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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0. 心有所属 ...

  •   锐儿站在窗边,看着满天纷飞的大雪,不由自主想起了紫微宫前肆虐的暴风雪。那日,有数不清的魑魅魍魉在风雪中张开獠牙,将周佶活活吞噬,可是锐儿却无能为力。转生湖里的再一次冰冷洗去了锐儿和周佶所有的联系,唯留一个名字还苟活于世。
      “尔肖睚眦,为吾利剑,其势,锐不可挡。”
      少年那郑重的誓言仍历历在耳,可是人却已经成为皇陵里的一具孤骨,惟余此间的,只有一点血脉,还有一把并不锋锐的利剑。
      “睚眦?”锐儿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哪有这样的睚眦?殿下,锐儿配不上这个名字啊。”
      正在悲怆和自艾间,忽听身后门响,忙转过身,却看见惜缘的婢子柳芽正推开内室的门,边走出来边说:“叫我说,翁主这样装扮顶好,可是翁主不信,非要让你瞧瞧。”柳芽说着让出身后的惜缘,“锐儿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吧?”
      一时间,锐儿好似又回到了转生湖畔。那个眉眼温和的少年,就这样被自己唐突的瞧着也没有丝毫恼怒,还向着自己展颜一笑,只是这一笑,也太过柔弱了吧。锐儿回过神,才发现眼前的是惜缘,正穿着翁主规制的锦服,庄肃的颜色带着一股皇家威仪,少了绢花点翠的发饰也显得端庄素雅,衬得惜缘整个人都大气了不少。
      “好看。”锐儿由衷的赞道,“翁主这样装扮一下子变成大人了。”
      “我就说是么。”柳芽笑道,“翁主虽不如那些女公子们娇媚,可妙就妙在恬淡静淑,越是素雅的装扮越适合翁主。”
      “这是翁主的朝贺妆仪?”锐儿问。
      惜缘满脸羞涩的点点头,难为情的说:“柳芽非要让我这样穿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好看。”
      “好看。”锐儿又肯定了一遍,“明日去了,一定可以把王公家的女公子们都比下去。”
      惜缘听闻,方如释重负的轻呼一口气,冲着锐儿笑了起来。那温柔浅笑的样子活脱脱的就是周佶的翻版,似乎正在宽慰锐儿的无能为力,笑着说“别为难。”
      “该死的言灵!”锐儿的心里,升起了恨意。
      翌日一早,大雪已停,暖阳高照,映着整个雪后都城都闪闪发亮。皇亲宗室、王公重臣、满朝文武,俱往四象殿贺武兴帝五十寿诞。
      锐儿刚从车里扶下惜缘,就看到挂着“恂”字灯的马车停在了一旁。锐儿在心内默念着“拜托只有恂王妃”却看到周偈骑着马从马车后转出来,正巧和锐儿对上眼。
      锐儿无法,将惜缘让前半步后敛身站在一侧。惜缘见到周偈也是有些心慌,但毕竟已不是几岁的孩童,忙稳了稳心神,等着周偈走近后躬身一礼,小声说道:“奉川见过叔父。”
      “早啊。”周偈竟然好脾气的冲惜缘笑着说,“许久未见,惜缘又长高了。”
      “谢、谢叔父夸奖。”惜缘被周偈的反常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竟忘了后面要说什么,楞在雪地里,不知是冷还是怕的有些微微发抖。
      “冷吗?”周偈注意到了惜缘的异样,伸手摸了摸惜缘的羔裘,冲着锐儿责怪道,“怎么就穿了一件这个?翁主年幼又是女子本就不耐寒冷,今日又格外天寒,万一冻病了,你有几个脑袋赔?做下属的竟如此不经心!”
      锐儿闻言立刻跪下,俯首道:“恂王教训得是,是锐儿失职。”
      周偈嫌弃的冷哼一声,一边腹诽着“这么不会疼人,到底哪里就好了?”一边竟脱下自己身上的貂裘,不由分说的将惜缘裹了个严实,还嘱咐道:“等到了临进殿再脱下来,记住了吗?”
      惜缘条件反射般的茫然点着头,又猛地想起来什么,忙躬身谢礼:“多谢叔父关心。”
      周偈却没有就此停止他莫名其妙的关怀,竟还从自己的衣兜里左掏右掏的摸出一块儿糖,塞进惜缘的手里,柔声说道:“朝贺的仪式要举行好久,要是饿了就偷偷把糖吃了。”
      惜缘彻底傻了,举着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万幸的是,周偈展现完了他的慈爱,就背着手走进宫,看样子,心情还挺好。
      锐儿抵不过心内的纳罕,轻嗤一声叫住周偈身后的暮色想问一问,谁知却看到暮色送过来一个“别问我我也不知道”的眼神。锐儿只好作罢,为惜缘整好周偈的貂裘,护着惜缘也进了宫。
      皇帝寿诞,万邦来贺。各封地大公、属国王侯轮番呈上奇珍异宝,王公重臣们也不甘示弱,表忠心和拍马屁齐飞,直听得周偈一阵反胃,看着武兴帝一派仁爱慈和的样子,竟不由自主的生出敬佩之心,心想做皇帝果然得有两把刷子,这么尴尬的话听了一早上竟然还能坐得住,真是厉害啊。正当千篇一律的无聊过程让周偈有些难以忍受,心痒想作妖的时候,一队来人却引起了周偈的兴趣。
      来人一看就是从极寒之地而来,一个个的都是五大三粗,壮硕异常,迈着整齐的脚步走进来,似乎都能感觉地面的微颤。为首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倒是中等身量中等胖瘦,穿着合体的锦服,未遵周幽礼节束发,只按异族风俗梳拢一处,垂在脑后。样貌也颇有寒地特征,颜面略宽,细长丹凤眼配粗眉,稍微有些不搭。
      “不是本王自夸。”周偈忍不住在心内得意,“论丹凤眼,没人比我家小傻子的好看。”
      青年是不会知道自己的丹凤眼曾被恂王嫌弃过,他的脸上正挂着得体的微笑,走到武兴帝座下,朗声开口:“北漠窝什台部乎耶伊贺周幽皇帝寿诞,愿陛下安康长乐,寿福永昌。”
      “北漠窝什台部?”武兴帝有些诧异,“所在何处啊?”
      “回父皇。”周俍做了回答,“武兴十八年奉川大捷后,北漠余七残部退至阿拿山一带,现今已融合为窝什台一部,乎耶伊公子正是窝什台部首领之子。”
      “原来是北蛮之后啊。”武兴帝的语气透着不屑。
      乎耶伊的脸色登时变得不太好看,站在一旁的周信不能容忍周俍一个人出风头,见武兴帝的神色不大高兴忙出来打着圆场:“启禀父皇,依儿臣看,连远在极北之地的漠族都知道父皇寿诞,千里迢迢的来贺寿,正彰显了父皇御至九州四海的皇权恩威。”
      话音刚落,周偈一个没忍住就乐出了声,立刻换得周信的一双眼刀,还有武兴帝略恼的眼神。周偈却丝毫不惧,瞪还给周信一个“我就看不惯你”的眼神,又和武兴帝对上眼。眼瞅着武兴帝神色开始不善,周偈先收回视线,抿紧薄唇垂首站好,竟是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不可思议的是,武兴帝竟然暗自松了一口气,才转向周信,投以赞许一笑:“信儿所言有理,辛苦窝什台部千里来贺,信儿代吾谢过。”
      “是。”周信得到武兴帝的夸赞,开心的向着乎耶伊微礼示谢,吩咐侍人领着乎耶伊到偏殿歇息。
      周俍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内却在暗暗吃惊。一个没留神,混世大魔王周老七竟然混不吝到连父皇都要退让他三分,真是不明白父皇到底为什么这么惯着他。而自己那个一母所生的亲弟弟,除了擅长见缝插针见风使舵外,现在对父皇细微心思的揣测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了。可以啊可以,真是后生可畏。
      正在腹诽间却听到周偈非常“及时”的牢骚:“三哥你看这个小崽子,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学,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长进得快,你得管管了。”
      “八弟自有父皇教导,哪里轮得到我教?”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如今兄弟中三哥最长,自然该教导弟弟们。原来长兄在的时候,可没少教导咱们,是吧三哥?”
      “是,可长兄才兼文武,我可比不了。”现在的周俍,任大风大浪都可波澜不惊,当下轻轻一笑,推了回去,“我看七弟颇有长兄遗风,还是你多提点弟弟们吧。”
      “呵呵,我才不要。”周偈皮笑肉不笑,连回绝的话都有着他一贯的风格,“我没那闲工夫。”
      周信坐得稍远,见周俍和周偈说说笑笑甚是亲热,登时有些不高兴,忙凑过去直愣愣的问:“三哥七哥你们说什么呢?”
      周俍并不想理他,转过头没有说话,摆明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周信看到,面上未言,却在心内暗暗记了一笔。周偈看着他俩的细微表情,忍了一早上的作妖心再也忍不住,凑到周信耳边,低声说道:“我正向三哥请教呢。”
      “请教什么?”周信好事心作祟,果然上钩。
      “问他半妖的滋味如何。”周偈不怀好意的说,“你也知道,他家那个百奈常随,那样貌,那身段,是吧?”
      “是是。”周信忙不迭的点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的确是万里挑一,若能一亲芳泽,真是死而无憾了。”
      周俍看着周信意想百奈的龌龊样子,厌恶得当场就想打人,好不容易忍住,又听见周偈补刀:“三哥就是好福气啊,除了百奈,还有个锐儿,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周偈问向周俍,“是不是更销魂?”
      “没试过。”周俍笑里藏刀的捅回去,“我和你不同,对男人没兴趣。”
      周信听出话里的火药味,精神头更大,等着看周偈怎么反击,谁知周偈却波澜不惊的说:“也是,不过三哥你放心,我对锐儿也没兴趣。”
      周信敏锐的抓住话头,忙问:“那七哥对谁有兴趣?”
      周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没有回答,心里却冒出了一张长着丹凤眼的傻脸。周偈第一次觉得,脸傻气一点,好像显得丹凤眼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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