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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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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窗户上坐了一夜。天空阴霾霾的,凉风习习。有点冷。鬼是感觉不到冷的,我却冷的发瑟。很不明白。那个冷冰冰的人骂我后知后觉,我想我应该承认。
白天,我困了,躲在天花板上睡觉。外面很静,也很吵。我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
“阿姨,还书。”
“这书不是你刚借的吗?这么快就还了?你觉得我们太闲了,是不是?”
“不是。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本书我先前借过的,只是忘记抄它的书名,作者了。所以我再借一次。”
“走,走,走,当天借的书不准还。都呆了大半年了,这规矩都不懂。”
“可是.....”
“可是什么?没看见后面一大堆人排队等着吗?。”
我睁开眼,看见昨天那个吓晕的阿姨正指着一个穿着朴实的学姐骂道。学姐夹在一群人中,羞红了脸,两只手惴惴不安地戳着衣袖。那本刚借的《管理学》放在桌上。
那个阿姨怎么还是那么凶。我嘟了嘟嘴,吸口气,我想出去。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倾泻下来,炎热的气息浸润着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十几盏电灯亮着,可以清晰的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焦急,烦躁,郁闷。典型的夏季气候综合症。
打了个喷嚏,电灯摇摇欲坠。我抱紧了天花板,听说摔死的模样是很惨的。
正欲下去时,白色连衣裙好像被粘住了。粘忽忽的,好像是502胶水,又好像不是。我急急地扯着,撕了一个大口。手也被粘住了。好倒霉!那可是我唯一的衣服。我以后穿什么呀。我挣扎着。
“别动了,再动会粘的更紧。”
冷冰冰细弱游丝的声音传来,我停止了挣扎,低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四周借书的同学站在书架旁安安静静的找着各自的书籍,好像没有一个听见。
“笨鬼,老实呆着,别不知死活。”
听声音,像是那个冷冰冰的人说的。眼睛放大,搜寻,放大,搜寻,目光定格在中间书架的一个背影上。头发飞扬,拉长的背影散发着寒意。是他,一定是他。
“你赔我衣服。”顾不得许多,我大喊道。纵然是鬼,凡人看不到我,也不能光着身子吧。又不是原始人,不知羞耻。
“衣服?你不会就只这一件吧。”他揶揄道。
“呃。”我有些窘。
“你是鬼吧?”他转过脸来,两眼看向天花板处,嘴巴未曾张开。
“不许看我。”我下意识的用裙子包裹自己。
低头看他,他站在一排管理类的书籍前,认真翻阅着。他的身旁,站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学姐。学姐转身,看了他一眼,用手拍拍他肩膀,小声说道,“我选好了,咱们出去吧。”
“好。”他回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和学姐并肩向出口处走去。
“喂,你别走啊。我的衣服?”我慌乱的叫他。他怎么可以走呢。
“笨鬼,别再挣扎,晚上你就自由了。”
很久后,他的声音从很远处传来。那样冷,那样淡,就像他的背影,留给我的只是那淡淡的一角。
我明白,那不是502胶水,是让我不能动弹的魔法。
我挣脱不开,只有等待。
等待,等待。
等待暮色降临,等待童话中的白马王子。
可是我不是城堡中的灰姑娘。灰姑娘只是身份卑微的人,而我是笨鬼。
世人眼里,鬼是不干净的东西。有着妖媚的长相,狠毒的心肠,谁见了谁倒霉。人人惟恐避之不及。我不知道,我这只遗落在人间的鬼,何时才能回到阴间,忘记往事。也不知道,以前平平安安,是不是真有人守护在身边。风璃,他说的话是真的吗?
华灯初上,图书馆不远处教室公寓的灯渐渐亮了起来。
我伸了伸手,挂了一天的身体已经麻木了。很奇怪的感觉。传说中的鬼是没有知觉,不知寒冷酷热。而我却宛若生前,寒冷炎热都有轻微的反应。
衣服已彻底破了,直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衣不避体。趴在天花板上,看着管理员阿姨大声嚷嚷的声音,已失了先前气愤的心情。这一刻,很累。两个灵魂,纯真的浅色和焦躁不安的希葭在体内争吵着,喋喋不休。我不知如何安抚她们。
浅色,是我的名字。希葭,也是我的名字。一个小名,一个学名。很奇怪的组合,却是妈妈从一大堆名字中选出来的。妈妈喜欢新奇古怪。可是,妈妈现在不在这里。她一定很伤心。我生病时她就整天无精打采的。虽然她每次陪我时都有笑容,但我知道那是苦笑。
妈妈,我好想你。
风璃,好希望你快点回来。
午夜十二点,电台播音员报时的声音刚落,耳旁响起了古寺敲钟的滴答声,断断续续的,伴随着
风的呼啸声。我闭了眼,听着主持人有声有色地讲解着一个个惊心动魄的鬼故事。
“呼呼”雷鸣电闪,风雨大作。图书馆的窗户猛地开了。
“啊,有鬼。”主持人一声尖叫,吓得我已是魂飞了。
“妹妹,打搅了。外面狂风暴雨,我能在这儿歇歇脚吗?”
没有回音。时间分分秒秒,秒秒分分地流逝,我焦急地等待着主持人的回音。
“妹妹,打搅了。天亮了我就走,我不会耽搁太久的。”
依旧沉默着。奇怪的音乐响起来了。“灯刚灭,丁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当数到第五十只羊的时候,窗户闪过一个黑影。丁久心一惊,坐起来,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立在窗边,含情默默的望着他......”
“啊”故事结束的时候,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太可怕了。
“妹妹,你没事吧。”
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搂进了怀抱,茉莉花香味扑鼻而来。好香!我睁开双眼,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粉色翻领中袖T恤,白色斜边鱼尾裙,浓密的刘海和略带动感的凌乱发梢,丝丝轻盈。浅浅的笑容下掩映着一张精致的面孔。在她怀里,好舒坦。恐惧暂时退场。
“你是谁?也是鬼吗?”我伸出头,好奇地问。
她笑了笑,“我叫柯碗。今晚我能住这吗?”
“可以,柯姐姐。”我站起来,兴奋的答道,忘记了破烂不堪的衣裙。
“你的衣服......破了。”柯姐姐抿着嘴,笑了笑。
“呃,都怪那个冰人,害的我没衣服穿。我以后怎么见人呢。”我小声嘀咕道。
“没衣服?”柯姐姐吃惊地问道。
“是啊。柯姐姐,我好可怜。”我撒娇道。
“小丫头,闭上眼睛。”柯姐姐理了理我额前的头发,温柔的说道。
“做什么,柯姐姐。”我小声问道。
“不相信柯姐姐吗?”
“怎会呢?我闭上就是了嘛。”
啊,新衣服。我有新裙子了!粉色的荷叶边裙,好漂亮。柯姐姐真是太好了,好喜欢姐姐。
“谢谢柯姐姐。”
柯姐姐笑了笑。“你一个人吗?”
“恩。”我点点头。“柯姐姐,你也是一个人吗?”
柯姐姐挥挥手,关上了窗子。也关住了外面的风雨。
又是傍晚。
晚风袭袭,一场暴雨过后,消散了几分炎热。窗外的树木也显得格外碧翠。图书馆前那一池睡莲,层层叠叠,铺满了整个池面。学长学姐们坐在池边,悠悠的欣赏着池边的风景。
周四,是闭馆整理书籍的时间。图书馆下午和晚上不开门。
我躺在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唐诗。用书捂着脸,闻着书里散发的书香气,不,是刺鼻的霉味,难闻死了。谁说书的年代越久越珍贵,我才不要破书呢。看我的手,好痒。该不是虫子咬了吧。听闻这类古书藏有书虫,专咬人。我拿着书,瞪着眼睛,仔细找着书里的虫子。
可是什么也没有。大概它太小了,要用显微镜才能看清。
恩,算了。我把书扔在一旁,视线移到我身上的粉色荷叶边裙,闻着空气中飘来的栀子花香。
恩!肚子好饿!
柯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柯姐姐说她会帮我带面包回来,黄油派,草莓派,巧克力派,还有我最爱最喜欢的糖果。牛奶糖,水果糖,软胶糖,立波糖,太妃糖,泡泡糖。想起来就流口水。我舔了舔舌头。
古人说望梅止渴,画饼充饥,那是什么境界呢。什么都没有,竟想着好吃的,那不更嘴谗。难懂,难懂。
图书馆一下午就只看到管理员阿姨楼上楼下,来去匆匆。无聊死了。柯姐姐也不会这么早回来。该干些什么呢?还是看诗词吧。最近电视里好像在热播《寻秦记》,回到古代哎。真好玩。项少龙回到古代,事事通晓,混得如鱼得水,我要是回去,会不会也变的很聪明,人人崇拜?
好懊恼哦!我捂着头。回到古代要背那些诗词歌赋,要学琴棋书画,要当大家闺秀,足不出闺房,岂不闷死了。我才不要呢。
可是会变的聪明。我该选择哪个呢?
懊恼!睁开眼,拿起身旁的书。天!那湿湿的一团是什么东东啊?口水?近看时,那湿的地方正映照在李商隐的一首诗《锦瑟》上。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明月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诗下注解:庄周梦蝶。从前有一天,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自己非常快乐,悠然自得,不知道自己是庄周。一会儿梦醒了,却是僵卧在床的庄周。不知是庄周做梦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庄周呢?
好奇怪!蝴蝶会做梦吗?我合了书,呆呆的望着窗外。
马列主义不是教育我们人与动物的区别就是人有意识,而动物没有吗?那蝴蝶怎么还会做梦?当然只能是庄周梦到了蝴蝶。
呀!说蝴蝶蝴蝶就来了。一只尖钩粉蝶,张着淡黄的翅膀,迎合着风的节奏翩翩起舞。好漂亮。我要。
我爬起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凑进,反手一扑,跑了。我继续追。
蝴蝶好像和我捉迷藏似的。它静静的停在那儿,等我一靠近,它就飞了。真可恶!
我等啊等。
哇!这么久了,它一动不动,不会死了吧。我偏过头,小心靠近它。
啊!脚踩空了。我担心的看了眼地上,滑溜溜的地板,冷冰冰的,我不会摔死吧。抬头,闭上眼,乖乖的等着降落到地面。
咦!怎么不疼呢?还是温暖的。图书馆的地板什么变的像海绵一样,软绵绵的。真有趣。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摔的面目全非了。
我翻了一下身。
“小笨鬼,找死啊?”
墙怎么会说话?而且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个冰哥哥的。
我睁开眼。
真是冰哥哥。他脸色铁青,青筋暴现,好像要杀人似的。他怎么那么凶?
“重死了?小笨鬼。”
“谁说我重?我一天才吃三个面包,一个黄油派,一个巧克力派,一个草莓派。柯姐姐说我瘦的像竹竿,哪里重了?”
“笨鬼!”他咕哝道,“你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会摔死的。你不想活了?”
“我本来就死了呀。”我小声嘀咕道。“怎还会摔死呢?冰哥哥,你好笨哦!”
“该死!你叫我什么?冰哥哥?”
“是啊。你那么凶,又那么冷,我不叫你冰哥哥叫什么啊?”
“住嘴!小笨鬼。”他扫了我一眼,“我叫玄曦。”
“玄曦。”呵呵,他告诉我他的名字了耶。“我叫浅色。你以后不许叫我小笨鬼。”
他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站起来,爬到书架上,老老实实地躲着。连翻书都不敢动一下。两只眼睛傻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小笨鬼,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说,你来了,我就要滚的远远的。我不想离开这儿。所以不让你看见。你也就当没见过我,行不行?”
“不行。”他扬扬书,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我,“小笨鬼!”
干吗,我不说话都不行啊。人家又没吵着他。
“小笨鬼,你识字吧。”他问。
“当然。现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谁不识字啊,我不是文盲。”
“下来。帮我找找《人力资源管理》一书中有关激励的措施,我赶着写论文。”他命令道。
“你自己不会找啊。”他的态度真不好。我才不帮他呢。
我躺在书架上,一点也不理会他。
“小笨鬼,你喜欢吃什么?”许久后,他突然问道。
“糖果。”我想也没想就答。
“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你帮我找书,我下次带糖果给你吃。”他懒洋洋的说道。
好诱惑人哦!我最爱最爱的糖果。“好吧。”我跳下来。
“你以后也不许赶我走。”我趁机要挟道。
他点了点我鼻子。“快点找。”
还是那么凶!
我摇了摇头。
“浅色,我回来了。”
柯姐姐回来了。我扔下书,跑过去,抱住柯姐姐。
柯姐姐好棒!她带了好多好多东西。有我的面包,各种口味的糖果,还有新裙子。
我的裙子?我看了眼玄曦,突然想起他弄坏了我的裙子,还没赔我呢。可恶!
“王?”
柯姐姐定在那儿,望着玄曦,那感觉,似曾相识。
玄曦看了柯姐姐一眼,没有答话,低着头,在一本本管理丛书中找着。
柯姐姐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拉我到一旁,“来,浅色,肚子饿了吧。来,你的面包。”
我接过面包,揪了一片抛向嘴里,好奇的问,“柯姐姐,你认识玄曦?”
“浅色,他是你要去的地方的王。”
“咳咳”
恩,那不就是冥王?我转过头,只见玄曦捂着喉咙,弯下腰,脸色苍白。
“玄曦,你怎么了?”我跑过去,蹲在他面前,问到。
“没事。喉咙不舒服。”
“你呛住了?”他又没吃东西,怎会噎住。我偏着头,看着他好看的眼睛。他的眼睛闪着淡蓝是的光芒,很漂亮。我不知道用什么去形容。我呆呆地看着,嘴里嚼着面包,“啊,我知道了,是蓝宝石。”
“小笨鬼,你做什么?”玄曦向后退一步,抹去了脸上的面包屑,脸色极其不快。
“看你啊。”我委屈地说,“我又不是故意把面包口水喷在你脸上的。”
“你......”玄曦似乎要责骂我。
“谁叫你长的那么好看呢。人家情不自禁嘛。”妈妈说过,人都爱听好话。阎王也不例外。《聊斋》上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吗?我拍拍马屁,他一定不会责骂我的。
“想拍马屁?”玄曦瞪着眼睛,不悦的说道。
“拍马屁会长长鼻子的。到了阴间,还要把舌头割去。我才不干呢?”我低着头道,“玄曦真的很好看。”老天保佑,不要让我长长鼻子。我不是诚心的。
“少说废话。”
“我没说废话,我只说实话。”我争辩道,“玄曦哥哥,什么是废话啊?”
“废话就是无关紧要的话,就像你刚才那句”玄曦脸色仍是阴沉沉的,有些不耐烦。
“哦”可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问的那句就是废话呢?”
“你……”
玄曦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呵,我赢了。
“小笨鬼,不要和我讲话。你非得把我气死,是不是?”
“我哪有。”抬头看柯姐姐,她正抿嘴笑呢。
“玄曦哥哥”我摇摇他的胳膊,“气死是怎么死的?我真的可以把你气死?”
“是,是,是。”玄曦甩开我的手,“真罗嗦。你是唐僧他妈是不,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
“唐僧他妈?”我问,“唐僧他妈很惨的,新婚丈夫被人推下水中,儿子生下来要送与别人,自己被一个无赖占去清白,陪他十几年。这么惨的女人,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啊?”
“是,你和她没关系。”玄曦咬牙切齿,“是我错了。你闭嘴,行不行。让我耳根清净点,专心找资料。”
“哦,唐僧他叔。”我小声说道。都是那样霸道,专门欺负弱小的女子。
“什么?”柯姐姐问道,“浅色,唐僧他叔是谁呀?《西游记》里好像没提到啊。”
“柯姐姐,你好笨。”还是我聪明,“唐僧他妈嫁的那个人,唐僧不叫他叔叔叫什么?”
“呵呵”柯姐姐无言以对。只盯着玄曦。
玄曦捂着耳朵,随手拿了几本书,藏进袖子里。
“那里能藏书?”好玩。我跑过去,抖抖他袖子,不见有书掉下来,“书呢?”
“吃了。”玄曦不怀好意地说。
“真的?”我背过脸去,“古人说读书要细嚼慢咽,你怎么可以吃书呢?你破坏公物?”
“唉!”玄曦仰天长啸,“朽木不可雕也。”
“朽木当然不能雕啊,朽木只会扔了当柴烧。怎么越说越离谱。”我问。
“饶了我吧。”玄曦朝柯姐姐使了个眼色,然后凭空消失了。
“人呢,柯姐姐?”
“浅色,答应柯姐姐,不要接近他。”柯姐姐望着窗外,嘱咐道。
“为什么?”
“这其中因果柯姐姐也不是很清楚。柯姐姐只能告诉你,不要接近他,不要喜欢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接近他,不可以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