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龙一

1、第 1 章

　　丽春院门前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飘飘摇摇。
　　老鸨远远地见到那个人。
　　一个孤独的人。
　　他每隔一段时间总会上丽春院来。
　　待的时间绝不长也绝不短。给的银子绝不多，也绝不少。
　　“爷来啦，还是凤仙么？”每次都点同一人。

　　来丽春院的路苍九已记不清走过多少回了。
　　他从这条路来，又从这条路去。
　　一个人。
　　从来如此。
　　苍九也记不清杀过多少人了。那被称作人的人在他眼里，只是一张薄薄的纸条和沉甸甸的金银。
　　天南海北。
　　还是一个人。
　　从来如此。
　　日子无波无澜。
　　可是，……最近来丽春院似乎频繁了些。

　　凤仙知道他在看她。虽然伸手不见五指。
　　他跟别的客人不同。
　　凤仙记不清在丽春院多少年了，也记不清接了多少客人了。
　　她只记得在她十五岁那年埋葬了所有。
　　从此一个人。
　　无波无澜。
　　他跟别的客人不同。

　　“可否给我些时间？”凤仙了解一种人，一种象她一样没有未来的人。
　　妓女动情赔的是泪，杀手动情赔的却是命。
　　苍九多年不动的眉毛跳了一下。
　　“七天，我只要七天，七天后任你处置。”凤仙知道没有人可以救她，除了她自己。
　　她的脑子还算好用。
　　她想赌一赌。
　　赢了，得的不止是命。

　　第一天，苍九替柳员外的三姨太杀了得宠的十姨太。
　　第二天，苍九替孔财主的大儿子杀了争财产的二儿子。
　　第三天，苍九杀了小刀门的掌门，大徒弟顺利继位。
　　第四天，苍九去了知府政敌家。
　　第五天，苍九截下了查贪污的官员。
　　第六天，苍九结果了一个同行。
　　这六天，苍九每天都要去丽春院看看。他知道每个正常的人都不会甘心等死。
　　丽春院进了一批姑娘；有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有人偷窃被打死；有人当上了新的头牌；有人上吊；有人从良。独凤仙房内静寂无声。
　　苍九奇怪。这些年已经很少有事让他奇怪了。
　　她在做什么？

　　苍九分心了。
　　在被同行围攻时，他分心了——他不自禁地又想起那个问题。
　　可恶！他暗暗咒骂一声。却不知骂的是自己还是冲上来杀他的人。
　　早知有人想杀他，没料到有这么多。
　　天是红色的，象他手臂上凝固的血。
　　将右手的剑换到左手。人人知苍九的剑快，却不知苍九的左手剑更快。
　　这是一场苦战。从第七天打到第八天。
　　苍九看着满山的尸体突然生出茫然。

　　“好看吗？”凤仙穿着新嫁衣新绣鞋问苍九。
　　苍九盯着凤仙。
　　凤仙噙笑看着他，心却如擂鼓。

　　过往在脑海里漫步，步步维艰。

　　苍九的嘴角终于露出一丝微笑。
　　这是他有生第一次笑。
　　这一刻，他等了很久了。

　　“天下第一杀手”苍九突然销声匿迹。
　　丽春院一隅的老鸨正怒火冲天地骂着人——院里少了一位名叫凤仙的姑娘。

　　“爷来啦，还是桃红么？”
　　“嗯。”
　　丽春院的大红灯笼仍旧在风中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