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
被甩了。
路透一边抹着没完没了的眼泪，一边把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了。
最后只剩下打了不到一年的荣耀账号。
花了十块钱，进了同一家公会，从什么都不会的游戏小白，变成一个能帮上点忙的普通玩家。练级，练操作，看副本攻略，看比赛，还顺口学了几句经典垃圾话……
结果甜甜蜜蜜的情人节刚过，说散就散了。
路透看着好友列表里满满当当的共同好友，觉得一个个删实在是麻烦，最后把账号卡一抽，顺势扔进了垃圾桶里。
路透摘下耳机，拿着烟蹲到网吧门口吞云吐雾，消愁。
半夜三更，兴欣网吧的招牌在她头顶孤独地泛着红光。萧瑟的大街莫名抚平了她跌宕的情绪，剩下满脑子迷茫。
明天还要交稿。
虽说一首歌词顶多两百个字，状态好的时候半个小时就能搞定。但她已经在瓶颈期滞留半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想。她家江女士常说，理想和天赋往往不搭，所以人们要么活得很辛苦，要么活得很平庸。
年幼无知的路透，一度觉得这只是大人们对现实的妥协。
一边苦恼甲方的命题，一边灭了烟头，顺势又点了一根，颇有没完没了的架势。
苦恼极了，也没发现有个人蹲到了自己身边。
“妹子，借个火？”
看也没看一眼，顺手把火给递了过去，心里还在纠结。
出什么命题不好，非出个热恋，曲子还是小清新风，说要争取去给某个青春电影做插曲……还是真是巧了，她一个刚失恋的人能写出什么来！
猛抽一口烟差点把自己呛死的路透，恼羞成怒地扔掉烟。猩红的烟头从地面弹起，划过一条折线。
“没事吧，给你拿瓶水？”
旁边的人看她咳得厉害，不免有些担忧。
路透缓过劲儿来，才想着看人小哥一眼。
普通，有些驼背，懒懒散散的没个正骨，眼睛倒是黑得发亮。一看就是长期在空调房里蹲着的夜猫子。也看不清小哥具体长啥样，好像是网吧刚来没多久的网管。
“不用了谢谢。”
路透勉强地挤了个笑容，准备起身回座。没想到那人也起身了，还掏出那张被自己扔掉的荣耀卡。
“好歹十块钱呢，别说扔就扔啊。”
“……你捡了？”
看路透神色复杂，小哥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卡你卖给我吧？”
路透觉得好笑，却也松了口气。
“送你吧。第九区的号，60级的战法，装备一般，唯一值钱的可能是武器，自制的50级银武。神之领域的挑战任务还有一半。你想要就都拿去吧。“
“哎呦还有把自制银武？这不太好吧。”
本以为对方只是得了便宜在卖乖，却不想他是真的意外，竟然开始犹豫。
“这样吧，你先把卡拿着，我跟老板商量一下，给你估个价。”
看着第二次送到面前的账号卡，路透本就不坚定的心有些动摇。她看着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们都很喜欢荣耀？”
“你不喜欢？”
“不怎么喜欢打游戏。”
“那还弄把自制银武？”
“……陪前任瞎折腾。”
小哥状似恍然。
路透苦笑。
“玩荣耀也是为了配合他的喜好。异地恋么，总要找个方式联络感情。那银武还是情侣款的，只不过我的一次就做成了，他的到现在还没成。现在想想，估计那是系统在暗示我俩根本成不了。”
“别瞎扯，我玩荣耀十年了都不知道系统这么人性化。”
“这只是个比喻！”
“是拟人吧。”
“……总之这卡我不要了。你们拿去吧。“
路透说完就往网吧里走，表情十分决绝。
“你要想拿回去随时到前台找我，我叫叶修。”
叶修看着路透越走越快的背影，最终把卡揣进了兜。
这姑娘是网吧的常客，总喜欢坐在无烟区没人的角落，一坐一个通宵。他经常看见她打游戏，连着麦，脸上总是挂着笑，一看就是单身狗勿近的气场。老板陈果也认识她，说她这个状态都保持一年了。
今天也是，普通地上机，普通地秀着恩爱，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吓得他差点打翻给客人的泡面。
俩小时后，这姑娘抹抹眼泪，竟然在竞技场上找人PK，还爆起了手速。叶修哑然地看着姑娘PK掉一个毫不知情的65级流氓，出招前所未有地犀利。正想着是不是又撞上了个天才，紧接着就发现她把荣耀的卡扔进了垃圾桶。
叶修玩了十年荣耀，真没遇上过扔账号卡的。一般人不玩了，也就是把账号卡扔进抽屉里再也不去碰。他一时间有些懵，想着不要多管闲事吧，这个手还是不自觉地伸了出去。
路透仍旧每天都去网吧通宵，但改坐吸烟区了。她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时不时在空白的文档里写几句，然后删干净。身边的人都在玩荣耀，嚷嚷着组队、吵吵着杀人。路透在里边怡然自得，就差一首完完整整的歌。
否了N个切入口后，催稿的电话来了。路透自知我命休矣，带着手机走到了门口。
“歌词呢？”
甲方的语气轻松得让她有点发怵。
“没什么灵感。”
“这个借口你用了半年了。你才二十多岁，这就江郎才尽了？说吧，是不是又打游戏去了。”
“这回真没有……”
“我不管你是写了个垃圾出来也好，还是去冷门的曲子里抄一个也好，明早我起来看不到歌词，你们就给我滚蛋。”
甲方轻松地说完这些话，果断挂了。
路透看着只剩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心情意外得没有太大变化。她又点了支烟，然后把电话拨了回去。
“怎么了？有灵感了？”
“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们队早就散了。这大半年都是我一个人在撑着。撑到现在……”话到嘴边，路透不由地嘴唇发涩，“到头了。”
“……”
“合约后天就到期了。谢谢你这一年来的帮助。”
她等了很久，甲方一直没有说话。
“那就这样吧。拜拜。”
路透挂了电话，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然后回到网吧，找前台下了机。没有沮丧，也没有释然，她一到家就倒在床上闷头大睡。梦里出现了许多人。支持她去闯荡的父母，跟她一起写歌的竹马，还有撞大运碰上的主唱。三个人的乐队，磕磕绊绊走过三年，最后的结局……
狗血得她都怀疑这是不是一出偶像剧。
竹马和主唱相爱了，一不小心怀了下一代，就在双方父母的安排下领了证，离开H市安家去了。其实独立乐队又不禁止谈恋爱，三人完全可以继续做音乐。但竹马担心自己无法给孩子稳定的生活，硬着头皮重新上了大学。主唱担心路透对竹马不死心，明里暗里不让两人再来往。
路透对竹马真的无心。可是主场不信，她也没办法证明。
如果不是甲方的违约金三人都担待不起，可能早就没了联系。路透硬着头皮作了词，竹马填了曲，主唱录了歌，最后再整合到一起。就这么毫无感情联系地合作了几个月。
终于是维系不下去了。主唱为了孩子不能再用力嘶吼，竹马忙着各种功课和论文。路透在对象支持下又自己努力了一阵，结果对象突然跟自己说，喜欢上了别人。
头上长出一片青青草原的路透，非常果断地选择了结束。
从那一刻起就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
什么都不想干了，就想当个废人。
陈果在给战队寻找训练基地时，偶然目睹有人拖欠房租被房东赶出来的场面。正感慨这年头真的会有这样的事，仔细一瞧怎么还有点眼熟？这不是天天来网吧熬通宵还扔账号卡的妹子吗！
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管闲事，对方却已经看见了她。拖着行李箱，平静地朝她打招呼。
“嗨老板娘。”
“哦，小路，你住这儿？”
“被赶出来了。你们也住这儿？”
“这倒不是，兴欣不是要成立战队吗，总在网吧也太不像话了吧。”
“我倒觉得你家环境不错，所以天天去你们那儿工作。”
“工作？”
陈果一愣，她只知道这姑娘和男朋友连麦打荣耀，从来不知道她还拿自家电脑工作。
等等，无烟区角落，天天连麦……姑娘长得也好看，现在看着一副厌世的样儿，之前笑起来却有种媚态。之前在网吧闲聊的时候，就有不少男人觉得她比小唐还漂亮。
“我之前是搞乐队的，天天在你家写歌词。”
想着她前一阵对文档发呆，陈果恍然大悟，瞬间有点羞愧。什么时候她的脑洞也变得如此没下限——一定是叶修的心太脏，被他传染了嗯对！
“对了老板，我记得你之前在招夜班网管，人手够吗？”
“够了够了，就那个捡你账号卡的小哥。你要找工作？不继续玩乐队啦？”
“玩不下去。想转行试试。但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早知道就先听江女士的话把厨师证考了……”
路透一个人碎碎念了很久。似乎很久没跟人说话一样，一直平淡地、跳跃地絮叨这几天的心路历程。陈果看着她，想起这姑娘有阵子没来网吧，想起叶修说她扔账号卡时的表情，突然有些心疼。
“小路。”
路透停下碎碎念，看着她。
“那个……账号卡能不能卖给我们战队？”
京酱肉丝，宫保鸡丁，杭椒牛柳，水煮鲈鱼，凉拌三丝儿，上汤千张包……
看着满桌子不同派系的菜，叶修有些愕然。
陈果则眉飞色舞地指挥网管们关上网吧的门，嚷嚷着团建聚餐。
叶修掏出烟，调侃她。
“认识几个月了，怎么今儿才想起给我开接风宴？”
“少臭美了你！”陈果翻了个白眼，“就算要开接风宴也是给小路开的，吃完就好好研究你的荣耀去。”
“小路？新请的网管？”
叶修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
唐柔端着汤从二楼下来。
“果果，小路说可以开始吃了，她做完甜点就下来。”
“做？”叶修愣了愣，“不是从对面买的？”说着他就向宫保鸡丁伸出了手……
“怎么还有甜点？这回真是捡到宝了。”陈果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自己也被这喷鼻的香味刺激得咽了咽口水，不由地冲二楼喊，“小路啊，甜点就别做啦，我们没那么多讲究，快下来开饭！”
叶修顺着陈果的视线就向楼梯口看去。
路透捧着一盘苹果派走了下来。
叶修不禁挑了挑眉。
“你是来拿账号卡的？”
陈果推开他，主动接过苹果派的盘子放在桌上，揽着路透的肩，骄傲地向所有人宣布。
“这是小路，今天开始上班，是我们兴欣的一号大厨！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却还是有人怀疑自己的耳朵。
“大厨？”叶修怎么都不明白这神奇的脑回路，“你要把你爸留下来的网吧改成饭店？”
“瞎扯什么呢。”陈果开始招呼大家坐下吃饭，“小唐，小路，坐这儿。你们也都坐下，以后二月二十二日，就是我们兴欣的团建日了，大家不醉不归！”
众人闹哄哄地坐下，互相倒着酒和饮料，一起碰了杯，然后不约而同地起筷。
只有叶修和路透一动不动地坐在位子上。前者还是没太闹明白，后者则是在等待评价和反应。
眼见着一盘盘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消灭，还是没人吭声。路透的平静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紧张的起伏。想问一句好不好吃，却又憋了回去。小时候的经验告诉她，这个问题只要问出口就不会有第二个答案。
又不熟，又都是得体的人，只要不是难以下咽谁都会照顾你的面子。
没有反馈，那就是一般般了。
路透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是个废人了，知名美食家江女士一手调教出来的厨艺也不好使了。
再不下筷就没东西吃了。路透刚要夹菜，就听见叶修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感慨。
“哟，这手艺，比霸图食堂的还好些。不错不错，小姑娘有前途。”
路透有些怀疑。
“真的假的，为什么你说的我那么不信呢？”
叶修无语。
唐柔在一旁笑了。
“我证明，每一道菜都很好吃。”
路透安下心，也回以一个微笑。
“好吃就好。“
众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半天居然没人出声，顿时此起彼伏地评价起每道菜的味道来。意识到自己吃得忘我，陈果抹了抹嘴，为掩饰自己的尴尬举杯。
“来，为我们兴欣战队的大厨干杯！”
众人举杯，但瞬间有人反应过来不乐意了。
“战队？！战队不是要从这儿搬走吗？”
“那网吧呢？！”
“老板你不能就这样抛弃我们啊！”
叶修倒是很淡定。
“没事儿，老板的钱都用来请大厨了，哪有钱租房子。”
“叶修你不要小看我！”
陈果炸毛的时候，唐柔收到了叶修的眼色，拉着她离开了饭桌。
三人躲到一边讲悄悄话，路透也没在意，吃着京酱肉丝，皱了皱眉。
“太甜了。”
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好了一点。
另一边，叶修和陈果正在严肃地对立着。
“你反对我聘小路是吧？”
“那倒没有。其实不找基地也无所谓，网吧挺好的，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但是雇大厨，是不是有点鸡肋？我们都是一盒泡面就能打发的人。”
“都是选手了，怎么能吃那些垃圾食品，哪家战队没有正儿八经的食堂？哪家选手不是好吃好喝供着？本来作息就不规律，营养再不跟上怎么行！”
陈果说这话其实有点心虚。因为她原本没考虑过吃饭这种事儿，自己都是天天订外卖的人，怎么好意思指责别人吃垃圾食品。颇有点五十步笑百步的意思。
“敢情天天指使我去拿外卖吃夜宵的人不是你？”
叶修毫不留情地嘲讽她。
陈果一时说不出话，正想用老板的身份压他，却被唐柔抢了话。
“小路的手艺这么好，不便宜吧？”
“说实话我也没料到她是这个水平。因为她说不要工资，包吃包住就行。然后我就以为她也就是做做家常菜。”
哪想到八大菜系都给你搬到了桌上，每一道菜都美味得无与伦比。吃得陈果再也不想去对面买盒饭了。
叶修和唐柔面面相觑。
陈果双手叉腰。
“还有什么意见吗？”
叶修哪里还有什么意见。天上掉的大厨干嘛不要。他回到桌边拍了拍路透的肩，很是感慨。
“妹子，哥果然没看错你，很有前途。”
倒是唐柔提醒了陈果一点。
“注意成本呀果果。”
再多的钱也经不住每天大鱼大肉的折腾。
第二天，陈果起了一大早跟着路透去了菜场。
昨晚看着路透记录的材料清单算着账，她有些奇怪。虽说饭店需要盈利，吃这一桌鸡鸭鱼肉怎么也要七八百。自己给了路透一千，却还剩下687块六毛。
居然省了将近一半的钱，怎么想都不科学。
但是买着买着菜，陈果就发现是自己天真了。她和唐柔都不会做菜，从不来菜市场，出去购物也不差钱，基本不讲价。于是在路透这种讨价还价还讲究心理战术的高手面前，她不自觉地开始反省自己花钱如流水。
路透却觉得她夸张。
“我要是足够富裕，也不愿意这么折腾。很累的。但你们要组建战队，资金不就得好好经营一番吗？能省则省。”
“其实正常吃饭的钱我们还是有的……”
“那……不讲价了？”
毫不掩饰的失望。
陈果发现，讲价很累什么的都是骗鬼的。路透这家伙根本乐在其中。
兴欣网吧今日的中午饭，是汉堡肉蛋包饭的套餐。
工作人员人手一份，轮番去找空位吃。于是饭香和肉香在一楼肆虐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客人们开始蠢蠢欲动，纷纷跑到前台想要点餐。
陈果大手一挥，只有方便面！
这边陈果正和客人们抗议，二楼的路透却差点和叶修打起来。
“妹子，冷静！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那个想买我号的人是谁？！”
“斩楼兰……”
“不卖！”路透把手里的番茄朝他砸了过去，“我靠，甩了老娘还想要老娘亲手打出来的银装，厚颜无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