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瑶仔兽

162、谈判

　　第一星系银河教总坛

　　蒋烈被关在一间四四方方的监仓内，除了墙边一张供他坐躺的长椅，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信号被封锁，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如同摆设。

　　蒋烈不知道从自己被关进来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多长时间，尽管这期间有人给他送过十几次餐食，但不排除他们会通过这一行为故意混淆他对时间的判断。

　　而他也没有办法凭借自身饥饿感来判断时间，因为他压根没有喝水，也没有进食。

　　尽管不确定这些送来的东西里有没有掺进药物，但他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大。

　　他身上唯二被允许携带的，只有他的打火机和烟。

　　烟已经抽完了，只剩下烟盒，后来烟瘾犯得难受，他又把地上那几个烟屁股捡起来抽了一圈。

　　再后来，实在渴得厉害了，就连烟瘾都没有了。

　　之后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连动弹都少。
　　从监控中看的话，是一个全静止的画面，甚至让人怀疑可能他早就已经逃跑，而眼前这个仅仅是一个定格画面。

　　直到看到他打了个喷嚏。

　　再次被带去见到汉斯·沃克的时候，只见教主大人坐在长桌一端，长桌上摆满了丰富的菜肴。

　　“蒋悍森就快到了。”
　　这是汉斯·沃克说的第一句话，他向蒋烈举了举酒杯。

　　银河教教规中明令禁止喝酒的行为，那么自然，酒杯里的不过是纯净水。

　　蒋烈面前同样放着一杯水。

　　他说：“哦。”

　　由于严重缺水，他的精神像是枯萎了一般，佝偻着背，眼皮也几乎要没办法撑起来。

　　他本人也并没有要强打精神的意思。

　　有些费劲地盯着那杯水，那是生命之源，是他的身体此时此刻强烈渴求的东西。

　　“为了他的爷爷，明知危险他还甘愿涉险。”
　　汉斯·沃克仰头喝下手中那杯水，蒋烈分明清楚听见从他喉咙里传出来的咕噜咕噜的吞咽声。

　　把喝光了的空酒杯放回桌面，汉斯·沃克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看向蒋烈：“不得不说，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是个好孩子。”

　　蒋烈没有反应。

　　“那么当做是为了他，你也应该好好对待自己。”
　　这么说着，汉斯·沃克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美味菜肴一道一道往蒋烈面前推，这里面有海鲜炒饭，有牛尾汤，有罗勒叶蒜油虾，有风干火腿芝士拼盘……

　　这些都是蒋烈以前爱吃的。

　　一一扫过这一道道佳肴，蒋烈抬起沉重的眼皮，冷笑道：“他自己爱装好孩子，关老子屁事？我们爷孙两个，从来就没有谁为了谁。”

　　-

　　杨熙怡坐在沙发上，出了很多汗，她以拳头抵着自己眉心，呼吸急促。

　　门被打开，她同时睁开了眼。

　　杨熙怡棕色的瞳孔外有一圈淡淡的绿，她紧紧盯着走到自己眼前的伊琳娜，弓着背，像随时准备发动进攻的猛兽。

　　伊琳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她观察着杨熙怡的状态，知道时机差不多了，于是摊开手掌，那里有一颗黑色胶囊。

　　杨熙怡瞬间起身夺过胶囊塞进嘴里，急切地做完吞咽动作后，她看向伊琳娜，用最后的理智，哑声说了三个字：“滚出去。”

　　这该死的药比想象中厉害得多，每6个小时必需吃一次，否则等到毒瘾彻底发作，就会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像那天的杨启山一样。
　　可是一旦吃下这个药，身体深处的欲望会迅速夺取大脑的支配权，无论是多有权势的人，抑或是多精明沉着的人，都会沦为一心只求发泄的野兽。

　　三天时间，银河教就可以控制任何他们想控制的人。

　　一切结束之后，头发微散的杨熙怡坐在那里，闭着眼睛，支着头等待最后的药效散去。

　　“知道吗阁下？比起你父亲，教主大人还是更属意由你来掌管第一星系。”
　　重新回到这个房间的伊琳娜，就蹲在杨熙怡身前，她伸出双手温柔地捧着杨熙怡的脸。

　　杨熙怡还是闭着眼睛，只是眉头皱得更紧，无法说这究竟是难耐亦或是厌恶，她没有给予伊琳娜更多反应。

　　“当知道你愿意加入银河教，教主大人非常高兴，像你这样优秀的人，是新世界不可或缺的力量。”

　　杨熙怡在她话语间缓缓睁开了眼睛，下一刻，头往后一仰，直接脱离伊琳娜的双手。

　　“谁管你们教主高不高兴？”
　　此时杨熙怡的神色恢复如常，她还是坐着，居高临下盯着蹲在眼前的伊琳娜，眼神冷酷如坚冰，“我已经按照约定吃了三天药了，你们什么时候会按照约定把艾丽西亚还给我？”

　　伊琳娜仰着头，面带恬静的笑容和杨熙怡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她站了起来：“阁下，只要你做好今天这件事情，艾丽西亚小姐就可以回家了。”

　　她自顾着往门外走的时候，突然回头，微微一笑：“为表诚意，你可以先见到她哟。”

　　杨熙怡立刻站了起来。

　　这是杨熙怡阔别多日第一次得以见到艾丽西亚，就在这个房间门口。

　　有着亚麻色的长卷发与漂亮脸庞的艾丽西亚，就站在两名银河教徒身后。

　　她的脸看起来比之前更瘦。

　　这个温暖和煦的女性迎着杨熙怡激动的目光，微微一笑，说了句：“阁下。”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就在面前，却无法再靠近，杨熙怡张了张嘴，问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你还好吗？”

　　艾丽西亚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苦涩，她似乎是想摇头的，最终却改为点头。

　　杨熙怡还想说什么，伊琳娜却来到了她的面前。

　　这位银河教的圣女将一把手枪塞到了杨熙怡手中，微微倾身，用只有她们两人听得清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今天艾丽西亚和蒋上将只能活一个的话，你会怎么选？”

　　在这个问题中，杨熙怡瞳孔紧缩。
　　她握紧手里的枪，忍不住把目光越过艾丽西亚，投向眼前的走廊。

　　除了艾丽西亚身边的那两个银河教徒，这里每隔几步就配一名武装人员。

　　伊琳娜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在思考确保艾丽西亚小姐安全的前提下，杀了我们，并救出杨理事长一起逃出这里的可能性吗？”

　　杨熙怡低头看向那把只有6发子弹的枪，没答话。

　　“综合各方面因素，结论都是做不到——对吧？
　　伊琳娜给予宽容的微笑，对杨熙怡柔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是时候去迎接上将阁下了。”

　　-

　　会客室是按照伊琳娜的意思布置的。
　　纯羊毛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墙壁内嵌着古典壁炉，两张复古油皮高背椅中间的小圆桌上，还摆着她亲手插的鲜花，而那幅她亲手绘制的油画，已经挂在了壁炉旁的墙上。

　　对这一切她非常满意。

　　传说中的蒋悍森是独自一人走进来的，他的两名手下并未被许可进入这座庄园。

　　“上将阁下，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伊琳娜。”
　　上将阁下实在过于高大健壮，所以当他走近的时候，伊琳娜只能仰视他。

　　“你好，理事长夫人。”
　　他眼神极笃定，哪怕明知自己已然身处险境。

　　伊琳娜继续观察他。

　　比起照片，现实中更能直观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压倒性的气势。

　　这让伊琳娜忍不住怀疑，这个人真的有害怕的东西吗？

　　伊琳娜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疑虑。
　　蒋悍森当然有害怕的东西，否则他不会只身出现在这里。

　　这个人有着深邃的轮廓与俊朗的五官，明明轻易能让人一见倾心，偏偏他气质并不温和，甚至有点凶悍。

　　应该很少有人能跟他对视超过三秒，因为那将被视为一种挑衅。

　　他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王者。

　　可惜，他的对手是银河之神。

　　王者注定要臣服于神。

　　“理事长阁下由于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伊琳娜迎着蒋悍森充满威压的目光，毫无怯意，“所以今天由我和杨中将代表第一星系与上将阁下洽谈合作事宜。”

　　杨熙怡就在伊琳娜身后，这位向来个性张扬女将此时脸色并不好看，对他颔首道：“好久不见了，蒋。”

　　向杨熙怡点头致意的同时，蒋悍森的目光扫过他们身后几步之外，站在两名教徒中间的艾丽西亚的脸。

　　察觉到上将阁下看似不经意的目光，艾丽西亚很快回以微笑。

　　“听说上将阁下和孟辅佐官的婚礼定在了明天？”
　　坐下后，伊琳娜以满脸真诚祝福的表情如此发问。

　　事实上关于这件事情，蒋悍森本人也是刚听说没多久，此时他仅仅是看着伊琳娜，没表情，也没有要答话的打算。

　　尽管如此，伊琳娜并不尴尬，接着说道：“教主大人有一份大礼，想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两位。”

　　蒋悍森微微一偏头：“哦？”

　　伊琳娜郑重地说：“第一到第四星系的绝对统治权，还有蒋烈元帅的生命安全。”

　　面对如此有吸引力的条件，蒋悍森却显得无动于衷，他问：“我要用什么交换？”

　　伊琳娜说：“教主大人希望蒋上将可以加入银河教，与我们一起创造新世界。”

　　从鼻腔中发出一声沉沉的冷笑，蒋悍森重复道：“新世界？”

　　这个男人不屑的态度，被伊琳娜在心中默默归为某种外厉内荏。毕竟这本就不算一场公平的谈判，他们这边有着足够决定胜负的压倒性筹码。

　　“银河之神深爱世人，我与教主大人带着使命来到人间，就是为了将迷途之人引入新世界的大门。”
　　伊琳娜真挚地望着蒋悍森，“无法地带常年战乱生灵涂炭。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想要世界迎来真正的和平，并不一定要靠打仗。”

　　蒋悍森看着她：“那要靠什么？”

　　伊琳娜笑着回答：“靠拥有大爱的银河之神，我们一起努力，创造一个拥有统一思想，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她讲完之后，蒋悍森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用毫无温度的眼眸盯着她。

　　这使得会客室陷入一种令人不快的寂静，甚至让伊琳娜内心萌生一种节奏不受控的焦虑感。

　　大概过了十秒左右，蒋悍森才问：“如果我不想加入呢？”

　　伊琳娜告诉自己无需慌张。
　　她作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模样，看着蒋悍森：“听说蒋元帅已经绝食三天，而且滴水未进，难道你忍心他继续遭受如此痛苦？”

　　在伊琳娜微变的眼神中，蒋悍森往后靠向椅背，架起了长腿，他说：“可是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受人威胁。”

　　他姿势的转变，让伊琳娜察觉到强烈的不对劲：“阁下——”

　　“废话真他妈多。”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艾丽西亚，在此时不耐烦地开口，用一把突兀至极的男声说道，“我家阁下都说了，他不喜欢被人威胁。”

　　这个从未听过的男声，致使伊琳娜诧异地回头——

　　砰！砰！
　　于是，她正好目睹艾丽西亚身旁那两个教徒被先后两枪爆头的画面！

　　伊琳娜瞪大了眼睛，岁月静好的笑容在她脸上破碎瓦解，她一脸不可思议，把视线转向她身后的杨熙怡。

　　只见杨熙怡举着枪，一脸嫌弃地对“艾丽西亚”吼道：“臭小子！别顶着我家艾丽西亚的脸说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