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病》baobao同学

11、不情之请

　　按照东北人的规矩，接下来俩人不打一架对不起围观群众。
　　红毛也是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所以很守这个规矩，只不过他自知这里不是他闹事的地界，所以心里憋得鼓鼓的，也只能瞪着眼睛硬生生憋回去了。
　　红毛瞪了苏丙几眼，又恶狠狠地威胁李江湖：“给我等着。”
　　作为大哥的申虎反倒没这么有脾气，他怼了红毛一把，用眼神示意他在这不要造次，否则很容易没法收场。红毛很听申虎的话，转身就走出去了。
　　这俩人离开后，苏丙以为这事就完了，回去坐到椅子上骂娘。李江湖早见惯了这样的，这点小事也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不然这些年早就郁闷死了。
　　“妈的，”苏丙骂道，“要是放在以前老子弄不死他。”
　　李江湖问：“为什么是以前，现在怎么了？”
　　“现在觉着没意思，”苏丙用手捋了一下额前乱掉的刘海，“打架什么的，幼稚。”
　　李江湖就乐了：“还知道幼稚俩字怎么写。”
　　苏丙道：“我爸说了，学一身本领不是为了打架的，是为了平事的。只有没能耐的人才出去打架，真正厉害的人管好自己就够忙活的了。”
　　“你爸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来？”李江湖笑道。
　　“你跟了他那么多年还不了解，我爸向来是看破红尘却总喜欢逆天而行。”说到这，苏丙苦笑一声，“所以他死得早。”
　　话一说出口，苏丙也觉着不对劲了。再一看李江湖，眼神瞬间黯淡无光，显然是又被戳了心脏。苏丙有心想把话拉回来，想想又不知该怎么补救好，气氛就这么尴尬了一小会，俩人都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待下一个话题。
　　过了片刻，李江湖站起身来对苏丙道：“出去透透气。”
　　李江湖说着走出了门，苏丙坐在那没动，正在琢磨着李江湖是生气了没有。其实说来苏丙也很纠结，每次一提起苏一凡的事，他总是小心翼翼，生怕碰到李江湖的雷区。有时候他真想问问，牺牲的到底是你爸还是我爸啊……
　　正在内心吐槽着，苏丙就听见外面走廊传来嘈杂的声音，好像是发生了争执。在警局这种事很常见，没有争执也不会来到这解决问题，在家喝茶多好。
　　但随后，他又听见走廊有人大声地说：“李队，没事吧！”
　　苏丙猛地想起刚才和红毛的冲突，李江湖一个人出去了，申虎和红毛这会可能还没走呢！
　　他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飞一般地冲出了临时羁押室。来到走廊，他看见几个人围在一起，跑到跟前才发现，被围着的人是李江湖。
　　“怎么了？”苏丙挤到李江湖跟前问。
　　李江湖抬起头，左半边的脸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嘴角还渗出些血丝来。显然是刚刚被人结结实实在脸上打了一拳，不用问也知道来龙去脉了，准是那红毛刚才憋着火打击报复。
　　苏丙冲到门口，红毛和申虎钻进一辆小车刚好消失在街口。苏丙挥起拳头朝着空气狠砸了一下，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你们都还愣着干嘛，追啊！”苏丙回头冲那几个人大喊，有人想有动作，却被李江湖一把拦住了。
　　李江湖摇摇头，吃痛地说：“别追，让他们走。”
　　“凭什么……”
　　“苏丙！”李江湖截住了苏丙的话，对他道，“别说了，把桌上的材料收拾一下，时间不早了，下班回家吧。”
　　苏丙还想愤愤不平说些什么，李江湖一个眼神他就只能灭了火。

　　回家的路上，李江湖一边开车一边吃痛地捂着脸，苏丙频频回头看他，越看越生气。
　　“我就不明白了，”苏丙奚落道，“你这个警察当得到底有多窝囊。在警局被小混混打，居然连追都不敢追，太特么窝囊了，说出去我都替你丢人。”
　　“所以千万不能当警察，”李江湖不在意他的奚落，用轻松的语气道，“否则类似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忍不了就只能憋屈死。”
　　“为什么不让我追他？追回来好歹把那一拳还回去啊，他这叫袭警，这事你不比我懂？抓回来直接扔进去都够吃牢饭的。”
　　李江湖不断揉着自己的脸，说道“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为什么一定要让申虎回去。”
　　苏丙卡了壳，李江湖这么一问，他还真就没想过这其中的道理。他只知道红毛打了李江湖，按道理就该被抓回来以袭警的罪名处置，可他没去想李江湖为什么不让别人去追。
　　李江湖提醒他：“申虎是你审的，你好好想想这个道理。”
　　苏丙不禁陷入沉思，通过一番问话了解，几乎可以断定申虎绝对不干净。乐嗨KTV以贩卖毒品为手段招揽客人，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白天发生的枪击案没准就是几个毒贩子被当场抓包导致的。既然申虎身上疑点重重，为什么还非要把他放走呢？
　　李江湖见苏丙皱着眉头不解的样子，抬起手腕做出看表的动作，他用这个动作暗示苏丙，苏丙懵了几秒后恍然明白了。
　　这是刚刚接受问话时，申虎频频做出的小动作。
　　不停地望向门口，时不时低头看表，申虎的这些可疑举动并未逃过李江湖的双眼。
　　“我明白了！”苏丙恍然大悟，“他急着出去。”
　　“对，”李江湖肯定道，“他急着出去，而且很赶时间，所以我们不能耽误他的事，最好让他顺利地办完该办的事，见完该见的人。”
　　苏丙这下明白了，李江湖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正如他所说，就凭申虎一个半路出家的土大款，根本没有胆子一个人做出这些贩毒□□的事情。之所以嚣张起来，是因为背后有人给他暗中指点。这个人藏在背后不出来，很难把他连根拔起。出了今天的枪击案，申虎害怕了，不出意外的话，申虎肯定会去找那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想顺着线拽出大鱼，首先得找个线头，申虎就是那个线头。
　　“放心吧，从他踏出警局的那一刻起，他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同步参与。”
　　苏丙不禁感叹道：“挺鸡贼啊你……”
　　李江湖得意一笑：“要想抓住贼，就要学得比贼还精。”

　　车没直接开回家，李江湖带着苏丙找了一家火锅店，两个人都饿了一天了，进去点了一桌子的菜，几盘羊肉，虾滑鱼滑丸子豆腐全都招呼上了。开锅之后俩人吃得是不亦乐乎，知道苏丙喜欢吃辣，李江湖特意点了清水番茄锅……
　　苏丙一边吃一边埋怨：“干嘛非要番茄锅，火锅不辣就没味了……”
　　李江湖指指他脸上新冒出来的那颗痘：“不要脸了？”
　　苏丙咬了一口虾滑，嘴里含糊不清道：“没事我长得好看，一颗痘影响不了颜值。”
　　俩人吃饱回到家，各自洗了澡回房间早早上床休息了。李江湖有睡前看书的习惯，靠在床上拿起床头那本《沙海》，接着昨天的进度看下去。正沉浸在沙海邪日天日地的霸气人设中，突然听见敲门声。
　　他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自己竟看到了半夜了。这个时候苏丙抽什么疯？
　　他喊了一声：“干嘛啊？”
　　门外传来苏丙有些犹豫的声音：“李江湖……你睡着了吗？”
　　“睡着了。”
　　“睡着了怎么还说话啊？”
　　“废话，知道你还问。”李江湖无奈，心想这孩子前途堪忧，年纪轻轻就傻了。
　　“李江湖……”
　　“干什么？”李江湖依旧靠在床头看书，也没打算下床给他开门，因为知道就算开门也没啥正经事，不是做噩梦了就是又想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智障问题。
　　苏丙问他：“你脸还疼吗？”
　　“托您的福，已经好了。”
　　苏丙在外面没了动静，半晌后，李江湖觉着不对劲，就下了床打开了卧室的门。苏丙站在门口，两只眼睛亮亮的，表情特无辜。
　　一看就知道没好事，不然大半夜的眼睛亮什么啊？
　　“做噩梦了？”李江湖问。
　　苏丙摇摇头，对他认真说：“我那屋有一只超大的老鼠。”
　　李江湖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蓦然叹了口气：“给你十次机会，把这个谎给我撒圆了。”
　　苏丙从来不会撒谎，这一点李江湖也特别服他，他不会撒谎到什么程度，从他嘴里说出的谎话，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是假的。
　　苏丙自然了解自己的撒谎水平，于是干脆放弃说谎。
　　“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为什么？”
　　“我自己睡不着。”
　　李江湖一脸隐形省略号，这算个什么正经的理由啊？自己睡不着，今晚之前都是睁眼过的？但凭着苏丙认真的表情，李江湖判断出他没有撒谎，至于为什么睡不着，这就不是他这种正常人的脑子能揣测的道理了。
　　好不容易被李江湖收留了一晚，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说来还是有生之年头一回。李江湖白天累了，躺下很快就要入眠，正当他昏昏欲睡的时候，苏丙又把他给吵醒了。
　　“李江湖……”
　　“干什么？”
　　“我想知道我爸的事……”
　　正处在神经衰弱阶段的李江湖心里咯噔一下，仿佛坐过山车悠荡过去一般，他瞬间没了睡意，取而代之的是刚被激起的愠怒和烦躁。
　　李江湖不耐烦地说：“你爸你爸，是不是要每天翻出来一遍，心里舒服啊？”
　　苏丙不说话了，两人在黑暗中沉默了许久，李江湖就知道苏丙半夜跑过来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又开始刨根问底。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了，李江湖翻个身面对苏丙，换了个态度。
　　“又想起什么了？”
　　苏丙摇摇头，声音中带着强烈的委屈：“我就想知道我爸到底怎么死的。”
　　“这是公安机密，现在不能告诉你。”
　　苏丙不舍追问：“是不是只有公安才有机会知道？”
　　李江湖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苏丙就权当他默认了。
　　突然，苏丙对他说：“我想当警察……”
　　“什么！”李江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了，整个人都惊呆了。
　　搞不懂苏丙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平日里不是总嚷嚷着讨厌警察讨厌警察。
　　苏丙也坐起来，两个人在昏暗的夜色下互相看着。
　　“疯了你？”李江湖大声道。
　　苏丙也大声道：“我想当警察。”
　　李江湖愣了足足有半分钟，他略有些结巴地问：“就…就为了查你爸的案子？”
　　苏丙点点头。
　　“想都别想。”李江湖二话没说就否定了。
　　“为什么啊……”
　　“你爸生前明确交待了，不让你当警察，心里没点数啊？”
　　“他又管不了我！”
　　李江湖才不听苏丙的鬼话，躺回床上闭眼睡觉。
　　苏丙抓着他的胳膊一个劲摇晃，拿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精神。
　　“求你了李江湖，就让我跟着你就行，我绝对不给你闯祸，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闭嘴吧。”
　　苏丙钻进被窝，一把搂住李江湖的腰，他把头抵在李江湖肚子上一顿乱蹭。简直就是小孩子的撒娇方式，完全不讲道理，只为达到目的。
　　李江湖手足无措，苏丙撒娇的本领天生强大，搞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可以给你当徒弟，就像你当初跟着我爸一样。你不是要找个助手吗，看我看我啊……”
　　“求你了李江湖……”
　　李江湖甩不掉贴在身上的苏丙，只好紧紧捂住两只耳朵，苏丙赖在他身上好一通碎碎念，吵得他快要窒息了。
　　“求你了师父……”
　　“不许叫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杀了我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