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梦正传之天下》闲云无波

9、孤舟一系故园心 下

　　从此之后，萧远对叶家两兄弟是敬而远之，每每不是窝在马车就是只能一人出来骑马看风景，公孙世子本来就怕冷，越接近京师就越发不肯出马车，到了京城叶二直接转去北定王府，公孙陪着萧远进宫。

　　皇上早已经接到了定国候的奏折，萧远的折子也早就让人八百里加急的送了回来，照本宣科的汇报了东海的情况，皇上看来心情也甚佳。开口问道“听说叶二公子又带了位贵客来？”
　　萧远一听，一路上累计的被欺压情绪直接爆发，差点扑到皇上膝上控诉，然则突然想起来这叶大的事情自己当年也是同谋，于是只能暗自磨牙。
　　无论如何，现在叶家两个主子都在京城，不知道叶二如何对外解释，但是如果让人发现叶大的存在，前次的赐婚嫁死都要暴露出来，这就将是一桩大案。

　　皇上摸着手上的奏折，沉吟许久，萧远从小在当今圣上身边长大，知道皇上每每沉吟都一定在酝酿什么主意，于是也默不作声静候一旁。
　　半盏茶的功夫，倒是公孙世子先开了口：小臣以为，叶家富甲天下，且故去的刑部侍郎大人又是当今叶二公子的同胞哥哥，皇上不如就将当年已经修好的驸马府修缮一下赐予叶二公子，一来显示我朝天恩浩荡，二来也避免御史大人们就王爷和叶二公子交往过密一事参奏……
　　皇上点头，言道世子果然是心思缜密。

　　皇宫中人办事效率甚高，十日之后，内侍总管就带着圣旨来到北定王府，不但赐了宅子，还将皇宫内的首饰采买交予叶家。叶二笑脸盈盈的接过圣旨，第二天就搬了出去。
　　萧远送走了叶二这座尊神，差点没有落下泪来。

　　过往的时候，叶二也在北定王府住了大半年，虽然每每媚眼如丝或者春花绽放的算计他人，然则萧远也算是他的盟友，两个人相安无事还能时时相携去杏花楼喝个小酒，自从叶大进来之后，叶二好似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每天鞍前马后伺候在叶大身边，偏偏萧远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叶大，竟是让叶大见了他就露出纯良笑容然后就各种机关伺候。
　　萧远十天下来，已经是草木皆兵，恨不得时时贴着公孙大侠，免得自己在府中不明不白的就死在叶家的机关上。
　　他总算明白了，叶大何以能做到海盗，此人心思之缜密，机关手段之精巧，别说做个海盗头子，就是占了东海也不足为奇。

　　可怜萧远同学这个北定王，十五踏破阴山灭了匈奴呼风唤雨当今皇上第一心腹深受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宠爱的一代英才，差点死在自己府中。这个时候才发现公孙世子果然是文武双全，不但能吟诗作画，还精通机关暗器剑术刀法……
　　萧远第一次体会到，运兵打仗和贴身肉搏，完全是两码事。
　　他也第一次发现，原来公孙公子除了不耐寒之外，身手是响当当的。不愧是公孙家的二公子。

　　叶家两个人精搬了出去，公孙公子光明正大的留了下来，时值冬天，公孙公子每日围着雪狐披风抱着手炉坐在萧王府的内堂里发呆，连杏花楼喝酒都嫌冷。

　　说起来也难怪萧远无聊，想大德朝建国之后，风调雨顺，北方的匈奴被他自己打的落花流水，西南的疆土在公孙他老爹的努力下一直在扩展，好不容易有个东海的海盗，这次还被定国小候全数歼灭，天下太平，皇上勤政爱民，各宗族外戚世家相安无事友好共处，别说勾心斗角刀光剑影，连个争风吃醋的都没有表现出来。
　　正是无聊之极的太平盛世，萧家王爷从小就立志要辅佐皇上安天下，而今天下已安，萧王爷一生的志愿居然提前完成，在这大好的二十一岁年华就已经被迫功成身退，这是何等的无奈？

　　无聊到萧王爷都想重操旧业，处理朝内婚丧大事了。
　　然则他觉得没有想到的是，马上就有一件天大的好事降临到他头上来。

　　先前说过，萧家王爷少年时候属于兵法奇才一代大将，踏破阴山横扫匈奴，然则在萧远回想起来，十五岁之前的自己是在太过勤勉，所以导致此人回到京师之后好逸恶劳，除去帮皇上料理一些皇室不可外传的杂事，竟是无官无职，连禁军和宫内卫队都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处理。

　　所以萧远的差事，通常都是别有深意的，比如说这次的。

　　“贺寿？”坐在御书房里发呆的萧王爷拿着自己手中的礼单，半天没有回过味来。
　　“不错，”皇上微微点头，“公孙家老太君，也就是世子的嫡亲祖母，今年大寿，朕决定让你和世子回一次江南，替老人贺寿”。
　　萧远一愣，“公孙世子回家天经地义，为何让小臣也去？”
　　皇上轻轻皱眉，似有无限烦恼，“皇叔到底是娶了公孙家大小姐的牌位，公孙家算起来也是皇亲国戚，然而皇叔现在远在西南镇守边疆，怕是没有办法去替老夫人做寿，这才八百里加急送了本折子，请求朕务必显示一下示好之心……”

　　萧远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然而公孙家是什么地方？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大家长，若真是皇上派人大张旗鼓地去祝寿，公孙家反而地位尴尬，怕是要被人说成与朝廷勾结。可是皇上若是不答应自己皇叔的要求，于情又说不过去。

　　“小远你与世子交好，这次去，就当时小远为公孙老夫人祝贺，顺带稍上你皇叔和朕的心意就好。”皇上长叹一口气“我知道这是有点为难你……”

　　“无妨”萧远从小到大的忠心立马发作，“小臣与公孙世子本是表兄弟，公孙老夫人做寿，小臣自当前去，方才不辱没了教诲。”

　　顶着礼单出门的萧远没有注意到，皇上忧愁的脸上露出的笑意。
　　“果然是一如既往听话的好孩子啊”

　　叶二为即将出京的北定王和平西世子在杏花楼饯行。

　　萧远见到叶明源的时候，嘴角还是不可避免的抽搐了一下。
　　传说中此人之母为天下第一美人，而今看来不是假话，眉如柳，眼含波，皓齿红唇，配上他雪白的脸和纤细的身段，活脱脱一个弱柳扶风，而且今日又穿着一件淡青长袍，宽袍大袖，金线绣的牡丹遍布全身，却越发衬托他的人飘逸如仙。
　　如果不是他的机关水平太过高超，本人外表和内心形象反差太大，萧远是很乐意随侍佳人的。想他从小到大就对这种纤细的佳人没有抵抗力啊，可是偏偏叶明源是个披着画皮的狼……
　　叶二依旧媚眼如丝，只是现在越发的孝子，围着叶明源鞍前马后，外人看了，十成十的要以为叶二是哥哥叶明源是弟弟。

　　萧远下意识的往公孙后面躲了躲，全然不顾自己的少年英才王爷的光辉形象。
　　公孙世子倒是好脾气的顺手牵过萧远，向叶明源问好。

　　叶明源看着二人，眼神明明灭灭，看得萧远差点就跳窗而逃，未料此佳人这次居然嫣然一笑，道：倒是区区失礼了，王爷和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萧远看公孙的眼神瞬间就戴上了崇拜之情，心想果然这江湖中人就是不一样，我堂堂北定王居然要躲着这叶家双妖。而后里马自我安慰，公孙按辈分算还是他表哥呢，靠表哥罩着不算丢人。

　　酒席上萧远悄悄问叶二，你不会说这是你哥吧？
　　叶二点头，萧远差点把茶打翻，你可别忘了，叶明源早就病逝，皇上可是亲自写了祭文的。
　　叶二斜眼又看了他一眼：说王爷最近是被公孙世子传染了伤寒头脑不清了？我叶家家大业大，多个表哥不过分吧。
　　萧远瞪他两眼，心想这人自从叶大回来就像是翻身作主了，竟这般不把小王放在眼里。

　　还没有等叶二回话，叶大——据说现在对外叫做叶家表哥的妖孽开口说话：看来王爷对我家小二颇有不满？
　　萧远立刻回头，满脸笑的忠厚老实，哪里哪里，小王当年和叶二少情同手足，此番别离，顿起伤感之意，然则二公子这次能和表哥重逢，小王深感欣慰。

　　叶家表哥哼了一声，说王爷你不是和公孙世子情同手足么？
　　萧远笑得更加老实，连声说对，公孙白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菜给萧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