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话小白脸》南辛一成

11、犯萌

　　11.

　　有一瞬间，洛沨真的以为，是便利店店员想的那回事。
　　但下一刻，他忽然就想明白了，祝唯若真想睡他，何必要等到今天？
　　她这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洛沨好歹是个成年人，也学过人体构造和生理课程，大致猜到了祝唯是怎样一个突发情况。

　　拿过手机，洛沨跟便利店店员说，“先别准备，一会再打给你。”
　　挂了电话，洛沨将饮料放在灶台上，凝视着祝唯，耳根有些发红，语气依旧清清冷冷，道，“姐姐，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祝唯裹着浴袍，低着头，已经没脸看洛沨的表情了，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从洛沨的身边走过去，进了卧室。

　　太丢人了。
　　她这辈子，从来遇到这么窘迫的情况。
　　虽然说和洛沨一直相处得很不错，但这个小朋友，没爹没妈的，看着挺不靠谱的，谈过恋爱吗，知道女生身上那些麻烦事吗，知道她痛经起来，会死人的吗？
　　那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是啊，身体不舒服，多喝热水就好了，对吗？

　　祝唯关上卧室门，将之前垫的卫生纸换掉，重新垫上厚厚的一层。
　　再将湿掉的浴袍换成珊瑚绒睡衣，她这才开始吹头发。

　　门外，洛沨正手足无措。
　　说真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太能摸清楚祝唯的确切需求。

　　抱着手机，在论坛里输入一行：女生来月经了怎么办？
　　很快，一楼和二楼分别回复：“？”和“？？？”
　　三楼直接粗暴地骂他：“猥琐男，滚！”
　　后面立刻被带了节奏，纷纷开骂。
　　洛沨一脸无辜，他是真诚发问，怎么就猥琐男了？

　　他又去搜别的帖子，看到一贴名为“来说说痛经能有多痛……我先来，跟生小孩差不多！”
　　跟、生、小、孩、差、不、多！
　　洛沨惊得眼珠子快掉出来了，又往下看，一次次被震慑。
　　“上次来姨妈的时候，整个人痛昏过去三次，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我还好，我直接叫的救护车，到医院的时候，把医生给吓坏了。”
　　“楼上，我跟你差不多，我连生二胎都没感觉这么痛过！”
　　“吃什么吐什么，没吃也干呕，痛的死去活来，歇斯底里，一整宿都睡不着觉，只求一死……”
　　“上次医生来给我打了止痛针，没多久就在学校门口晕倒了。”
　　“……”

　　洛沨：“……”
　　人命关天！
　　姐姐——危——！
　　帖子刷到一半，洛沨站在卧室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去……
　　直到听到里面吹头发的声音停下来了，他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祝唯穿着粉色睡衣，长耳朵兜帽盖在头上，卷发从领子里钻出来，摘了隐形眼镜，绯红的眼睛，目光一片迷茫，道，“咋了？”
　　天然呆萌的模样，别说洛沨了，就是祝唯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都没见过。

　　洛沨这一下子，还真有点抵挡不住。
　　好半天了，洛沨这才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
　　呆萌归呆萌，只看祝唯那副惨白的脸色，还是蛮让人担忧的。

　　洛沨举起手机，神色认真，道，“唯姐，要不要帮你叫个救护车？”
　　祝唯：“？”
　　祝唯：“……”

　　无语凝噎了一会，祝唯嘴角抽搐，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来个……那啥，用不着救护车。”
　　就算是痛经，一般都会在来姨妈半天之后开始阵痛。
　　这还没开始呢。

　　但她这么一说，洛沨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用不着救护车，但是止痛药什么的，需要吗？
　　红糖姜水，需要吗？

　　祝唯伸出手，洛沨将自己手机递给她。
　　没多久，祝唯在万能某宝上搜出姨妈巾、止痛药、内裤，将照片分别存下来，给洛沨看——
　　洛沨接过手机，道，“那……我现在就去买。”

　　姨妈巾和内裤……
　　这两样倒是不难找，就是难挑。
　　洛沨没找到祝唯选的品牌，对着货架，认真研读包装上的说明。

　　夜用，纯棉。
　　应该就是这个没错了。

　　咦，还有超长款？
　　听上去有点酷……
　　洛沨地铁老人看手机一样，拿起来仔细阅读。

　　旁边的导购员小伙子跃跃欲试，面带微笑，道，“需要帮忙吗？”
　　洛沨冷漠：“不用。”

　　避孕套给了他极大的心理阴影，他可不相信这些导购员的能力。
　　靠人不如靠自己，洛沨如此自信以为。

　　在挑选完内裤后，洛沨转了两圈，确认没有看到类似止痛药的东西。
　　无法，只得问那导购员。

　　“这个得去药店买啊，我看你挺急的，要不你熬点红糖水好了……”导购员男生娴熟地说。
　　红糖水！
　　刷论坛的时候，洛沨早就听说了这东西的威力了！
　　看来导购员也挺厉害的嘛！
　　他表情冷漠，说，“怎么熬？”

　　于是那店员给他拿了姜粉和红糖，又交待了方法，还给洛沨推荐了暖宝宝。
　　同样都是男生，这店员真的好熟练啊！
　　洛沨讪讪，全都听了去，路上还在温习。

　　回来的时候，祝唯已经睡下了。
　　他将红糖和姜粉倒入热水壶，烧上一壶，在卧室门口看着睡着了的祝唯。

　　因为等着洛沨的缘故，她没关卧室门，上半身垫的有点高，像只探出树洞的粉熊，闭着眼睛，安静可爱。
　　卷翘的睫毛垂下来，眼角带着泪珠，嘴唇微微嘟起，似乎是睡梦中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祝唯平时很少露出这样的神情，她总是不动声色地收敛着情绪，连笑容都给人力不从心的感觉。

　　偏偏，就是她这副明明很不开心，却还是努力地生活的样子，让洛沨无比动容。
　　洛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心跳越来越快。

　　祝唯。
　　光是想到她的名字，嘴角都会不禁露出笑容。
　　如今她正躺在自己躺过的被窝里，对他毫无防备。
　　或者说，对他充满了信任。

　　他困意全无，放下东西，去书房取出数位板，回想着刚才那一幕情景，画了一幅线稿。
　　新的故事梗概已经出来了，与以往他画的热血漫不同，这一次他的主角是一位女性，有着女性柔美的外表和超凡的战斗力，性格开朗可爱，洛沨在她身上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这些日子里，他也没去学校，整天窝在书房里画画稿，常常一坐下来就是一整天，高度的投入和专注让他不再东想西想，也能帮他抵抗一些负面的情绪。

　　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不用去看医生诊断了。
　　尤其像今天，祝唯出现在他家门口的时候。
　　接到祝唯电话的时候，是他最开心的一刻了。

　　书房门开着，洛沨听到了卧室那边的动静，笔尖一顿——
　　祝唯推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茶几旁，拿起水杯，倒了杯洛沨烧好的红糖水。
　　水应该还是温的，洛沨心想。

　　但客厅里传出一阵猛地咳嗽，祝唯没注意到那是姜茶，不留神呛到了自己。
　　他起身，欲推门出去，又觉得不太合适，便在窗口站着。

　　祝唯……
　　她到底怎么想的，给他付医药费，给他地方住，养仓鼠一样养着他，难道就没有对他存半分心思？

　　再或者，她难道看不出来洛沨对她有意？
　　他身上莫名地躁，回过神时，祝唯已经进了书房——

　　她正在看洛沨画到一半的画稿，神情还有些懵懵懂懂的……
　　洛沨：“……”

　　她看了好一会，拿起板子，问洛沨，“这是在画我吗？”
　　那副画的线稿差不多画完了，柔和的线条勾勒出的，正是祝唯的脸庞和精致的五官。
　　她看到时还挺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只盯着洛沨，眼神纯澈。

　　“是，”洛沨没有否认，拿过她手里的板子，道，“才画了一半的，别看。”
　　祝唯“哦”了声，呆呆地看着他，卷翘的睫毛轻轻地覆下来，温柔地眨动，她说，“为什么要画我呀？”

　　洛沨注视着那双眼神柔和的水杏眼，嘴角微微一勾，揉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语气淡淡，说，“当然是……喜欢你了。”
　　祝唯：“……？”

　　喜欢？
　　喜欢你。

　　像是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费解地想了想，然后歪了歪头，摸摸肚子，皱着眉头，说，“洛沨，我肚子痛。”
　　洛沨：“……”

　　没有人会在被表白之后，这样子反应。
　　洛沨有些哭笑不得，可挡不住女人撒娇的样子。

　　他走过去，伸手覆在她手背上，隔着她的手，揉了揉她小腹，润了润喉咙，盯着她，柔声道，“现在还疼吗？要不要上床躺着？”

　　“嗯……”祝唯眼里雾气朦胧，低着头，嘟哝着，道，“洛沨，你怎么不睡啊？”
　　洛沨扶她上床，没有说话。

　　祝唯卧坐在床上，说，“是不是我占了你的床，你没地方睡了？”
　　洛沨目光温柔，抬起手，正想揉一下她的头，又收了回来，碰了下她的发梢，温声说道，“我白天睡过了，晚上不想睡。”

　　唔，他声音真的太好听了。
　　祝唯舍不得他走开，脑子里昏沉沉地，忍着疼痛，道，“那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洛沨“嗯”道，“你先躺一会，我给你拿暖宝宝。”
　　祝唯听话地点头。
　　光是对付疼痛，她就得花费全部的精力了。
　　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气力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洛沨撕开一片暖宝宝，示意她自己贴上去。
　　祝唯照着做了，双手捂着肚子看他，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睛里雾气朦胧。

　　灯光下，深夜里，两人大眼瞪小眼。
　　一个端的是天真无邪，一个则暗潮澎湃。
　　很快，洛沨受不住了，转过脸去，心底又是一番躁动。

　　想着她喝过红糖水，贴了暖宝宝，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实在不行，就半夜给她打120好了。
　　他转身离开，准备给她关灯关门，蓦地听到一声柔软的、小猫叫唤似的——
　　“洛洛……”

　　洛沨眼皮一跳，蓦然间，仿佛灵魂都抽走了，连抬起的手都不禁抖了一下。
　　洛洛……

　　洛洛？
　　上次在天台上，祝唯也是这么喊他的吧？
　　那时候听到她的声音，忽然有种梦醒的安心感。
　　她当时喊的是“洛洛” ，在他的印象里，上一个这么喊他的人，是他已故的父亲了。

　　即便是父亲，从他十五岁开始，就不再喊他小名了。
　　他说过，等到洛沨十六岁，就可以接手他的事业。

　　但洛沨没等到那一天，父亲便遇害了，母亲和幼妹齐齐失踪，这世上，他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洛洛，这个称呼，早随着那一天的悲剧，死掉了。
　　他佯装没听到，关了灯。

　　“洛洛……”
　　这一次，声音更加真切，情感更真挚。

　　灯骤开，洛沨没好气道，“干嘛？”
　　祝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干巴巴地，道，“陪我说话……”
　　洛沨站在原地，没动。

　　祝唯看着他侧影，说，
　　“你声音好听，特别特别好听……”
　　“比暖宝宝还舒服……”
　　“你说给我唱歌的……”
　　她没多少力气，每句话听上去都跟气短一样，可莫名地，温暖着某人的心窝。

　　“你再不说话，我要生气了……”祝唯双腿在被窝里蹬了下，难过地皱起了眉头。
　　难受，是真的。
　　喜欢洛沨的声音，也是真的。

　　洛沨转过身，看了她一瞬，来到她床前坐下来——
　　床垫凹下去一点，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紧了些。

　　他注视着祝唯，一双漂亮的凤眼，宛如西风凋碧树般，透出千万惆怅，又化作柔情秋波，他垂下眸，伸出手，掌心覆在她眼睛上。
　　他说，“睡觉了，乖。”

　　祝唯呼吸都滞住了。
　　男人的手，覆在她眼帘上，温温凉凉的触感，怪舒服的。
　　她轻轻地开口，上唇唇珠碰到他手指，她说，“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