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与开膛手》流浪的狸猫

10、同行

　　奥洛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没有杀人，人在心胸坦荡之时总是无畏的。他清澈的目光倒让警督有些不好意思。

　　“容我说一句，霍普金斯。”一直沉默不语的侯爵忽然幽幽地开口道，警督们立刻恭敬地直起身子，“伯爵在乐曲开始的时候离开大厅，独自一人上了二楼。第一批人发现伯爵和尸体是在半个小时之后，这半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伯爵要杀布莱克先生还是很充足的，但这得在他有准备的前提下。当然如果是临时起意也有可能，但他又何必把现场弄得这么复杂呢，简简单单一刀捅死后马上逃离现场不是更合理吗？好像他杀完人之后特意等着被别人发觉似的。我觉得正常人不会这么干，除非他精神不正常。伯爵，你的精神没有问题吧？”

　　“……”奥洛斯万万没想到侯爵会向着他说话，迟钝地摇了摇头。

　　“我倒觉得是有人特意嫁祸伯爵，伯爵他刚从德国回来，根本就不认识布莱克先生，又怎么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杀了他呢？”坎伯兰也加入到为他辩解的行列。其实他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依旧没有定论。由于在布莱克伯爵胸口留下致命伤的刀子没有在现场，而且搜遍整个爱德丽也没找到凶器，这大大减轻了奥洛斯的嫌疑。没有哪个杀人凶手蠢到只处理一件凶器而对另一件凶器置若罔闻。

　　霍普金斯同意让格兰特伯爵先回家等候传讯。就这样，当最初还很配合，但由于被限制活动太久开始不耐烦的客人们听到警督宣布“先生太太们，可以回家了”时，发出了比舞会开场还雀跃的欢呼声。大家都迫不及待地穿好衣帽，夹上雨伞冲出爱德丽。一时间到处都是车轮滚滚的声音。奥洛斯这才发现他忘记带雨伞了，而外面已经开始下起小雨，淅沥沥的雨在黑黢黢的夜幕中尽情低吟着。

　　“伯爵，你太没有做英国人的自觉了。”坎伯兰把自己的伞递给他。他今晚留宿爱德丽，以便照顾昏厥的夫人和一直趴在卧室床上痛哭的小姐。

　　可是奥洛斯的脑子现在还是混乱的，心情也很压抑，走的时候居然又忘记把伞带走了。他实在不好意思折回去取，只能硬着头皮钻到小雨中。一辆辆私人马车从他身边擦过，卷起小小的水花。他根本就没有马车，而埃德温又去坎普尔看望在读大学的儿子亨利，没有事先做准备。运气好的话他能拦住一辆公共马车，不过今天整个街道都冷冷清清的，恐怕很难拦到正巧路过的马车。

　　实在不行就住旅店吧，他乐观地想。作为案件的主要嫌疑人他不可能厚着脸皮回到爱德丽要求借宿一晚。或许现在布莱克一家已经把他当成嗜血的杀人魔头，布莱克小姐说不定正后悔和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呢。

　　但也总不能靠两条腿穿过四分之一的伦敦城吧。

　　他正烦恼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身边。

　　“您是想在雨中散步吗？”德拉波侯爵的声音从马车内传了出来。他掀起门帘探出头来，金色的头发压在一顶宽边软帽下，看上去很时髦。

　　“我……想或许能拦住一辆马车。”奥洛斯皱着眉说道。老天，为什么他总是在最窘迫的时候遇到这个男人呢？

　　“上来，伯爵，这个时候很少能遇到去沃德的马车。我送你回去。”他大声喊道。

　　奥洛斯愣住了。

　　“别磨磨蹭蹭的了，一会雨势肯定会变大。要不想全军覆没就赶快上来，送你回去后我还要赶回罗格海特。”

　　最后奥洛斯还是没骨气地爬上了精致的四轮马车。德拉波侯爵翘着二郎腿靠在座椅上，一脸悠闲，仿佛刚刚的恐怖情景只是戏剧里的片段，而他只不过是花冤枉钱看了一出蹩脚的戏剧罢了。

　　宽敞的马车能容下四个人并排坐下，奥洛斯和艾德里特面对面错开坐着。

　　“先去沃德郡的格兰特庄园，乔治。”侯爵吩咐道。

　　乔治是一个蓄着络腮胡、一脸愉快的中年男人。他轻快地回应了一声就扬起马鞭，马车在他的指挥下稳稳地穿过人群向前行驶着。

　　和侯爵如此近距离的坐着让奥洛斯有些不自在，两个人的呼吸一个平稳一个急促，在车厢内暧昧地交错着。

　　马车稳稳地行驶了约莫半个钟头，然后雨势忽然加大，由绵绵小雨变成暴风雨铺天盖地，暴虐地席卷了整个伦敦。与此同时，雷电也加入了这场罕见的大雨，狂风将马车吹得摇晃了起来。

　　“大人，这个天气恐怕没法去沃德郡了，那段路程少说也得要四个小时，要不我们先回罗格海特吧。”车夫冲里面喊道。他的声音一半被呜咽着的狂风所吞噬，一半模糊地传入马车内。

　　“好的，乔治，我们回罗格海特！”侯爵也冲外面喊道，紧接着他又转向奥洛斯，用正常的音量道：“想必伯爵大人不会介意在寒舍借宿一晚吧？”

　　奥洛斯连忙说道：“怎么会呢，多谢侯爵大人的好意，要不然我现在还在暴雨中跋涉呢。”

　　侯爵表示罗格海特离这里只有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是因为雷雨阻挠，外加土路泥泞，马车一度陷入泥浆中无法行动。出乎奥洛斯的意外，德拉波侯爵毫不犹豫地跳到雨里，和乔治一起用力抬马车，试图将车轮从泥土中拉出来。

　　奥洛斯见状也不好意思坐在马车里徒增没用的重量。但是马车后部比较狭窄，两个人推正好，他若加入只会碍事。

　　“打上伞，伯爵！别忘了你还在发烧。”侯爵生气地吼道。

　　奥洛斯老老实实地撑开雨伞，他想把奋力推车的两个人都罩在伞下，可是伞不够大，无论什么角度都不可能把三个人同时遮住。

　　“看在上帝的份上，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侯爵推开伞，不悦地喊道。

　　就这样，奥洛斯忐忑不安地独自举着伞，满怀内疚地看着两人。最后，马车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下从凹陷的泥土中脱出，重新踏上返回罗格海特的路。

　　罗格海特是德拉波家族的府邸，在夜幕下的轮廓宛如一只蓄势待飞的巨鹰，气势非凡。

　　马车穿过宽敞的前庭花园，沿着铺满石砖的小路向主馆行进，修建成各式形状的植物整齐地列队欢迎归来的主人。

　　马车停在大门口，侯爵和奥洛斯跳出马车，乔治冲他们行了个礼就驱车离开了。他必须先把马牵回马厩，然后再从侧门返回自己的住所。

　　侯爵推开厚重的大门，温馨的亮黄色灯光毫不吝啬的倾泻出来，瞬间祛除了笼罩在身上的寒气，让奥洛斯有一种到家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