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泣情殇》千骄

10、起之九 原谅

　　“快看，我们到啦！”天涯兴奋地叫着指向远处。如今他们已在一片戈壁之上，气候比沙漠中要缓和得多了。果然就在正前方，一大片建筑清晰可见。
　　楚慕虹兄妹却已经没有多余的力量去欢呼雀跃了，只盼着能赶紧地躺下放松一下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的身体。
　　此时两名青衣的瑶华弟子缓缓飞至他们面前落下。两人都很年轻，除了面貌，身材装扮都一模一样。比较明显的特征是一个是眯缝眼，一个是招风耳。
　　眯缝眼首先说道：“我们是瑶华派最末辈弟子，负责接待未来的师弟师妹。三位辛苦啦，请先入前面神兽陵内休息，里面已准备好食物和水。”招风耳也笑眯眯地说道：“再过小半个时辰限定的时间就到，在此之后到达神兽陵的人，将不能参加神兽的测试。三位总算是赶上啦，再加把劲快跟我们来吧！”
　　三人跟着那两名弟子走进他们所说的神兽陵，环顾四周，不得不赞叹瑶华派的不凡。
　　这是一片敞开的建筑，没有门。左右两边是两排雕梁画栋的殿阁，正中十分开阔，石板铺路，绿树为荫，花草相间，让人难以相信是身在荒凉的戈壁之中。正前方却是一座呈半圆形的石山，看去真像是一座巨大的陵墓。石山前面似乎是一片更大的开阔广场。
　　楚慕虹好奇的问道：“请问这里就是瑶华派了么？”眯缝眼摇了摇头答道：“不是的。这里只是瑶华派的中转站，或者说是一个门户。”看着三人不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说是中转站是因为出入瑶华派的人和物资，都要通过此处的传送台；说是门户是因为，要进入瑶华派的人，除了要经过穿越沙漠的考验以外，还必须通过镇守此地的五行神兽的考验。这些，到时候你们自然就会明白了。”
　　“五行兽？他要测验些什么？”
　　“具体测验些什么，我们其实并不清楚。只知道神兽是创建瑶华派的女神带入人间，瑶华从创派之日起便以它来挑选弟子，无人敢有异议。他选人的条件想来一定是十分苛刻的，每次到达此处的人不下数百，却只有寥寥数个能成为幸运者。”
　　三人一听，心里都像被泼了一盆凉水，刚才成功的喜悦都冷却了。
　　招风耳看出三人的表情变化，赶紧说道：“三位千万别灰心，我看你们资质肯定不差，极有可能被神兽选上。你们看像我们俩这样的不也幸运入选了么？现在你们一定非常疲惫了，请自行到右手边最后一间第十殿休息，明日清早便要参加神兽的测试。只是到达此处的有近四百人，没有足够的空间，非常拥挤。实在是条件所限，这位姑娘也只能将就一晚了。”说完招风耳指着让天涯他们进入的“第十殿”，叮嘱道：“我们二人还有别的事，请三位自便。不过前面广场的派训墙后是神兽居住之地，千万不可随意前去冒犯。”三人连连点头。
　　刚进入“第十殿”中，一阵嘈杂便扑面而来。这里十分宽敞，里面原有的摆设似乎都已清空了，一头是一排，上面放着水和一些素食点心。剩下的空间全是一排排的地铺。里面已经聚集了三十几人的样子，有的在桌旁狼吞虎咽，有的躺在地铺上。年龄不一，三教九流都有，也有少数几个女子。这几十人的声音嘈在一起，在这空旷的房中回荡，听来令人心烦。但是有一个穿着瑶华派服饰的人也站在房中，应该是在维持秩序，所以有那么多人却并不显得混乱。
　　所有人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狼藉。幸好两面的八扇窗户都敞开着，气味还不是很难闻，不过楚慕虹还是忍不住皱了皱鼻子。不过此刻哪里还顾得上讲究，三人一起坐到桌前一阵大吃大喝，速度之快，都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却只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吃得最爽的一顿了。吃饱喝足了，三人找了靠门窗的三张床，瘫在上面便不想再动了。
　　虫儿也跳上桌去，用两只前爪抓东西吃喝，却也无人在意，天涯便也懒得去管它了。
　　三人谁都懒得说话，直至天色暗下去才觉得身体恢复了过来。一向对新鲜事物感兴趣的楚慕虹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拉着天涯和楚慕虹起来要去外面走走。
　　三人来到庭院中，只觉得这里的夜晚根本不像沙漠中那样冷得透骨，只是带着沁人的凉意，还夹杂着花叶的清香。
　　楚慕虹狡黠地眨了眨眼说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
　　“不是说不让去吗？要是触犯了神兽可怎么办才好？”楚慕乾正要反对，见天涯已经屁颠屁颠跟着去了，于是也只好跟上前去。
　　走出庭院，前面果然是个宽阔的广场，正中是个巨大的香炉，香炉后是一面石墙，明亮的火把映得石墙上的字清清楚楚。有两个瑶华派弟子就守在石墙的旁边。
　　三人试探着走过去，他们便出声阻止道：“后面不允许进入，请各位止步。不过这派训墙，倒是可以提前看个清楚，也好在入派前做好心理准备。”
　　三人凑上前去，一看便都有些傻眼，原来瑶华派的规矩竟然如此多。其中还包括斋戒，禁欲……
　　“斋戒，就是说只能吃素吗？禁欲，就是说不可以结婚生子喽……”天涯一下子有些大受打击的感觉。
　　“这位说的正是。斋戒，才能让身心清明；禁欲，是修仙之人应守之基本。否则又怎能成为‘剑仙’？”其中一个瑶华弟子淡淡地说道。
　　“可是，据我所知云天门应该没有这些戒律的呀？他们不也是修仙的么？”
　　“哼，所以他们才不免落入俗套，只能称得上是‘修侠’。只有瑶华派人，才真配被称为‘剑仙’。凡事不可能求全，几位既然不畏艰辛来到此处，想必这一点心理准备总还是有的吧？”
　　天涯和楚慕虹都一下子如遭雷击，看来自己如此轻率便来了这么个不得了的地方……
　　楚慕乾倒是很平静：“说得正是，凡事不可能求全。既然能够成为剑仙，这些尘俗享乐又有什么好留恋的。”说完他转向楚慕虹：“不过虹妹，你年方十六，正是女儿家最美好的年华。你说入瑶华也是为了一个梦想，我不知道那个梦想是什么，但你可要想清楚了，可不要误了自己的终生幸福。”
　　楚慕虹一下子有些发蒙。都已经到了这里，难道就这样放弃么？或者就这样轻率地选择孤独一生么？成为剑仙从来就不是自己的人生目标，那么自己的人生目标是什么呢？像所有平凡的女人一样安分守己的结婚生子，生老病死？这样的人生，怎么觉得如此地索然无味……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突然间面对这样一个将要决定人生的选择。
　　那道紫色的剪影浮上心头，原来自己的追逐永远只会是徒然，事实为何会是这样的残酷？
　　当习惯了平庸的心灵忽然陷入了从未领略过的奇境，剩下的便只有盲目和和痴迷。如果不得不斩断那再也无法放弃的眷恋，还不如看破红尘，至少还能在有他的地方默默凝望……
　　何谓心动？
　　情之一字，竟能让人明知回头是岸，却偏偏要选择绝望。
　　楚慕虹沉吟良久，终于开口：“乾哥，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怎么甘心不试一试就退出？能不能被选中全由上天注定，是重回平凡还是放弃红尘，便也让上天决定我的命运吧！”是啊，全由天定，看看命运给自己的选择……
　　天涯心中百转千回，她是不谙世事还是另有所想，竟然真的愿意看破红尘么？可是如今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左右她的选择？那么自己又该如何决定呢？就算是不入瑶华，自己也从未想过什么结婚生子之类的事。如果没有遇到她，面对这样的选择自己也是无所谓，凭感觉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突然有了恋慕的人却要和她一起看破红尘吗？
　　这样的选择是可笑还是悲惨？
　　原来有的时候，能够把自己的选择交给命运来决定真的轻松许多……
　　“慕虹说的是，要不要成为剑仙，就让神兽来为我们做选择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三人纷繁复杂的思绪。
　　有两个青衫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正在对旁边的人大声说话，带着抱怨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师父也真是的，怎么就派这么几个人给我，怎么忙得过来嘛！修葺济世峰那几座破房子的事，早不修晚不修，偏要凑到这时候修。济世峰那几位长老就知道张口提要求，真是自己不主事不知道当家人的艰辛，看来今晚大家就别想睡觉啦。还有，麻烦你赶紧去找找那个现在不知道在何处逍遥的紫轩师叔，告诉他身为长辈就该有点长辈的样子，叫他明天清晨一定要来主持选徒仪式。”
　　“辰师兄，我马上去找找看就是。不过你要我说的那些话还是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可不敢当着他的面那样说。”
　　“说得太客气了的话他会理你才怪。你放心，他也就是一向待人冷淡些，却是从来不会向人发火的。快去吧！”
　　旁边的人转身走了。楚慕虹看清了来人，高兴地叫道：“咦，他不是星辰吗？”
　　星辰也发现了他们，笑着迎上来。看着三人，他脸上略带一丝惊讶地说道：“原来是你们啊，楚小姐竟然也成功的到了此处啦，真是令人钦佩！这位是？”
　　他望向天涯，楚慕乾抢先答道：“他叫天涯，与我们同路来的。多亏了他，我们才能到达这里呢！”
　　星辰还是和往日一样笑眯眯的样子，让人倍感亲切：“我和你们也算是朋友啦，抱歉的是前面的路途中我却无法帮忙。我还一直担心你们能不能坚持住呢，现在看你们好好站在这里，我就放心啦！只是现在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只能委屈你们将就一下了，明天的事情先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就好。经过那么长时间的跋涉，你们一定已经很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安排，明天见啦！”说完星辰摆了摆手匆匆离去。
　　天涯看着楚慕虹那有些复杂的神色，张口像是在告诉她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师父曾经说过，命运之轮，自有其转寰，神魔也不可挡，何况弱小如人类乎？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一切不必强求。就听星辰说的顺其自然吧……”
　　楚慕虹望着天涯——这个人，乐观而又坚韧。与自己年龄相仿，却不像自己有亲人可以依靠，一个人游荡在这复杂的世间。从前的自己，从未理解过这个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的人。真实的他，不是个世故的江湖骗子，而只是个单纯而坚强的少年。
　　她幽幽地对天涯说道；“不管能不能进入瑶华派，我都要对你说一声谢谢。”
　　天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回答得有些支吾：“没什么……那个不用谢的……其实能和你们一起，我很高兴……”犹豫了一下，他又问道：“这么说，从前我的不是，你已经原谅我了么……”
　　她灿然一笑：“原来你还在顾忌过去的事情啊？其实如果不是你，我也许已经死了。从前我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只知道爱憎分明，从不明白世间还有种种的艰辛，所以对你才会有那么深的成见。如今我们已经是共患难过的朋友啦！”
　　天涯愣住了，她那一笑，明如皓月，灿若夏花，使得他的心中一片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