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缘-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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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家阿婆跟着她儿媳回去了，接下来几天苏清若都没遇到老人家。
苏清若再一次遇到阿婆，是半个月后了。天还没透亮，苏清若远远就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挑着担子往前走。她走得很吃力，左右脚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地上，不是很均匀。
苏清若跟着去了范家门口。范家倒是天不亮就点着灯，烛光朦朦胧胧地映在窗纸上。天色尚早，晨露很重，空气中还透着一股沁人的凉意。院里那个身影还在劳作，余下被刻意压低的咳嗽声逐渐消弭。
苏清若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如果不是因为她，可能阿婆根本就不需要天不亮就起来做。这么做，说到底只是因为要避过她而已吧？
苏清若几乎想转身逃走，可是脚下似有千斤重，只能眼睁睁看着，连逃避都做不到。
后来怎么回的屋，苏清若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脑子里只有那佝偻的身影，一深一浅的步伐重重地踩在心上，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苏清若站在溪边，原先这个时候她是在帮阿婆洗衣服的。只是这会子，空闲的这片刻让她有些无所适从。苏清若往周围看去，范罗氏正抱着孩子和其他村妇在树荫下闲聊。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范罗氏如电的目光一下子望了过来。范罗氏笑了起来，原先闷沉沉的人一下子明艳起来，苏清若却觉得这笑容有些渗人，忙不迭转开视线。
树下几人谈论的无非是什么家长里短，刻意降低的对话，苏清若也无意去了解。
只是这个村子，说实在的，也并没有其他好去处。
几个人对视一番，那范罗氏又道，“我们家宝儿……”
笑声过后不知是有意无意，树下的声音似乎大了一些，零零落落飘到苏清若耳朵里：”老人家也是得吃点好的……“
又是大半个月没见到范家的阿婆，苏清若也还是会隔三差五送一些野味去给他范家——给多一些，阿婆能分到的便多些。
苏清若现在也没那么“勤快”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帮忙，还是帮倒忙。只是相对的，村民们对她也没有先前那么热情了，而且还用那种若有若无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杜大娘本想跟苏清若说两句，但是周围人暗示的眼神下，她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叹息一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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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清若已经三天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每次她要问点什么，那些村民就避她如蛇蝎，那些想要问的话也不了了之。
这范罗氏却好似故意在她面前晃悠似的，越是不想看见她，却总是能看见她。苏清若反省了一下，若是因此迁怒他人，实属不该。
只是……
“那刘二拿得可是她的肚兜？呀……”
“这贴身之物，如何拿得？”
“可不是……”
又是好一番嬉笑。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那哪里是我知道的！分明是那刘二，拿着那肚兜好一阵沉醉，旁的两兄弟问呢！我可怕的哩……”她又清了清嗓子，学着刘二讲话的模样，“香，真香啊……”说完又做一副沉醉的样子。
旁边几个人又笑起来。又有个人追问，“他可说了是什么香？”
静了一瞬，只有范罗氏故作神秘的话音：“怕不是狐骚味吧……”
几人也没指名是谁。
可苏清若就是觉得，她们在讨论的就是她——这四周也就这几个人，其他人凑在一团笑闹，余下的……也只有她一个人了……
苏清若觉得有些难堪，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但这个气氛，着实压抑得她有些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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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清若没想到，她平常用的东西丢的满地都是。里间似乎还有窸窸窣窣翻动的声音。
苏清若放轻脚步，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果然看到一个人撅着屁股翻她的东西，一件一件抛到身后。她气极反笑，倚着门边抱胸看着里面那人的动作。
”在找什么呢？莫不是在找肚兜？“苏清若轻声说。
刘二倒没多想，手下动作不停，随口应了一句：“是啊，你可知在哪？”
末了，他突然转过头，“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他似是做贼心虚，不住地想往后退。退了两步之后，看清她身后没有他人。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看吃亏的都不是他。
刘二心念一转，竟是停住后退的脚步，倒是往前走了几步，一步一步直逼近苏清若。
苏清若一时不察，就被刘二的身影逼近墙脚。屋外的日头西斜，映得刘二的影子犹如长了獠牙的青面魔，牢牢地遮住苏清若。
刘二狞笑着接近苏清若。还未靠近，倒是先伸出手往苏清若这边探过去。
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刘二的脚跟。他没理。
那个东西又碰了碰他的腰间。有些毛绒绒的，倒是惊起他一身冷汗。他蓦地回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尾巴正招摇地厉害。似乎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摇摆得更欢实了。
刘二咽了咽口水，冷汗不住地冒出来，一点一点机械般僵硬地回过头——果不其然，那尾巴正在眼前不住地摇动。
刚刚还嚣张地把苏清若笼罩着的影子这会子被气势汹汹的狐尾吓得瑟缩在刘二身后，拼了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余刘二脚下那一方黑影。
苏清若半低着的头稍微抬起了一些。
刘二一屁股坐在地上，慌慌张张地告饶：“上上上……”他颤抖着扇了自己一巴掌，又颤抖着说：”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苏清若不明白，为什么最开始对她那么热情的村民要来她家翻她的东西……又是为什么要如此诋毁她……眼前这个人为什么那么害怕她呢？
刘二磕磕绊绊地说完，见苏清若没有什么反应，转了转眼珠子，一骨碌爬起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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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跟人讲话是在大半个月之后了。
天气不是很好，乌云罩顶，一丝风也没有。
范罗氏却在众人的视线里靠近苏清若。她拢了拢袖子，哆嗦着嘴唇，犹豫了再三还是说，“家婆病了，她说想见你……”
说完这句话，范罗氏也没多留。众人的视线也从她们俩身上移开。
气氛有些压抑，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其他问题，让人心生慌乱。
苏清若犹豫一下，还是跟上范罗氏的步子。
苏清若进门的时候看了看四周，范家的院子有些冷清，柴火备的也不多。不知道老人能不能捱过冷冬。
范罗氏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
“老人最念叨的就是她了，我可算把她请来看老人家了。“
“你啊！可真是我的福星。”
苏清若进了老人的屋里，回头一看，对门范家夫妇二人的身影朦朦胧胧叠在一起。
阿婆还在睡。苏清若看了看她，高高的颧骨，低陷的眼窝，这跟几个月前的相比，谁又能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她瘦削的有些可怕，睡得也不安稳，不过一会子就醒了过来。看清苏清若时，阿婆还激动得咳了几下。苏清若只得坐在床边帮她顺气。
“阿婆，我来看你了？”苏清若细细打量拢在手中的手背。干皱的皮肤下的血管根根分明。
范家阿婆的手有些抖，还在断断续续低咳，她有些高兴，不住地说，“谢谢你，好孩子。好孩子啊……”说着竟是流了眼泪，她看着苏清若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破涕为笑：“阿婆这是高兴……孩子，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看望了一会，范罗氏就从隔间过来：“家婆要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苏清若这才起身往外走。
才没走几步，里间阿婆的咳嗽声又大了几声，生生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苏清若想回过头去看看老人怎么样了，范罗氏却说：”先回去吧。“却是不让她再往前走了。
苏清若停住脚步，不知该往回走还是该离开。
“娘，罗欣这些年为了我们家也做了这么多，更何况她还给我们家添了香火……”
苏清若立刻折回去。床上阿婆咳得背过了气，她的儿子儿媳却站在一旁不为所动。苏清若赶忙帮老人顺气。阿婆仅仅拽着苏清若的前襟大口大口地喘气，那范罗氏还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范平拉了拉她的袖口，“你少说点吧。”
范罗氏像只炸毛的毛，一下子被点燃了。她嗓门大了几分：“你为了她来教训我？好哇，我说你怎么变成这样子，原来是这个狐狸精……”
在两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苏清若却低下头帮老人盖好了被子。她起身就要离开。
范罗氏却突然扑向床边哀嚎：“娘啊……你怎么……怎么突然去了……”
“宝儿还那么小，你怎么就舍得他……”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缘-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