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游》梦之冬晴

46、六爪盘龙盏

　　一出门就是个三叉路口，程老说：“我还是沿着这条路往前看看 。” “我往左” ，“我往右”，乐淘和邱芬也分别说道。晚上六点钟，我们在这里汇合。

　　乐淘一路走，一路看。沿街都是一些小店，与最早他们一起看过的那家店相比 ，铺面更小些 、卖的东西也单一 。专门卖玉器的，乐淘也见着了两三家 ，里面也有卖白玉镯的 。据老程说邱芬的那只带血沁的白玉镯应该是羊脂玉的。 乐淘很想多打听、打听， 但想到老程之前的叮嘱 ：只看不说。如果不买的话 ，千万不要随便跟人讲价。不好多问啊！
　　就这样走走停停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 。乐淘又一次遇到那位背着破搭链摆地摊的老人了，只是这次他不是在摆地摊，而是主动在跟一家店的人交涉，求收购：
　　“去去去，别耽误我的功夫，拿什么破烂忽悠人”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对老人推搡道

　　“你可别狗眼看人低 ，我这真有好东西。” 老人一边说着 ，一边从他的破口袋里掏出一块瓷片往店小二眼前一戳， “看见没 ，你瞧瞧这釉色 ，再看看这胎底，看到没有 ，这上面可还刻着字。”

　　乐淘的视力本来就好，自打上次眼睛受伤好了以后视力就更好了，老远的东西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一眼望过去 ，就见那瓷片上果然刻着一个字“龙”。

　　乐淘最早看见老人搬弄碎瓷片子的时候，就好奇跟程老问过。程老说，在古瓷片玩家圈里会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价格。比如明代官窑瓷片，有一个字的瓷片大概1000元，六个字就是6000元；清代的官窑瓷片，一个字大概是五六百元，六个字的一片瓷片价格在3000元左右。目前宋代五大名窑的瓷片相对比较难找，一片汝窑瓷片的价格，已经从几十元涨到了几千元，品相较好的钧窑瓷片，有的上万元。当然这只是一个大概的范围，具体还要取决于古瓷片年代的稀有程度。

　　那老人见店小二终于肯认真听他讲话，不再撵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每日在这店里工作，好东西应该见了不少吧。我这可是全套的明朝洪武年间官窑出的六爪盘龙纹瓷盏，祖传的宝贝。”

　　听到这话，那店小二 “噗”一声笑了出来，又要往外撵人。
　　这回连乐淘这个外行人，都听出老人话里的毛病了。自古相传金龙五爪 ，从来没听说过有六爪金龙的。他还说这是自家祖传的宝贝，看来这老头果真是个骗子。亏自己先前还以为他是听不见，怕他被人欺负、吃了亏，原来他根本是不屑于理睬自己。
　　这边乐淘正看着热闹，忽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乐淘回头一看，居然是老程。
　　“程老，您怎么来了？不是说好，晚上在三叉路口汇合么？” 乐淘疑惑道。

　　“我选的那条街面很短 ，没走两步路就到头了。东西也没什么可看的，我想着时间还早 ，就折返回来寻你们了。怎么样，你见着要找的东西了么？”

　　乐淘丧气的摇摇头。

　　“你也别心急，这件事本来就是碰运气，概率不大，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程安慰道，又指了指前面，问“怎么回事？”

　　乐淘简单的跟他讲了一遍。谁知这老程还来了兴趣，非要过去看一看。

　　老程走过去，亲切的对那老头道：“老人家，东西可以给我看看吗？”说完还双手递自己的名片。乐淘用余光瞥了一眼，中国工商联珠宝协会理事。
　　那老人先是下意识的摇摇头 ；从头到脚打量了老程一遍，想了想后，又点点头。 他就着台阶席地而坐，又从怀里掏出一条毛巾铺在地上，这才从破烂的搭链里小心翼翼的一片一片的往外掏瓷片。瓷片共有三十二块，他就愣是掏了三十二次 ，还往外捎带出不少喂猪的米糠来。
　　“宝贝”藏在猪饲料里，乐淘暗暗嘲讽道。

　　刚开始看的时候，老程还泰然自若。可是一会儿过后，他的脸变的越来越严肃，对着这一堆瓷片摆弄来、折腾去 。一块儿一块儿的用胶带把它们拼贴起来 ，真叫他给拼成了一只完整的六爪盘龙盏 。
　　只见，那盏口径约为6厘米 ，盏内心绘三朵短脚飘带云，内、外壁各绘两条龙纹，盏身上盘着一条很漂亮的青花龙。

　　思索了好一阵子，老程突然向那老头问道，“你们祖上是官窑里匠人吧？！”用的是疑问句，说话的口气却是相当肯定。
　　老头诧异的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老程略有点得意，不紧不慢道：“这盏上所绘的云龙纹饰是明洪武官窑瓷的典型纹饰 。这类纹饰还见之于红釉印花 、蓝油印花、外酱釉印花 、青花印花等瓶中的完整器皿。
　　东西我看过 ，确系真品无疑。造型也很漂亮，甚至比我在很多博物馆里看到的盘龙盏都要漂亮，但为什么会被敲碎成碎片呢？
　　原因很简单，当时画瓷的人画得太熟练了，原本皇帝御用的五爪龙的脚多画了一只爪子，变成了六爪龙。这样的瓷器若被发现，所有人是要被砍头的。所以被古窑工匆匆敲碎，偷偷埋到了龙窑旁的土里，躲过一劫。事后又偷偷的把它转移到自己家。
　　这样隐秘的事 ，除非当事人，哪敢让旁人知道，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所以我才猜测，你祖上就是那做错事的匠人吧。

　　老头服气的点点头。

　　老程又郑重的说：“像这样独一无二的瓷器，虽然不是原器，但我相信如果流入市场，价格也是不菲的。据我所知绘有同类云龙纹的洪武瓷器，现收藏于大英博物馆。老人家的这件东西 ，我大胆给估个价，大约价值两百万到五百万之间。”

　　那老人一听这话，气势顿时高涨了起来，踮起脚、抬起头，对那小二大声说道：“听见没，听见没，五百万。”　说的时候，还没忘刻意忽视掉‘两百万到之间’几个关键字 。
　　不过饶是两百万，在普通人之中也是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看热闹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阵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