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珊波斯到长安》水星菇

4、贵主

　　“公主别难过，如今都冬至了，待到新年，您就又能入宫了。”

　　婵衣点点头，放慢了脚步等着与那二人并肩，才对她们用手示意。

　　回去后还是照旧，从母妃赏赐中挑几件好的送给国公府的几位贵女，剩下的你们二人再选。

　　竹梨捧着锦匣，小声嘟囔：“公主一年也见不到几次淑妃娘娘，得不了多少次恩赏，却不仅要分给那些刻薄的小娘子，还要赏给奴婢二人，实在是太不值了……”

　　桃酒终究沉稳些，劝道：“别这么说，无论她们如何，公主这么做都是礼数周全。更何况，如今她们对公主已经是是相敬如宾了。”说着又嘻嘻偷笑，“倒是咱们两个，实在是沾了光了。”

　　“是呢，公主赐给我们二人那么多宫中珍品，我们其实也是用不上……”

　　婵衣浅笑，却听见前面不远处一阵轰隆之声，抬头便看见远处四匹并行的高头骏马转弯向着她们的方向行来。

　　竹梨手脚伶俐，见到前方情况便已经将婵衣护在身后，同桃酒一同退到了宫墙旁。

　　马上坐着的都是顶盔贯甲的威武勇士，往后是手持着罗旗画叶数十对的内侍女官，再往后才是大华丽的马车，一看便是宫中贵人出行归来的模样。

　　婵衣低头等待车队过去，不想那马车经过自己身畔，内里竟伸出一只若凝脂般白皙丰润的手来。

　　女官赶忙贯彻主人的意思，高声道：“停车！”

　　婵衣已知道马车中是何人，心下一沉。

　　“我当是哪个宫里的侍女，带了两个小婢在这挡路，原来竟是十七妹又入宫了。”

　　车中的侍女抬手挑着窗帘，婵衣只感到车内一股芬馥的热气吹到自己脸上，抬头再看，灵昌公主那张妆容精致的美丽面孔出现在了窗内。

　　她只能缓缓行礼。

　　“恕我直言，十七妹你长在宫外，不知礼数规矩倒情有可原，但在宫里行走也不能同两个奴婢并肩啊，真是……”李杏歌黛眉微蹙，露出鄙夷神情。

　　婵衣低头，一副受教模样。竹梨被桃酒死死握着手腕，也知道如今不得发作。

　　车上的侍女在公主耳边小声嘀咕了什么，杏歌转而“咯咯”的笑了两声，又道：“是我忘了，原来是因为十七妹不能说话，那两个奴婢跟在你身后便看不到你的手势和唇形了，这么说来倒是情有可原，只是终究不像样子。”

　　婵衣抬起手来，姿势有些僵硬的表达一些语句，好在桃酒能看懂。

　　“贵主殿下，我家公主说：您教训得很是，婵衣今后在宫中会更留意的。”

　　许是婵衣的态度实在太过谦逊，杏歌一时倒再也想不出什么教训的话，不顾打帘的侍女手酸，便又转了话题，“十七妹是要离宫了？带着的都是淑妃娘娘赏赐下的珍玩宝贝吧？”

　　“贵主姐姐说笑，不是什么珍玩，只是些日常用具。”

　　杏歌用茜红染就的指甲敲击着木窗棱，冷笑道：“珍玩也好，日常用具也罢，终究都是宫中的，便是父皇的，你若来一次便带走一些，这宫里还不被你们母女搬空了？”

　　婵衣沉默，堂堂灵昌公主当然不会是看上了这点东西，所以她本就懒得辩驳，只想等杏歌厌倦了戏弄自己，便也就离开了。

　　两人正在僵持，杏歌百无聊赖的一转眼，却瞧见远处一个小内侍一路小跑向车队奔来。

　　杏歌凌厉问道：“什么事！？”

　　“恭迎贵主殿下回宫，是这样的，马上参加完大朝会的各国使节要经由此道出宫，您、您看……”

　　杏歌眼珠转了转，纵然心中一口气还未出完，也不得不暂且放过。侍女终于放下帘子，高声道：“走！”

　　婵衣目送车队走远，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对那小内侍行了一礼，借桃酒的口感谢，“多谢小公公为我解围。”

　　小内侍好歹还能认得婵衣，赶忙回礼：“十七公主过奖了，奴婢也是受人所托。”

　　“是何人？”她实在想不到宫中还有谁会特意来为自己解围。

　　“他们就在前面，公主去看过便知。”

　　婵衣虽还疑惑着，但也猜到这小内侍方才所说多是虚张声势，不由替他担心。

　　“你今日举动若让圣上贵妃知晓，恐怕会被责罚，好在贵主并未问你名姓，四下无人看见，你快些走吧。我寻到机会再谢你。”

　　小内侍点点头，依言快速离开了。

　　婵衣看了看一左一右两张气到发皱的小脸，却不由得笑出来。

　　“你们看看贵主的奴仆，骑马穿甲的多威风啊，我只能给你们分一些母妃给的东西，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吧……”

　　竹梨还是气不过，小声嘀咕着：“灵昌公主待人如此猖狂，早晚有一日在宫中被贵妃整治一番才好！”

　　婵衣摇摇头，“这些气话，还是回去关上门再说吧。”

　　又走了几十步，婵衣终于瞧见了小内侍所说的人。

　　“婵、衣！”这两个字说得是过分字正腔圆，认真得过分了。

　　“呀，是小王子殿下！”

　　婵衣得体的行礼，却感受到头顶上方有一双眼睛在十分冷静的审视着自己。

　　是纳尔希耶身旁那个一身黑衣的高大波斯男子。

　　他的眼神和周身散发的威压都令她不太好受。

　　穆护眼中的身量纤薄的少女鼻尖被冻得发红，虽然穿的比平日华丽些，却反衬得她愈发可怜。

　　若他没看错的话，这小姑娘刚刚才被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为难过，如今被又被意外路过的他们解了围，她似乎既不委屈又不欣喜，一切都是淡淡，唯有如今凑近来时，对他们展露出的浅笑能透露一些极表面的情绪。

　　“小殿下，我已经送您到这宫门处，这便先回去寻王子了。”

　　婵衣与纳尔希耶目送他离开，婵衣才让桃酒开口。

　　“小殿下，这位是……？”

　　“这是穆护叔叔，在波斯，他是一人之下的皇族的守护者，如今到了长安，他依然尽心襄助我们。”纳尔希耶为她介绍过后，才问，“你们怎么也在宫中？方才那个女人又是谁？”

　　婵衣心下想着，他既然如此问，应该是仍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对他道：“我们先一起出了宫再说吧。”

　　“其实我是同国公夫人一同入宫的，要出宫时却与夫人走散了。好不容易瞧见了宫门，却又挡了回宫的贵主的路，被刁难了一番……”

　　纳尔希耶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怀疑，“贵主……是什么人？”

　　“贵主是先皇后的女儿，所以她是嫡出公主，是为贵主。多谢你，能急中生智替我解围，否则……恐怕我就要给国公府惹麻烦了。”

　　“这不算什么。”纳尔希耶嘿嘿一笑。

　　“大朝会已经结束了吗？怎么你一个人要出宫？”

　　“大朝会早就结束了，天子宴请使臣后又留下我父亲相谈，大抵是谈些要事，父亲觉得我年纪还小，便让穆护叔叔先送我出宫。”

　　婵衣点点头，道：“或许圣上会答应借兵给令尊呢。”

　　纳尔希耶发出不易教人察觉的一声叹息，在心中想道，不会的。

　　但他依然笑着，又同她谈起了今日的有趣见闻，大朝会的宏伟场面，皇帝的威严与贵妃的美丽，他新认识的朋友延英，还有宫廷饮食的美味。

　　回去的路上也就不太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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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纳尔希耶：看我英雄救美！
婵衣：是小公公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