邈控制住董文帛。
　　余邈翻了个白眼，松开捏着董文帛胳膊的手，站起身，面色还有些嫌弃的拍了拍手。

　　而此刻，那一声枪响惊动了刚刚驱车赶来的江钊阑一行人，章宅的大门被人迅速撞开。
　　登时，余邈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冲在最前面的江钊阑。
　　而江钊阑，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一群保镖中的余邈。

　　“举起手来！”
　　“都别动！”
　　一时间，章宅那个平静的院子里，喊叫声与警告声此起彼伏，而落在余邈和江钊阑的耳中，只余留下那嗡嗡的轰鸣声。
　　余邈站在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入目乱哄哄的景象似乎像是电影中故意被虚化一般，所有人的身影都拉得很长在空气中留下虚影，只有他们二人定格在原地，隔着那些虚影，看着彼此。

　　可以说，他们彼此心中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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