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经之墨玉情缘》石子拾柒

19、第一卷第十八章

　　雕蛊逐渐远离槐江派，众人纷纷为脱险而松了口气，忽然只听一声哈欠，众人俱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位黑色大氅的男子侧卧在扁舟的另一端，他的脸隐没在帽之中，只露出修长的下颌，薄薄的嘴唇勾着嘴角。他的青丝与衣袍随风胡乱飘扬，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拄着脑袋，那男人道：“好久不见了，高阳。”
　　慕昭等人不约而同望向高阳鸣，只见高阳鸣向来明朗的神色之中竟然流露出戚色，众人暗忖此人不仅能悄无声息冲破流光甲进入扁舟，还能让向来胆大妄为横冲直撞的高阳鸣流出戚色，此人一定非同小可，众人纷纷眼神交汇敛容屏息。
　　那男人继而将在场之人一一看了过来： “你是……帝鸿嫣？我记得你小时候灰头土脸总自诩自己巾帼不让须眉，骑马射箭舞戟弄枪什么都干，可没有现在这般妖娆貌美。”帝鸿嫣闻言一怔：“你……你是何人？”
　　“这位是……高阳修吗？初见你时可还脚步蹒跚口水涟涟，现如今都这样大了。”男人继而望向高阳贞，还未细细打量，高阳修将高阳贞往身后一拉，高阳鸣更是横跨在二人身前道：“你别给老子来这套，到底意欲何为，痛快说了！”
　　那男人发出一阵啧啧声，他用修长的手指将兜帽摘下，露出了真容——在场女子俱为之一怔，那是一张绝美的容颜，面如傅粉，神仪明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扬。
　　灏昆的容貌是慕昭所见过的男子之中当属翘首，堪比仙人之姿，而眼前这位男子的容貌似乎还要略胜一筹。慕昭转念一想，又觉得两者论容貌其实平分秋色，可论气度，灏昆的气度刚直，一团正气。这位男子的则带着漩涡一般不慎卷入便粉身碎骨的邪魅，更具威胁与诱惑。
　　那男人懒懒地坐了起来，用手拄着腮帮道：“早早听闻高阳氏又出了一位小帝姬，端庄娴静蕙质兰心仪态超卓，只是可惜相貌平平。今日得以一见倒确实如此。”
　　“你这小子……”高阳鸣恼怒，却被高阳贞阻止，只见她盈盈上前敛衽：“不知尊上如何称呼。”
　　那男人饶有兴趣道：“槐江派小宗主云高正是在下。”
　　众人闻言眼神交汇。
　　高阳贞抿嘴笑道：“原来是宗主大人，问宗主大人安好，方才听闻宗主对贞儿的容貌似有惋惜之意，贞儿心有不服想要辨上一辨，不知宗主大人是否愿意听一听呢？”
　　“愿闻其详。”
　　“贞儿认为，若与生俱来就有两位姐姐一般美貌自然是皆大欢喜，若如我这般相貌平平，又或是生的丑陋也无需惋惜。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此乃不可强求之事。”高阳贞接着说道：“正因相貌平平我反倒获得了安宁，不会对容貌没有过多的执着，不必每日对着铜镜担忧美人迟暮年老色衰，也没有过多的追求者纷扰，更不会在万花丛中起那较劲之心，每日习字念书，烹茶学礼怡然自得，我的这份安宁，这是许多美丽的女子难以得到的。”
　　云高不禁拊掌，他难以置信道：“好一个怡然自得，如此一本正经的小娘子竟然是高阳鸣这等大老粗的亲妹子，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高阳鸣不悦：“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云高如梦初醒：“对了，我可不是来闲话叙旧的。”说罢，他将目光投在了慕昭身上：“我仿佛听见你说自己是何人来着，金天谨未来的夫人？”他流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槐江派向来一事一件，你们从我这掳走一个人，我自然也要从你们这带走一个。眼下也就只有你最合适了。”话毕，只见他的身影骤然一动，眨眼间出现在慕昭的身后，他握住慕昭的肩膀纵身一跃，将她带出流光甲。
　　高阳鸣大怒，他对高阳修道：“你带着他们去往金天城，我去把阿谨媳妇儿抢回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出言阻止，高阳鸣紧随云高其后纵身一跃，没入黑夜之中。
　　高阳贞欲追随，被高阳修拦下，他厉声道：“眼下将表哥的镇魂刃拔出来才是耽误之急，你若尾随而去，大哥还要分心保护你！”高阳贞暗恨自己的身子骨赢弱，只能作罢。
　　巫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他眼见那位自称槐江派小宗主的人出入流光甲仿佛如履平地不禁后怕。
　　雕蛊发出一声长鸣，振翅飞扬在繁星点点的夜幕之中。
　　高阳修呢喃道：“此次计划有几个人知晓？”帝鸿嫣凝视着神情呆滞的帝鸿樽蓦然道：“金天大哥，高阳大哥，慕昭，你，我，高阳贞，还有代为主持金天城的金天淮将军……”“没有别人了？”高阳修若有所思。
　　帝鸿嫣思忖道：“还有英招神，可他没有出卖我们的道理。”
　　“应该还有其他人。”
　　帝鸿嫣闻言望向高阳修，只见他的目光正汇聚在自己的身上，不禁薄怒：“你这是何意！”“恐怕如果不是你的‘无忧馆’里出了问题，那就是金天宫内有细作。”高阳修沉声道。
　　那云高将中了‘沉睡咒’的慕昭横放在自己的床榻上，他随意地将一只腿搭在榻上，侧着身探上前仔细打量，只见她杏脸桃腮，韶颜稚齿，一双如蝶翼一般轻巧的羽睫微颤，玉齿娇唇轻启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你说，我让人将她摆放出一副衣衫不整受人凌虐的模样，那金天谨看了会不会暴怒之下把咱们槐江派夷为平地？”云高戏虐地笑着，高扬的声线在宽阔的寝殿中回荡。
　　荣仙从黑影中款款走出：“羽绛会拧掉你的脑袋，他费心费力筹谋，你却总是在一旁恶作剧。”提及羽绛，云高忍不住扶额：“哎呀，我实在受不了这一本正经的老头了，要不找个机会把他埋了吧。”
　　荣仙笑一声，苍白的脸色仿佛有了一丝生气：“你若真将他埋了，宗祖会气绝当场吧，他收养了三个孩子，也只有这个还算顺心。”“顺心有什么用，你瞧瞧他，他可比咱们都小，只要一段时日不吸食人的精元就会迅速衰老。”
　　荣仙没有接话，她扬起下颌远眺床榻上酣睡的慕昭：“就是她吗？替代我的人？”云高邪魅的眼神中竟濡染了几分深情款款：“谁能替代你？只要有我在，谁都不可能替代你。”
　　荣仙眷睐地望云高一眼浅笑道：“算我以前没白疼你，没替你挨那些打，不过宗祖下令，你还能拂他的意？他施在你我身上的子咒，可只要他一发令就能让你我生不如死。”
　　云高勾起嘴角，双眼含笑摄魂勾魄：“正是不能，所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呢嘛。”他接着说道：“你应该还记得吧，一甲子前，王姮受命去诱使帝鸿樽深入浑沌的古冢，啖食其肉获取其异能。”“自然记得，之所以选择他正是因为他是浑沌嫡系后裔之中的翘楚，其体魄是最适合他魂穿重生的肉胎。金天谨和高阳鸣同理。”“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获得异能的金天谨等人不仅没有被反噬反而挣脱了束缚满大荒行虐，此事传到了天帝垚的耳中，他出手将三人的异兽之能封印在三人体内，并将始作俑者，我们的宗祖禁锢在极北边陲冰晶之中从此不复自由，顺道扶持我这么个游手好闲的散淡人上位。”
　　云高感叹：“咱们的羽绛弟弟为了让咱们的宗祖恢复自由可谓是不遗余力啊。”
　　荣仙道：“当初天帝就该灭了槐江派。”
　　云高笑了一声：“槐江派可不好灭，这槐江派与诸国各部落之间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其关系盘根错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不然，六十年前那场震惊天地的灾祸何以让那三个毛头小子负了全责，作为始作俑者的宗祖明明被禁锢在极北边陲却昭告大荒以修仙道之名归隐灵山？”
　　“金天谨与高阳鸣皆是膏粱子弟，一旦回归各自领地岂是我们能轻易触及的，反而那来自乡野的帝鸿樽，受王姮的‘谗言’迷惑才得以留在槐江派，为了让他冲破封印遭受异能反噬，羽绛可想尽了办法刺激他呀。”云高说道此处忍不住啧啧摇头：“却没成想，非但没激发他的异兽之能，反让他挣脱了‘谗言’的束缚，日益清醒。无奈之下羽绛只得将他锁入心境，日日喂‘迷糊草’，原本以为便可以控制，没成想那帝鸿樽竟变成了痴儿一个。如此一来，羽绛只能将目标放在金天谨和高阳鸣身上。”
　　“似我们这等无权势家世撑腰之人，性命连那蝼蚁都不如。就是挣破了头，一旦无用武之地便会被随意丢弃。”荣仙垂下眼睑，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我竟然有些羡慕帝鸿樽，有这样一群朋友为他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云高勾起嘴角，像荣仙伸出了手：“若有一日，你深陷威胁，我也会为你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荣仙却没有上前，她伶俜独立在宽阔的宫殿内蹙眉摇头：“羡慕归羡慕，我却不希望你为了我以身犯险，我已是无用之人，你只管保全自己才是。”
　　云高讪讪收回了手：“羽绛意图给金天城制造点混乱，再出手援助，以缓和金天城与槐江派的嫌隙。”荣仙冷笑了一声：“如此拙略的计谋。恐怕将帝鸿樽还与他们都未必能缓解这嫌隙。”
　　云高笑道：“羽绛可舍不得，就算是个痴儿，体内起码还那浑沌之力。果不其然他派去的使者连城门都没进就被轰了回来。不过他安插在金天宫的婢子却传回一个消息，金天谨未来的夫人竟然身怀异能。”“听闻羽绛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替代我的人，掳了不少孩童迫使他们吃异兽之肉。”
　　云高凝视慕昭：“我打听过了，慕家小娘子大约是被丢弃的失败品，没想到竟然是英招神的仙童，这才捡回了一条命。羽绛发觉她的存在之后派人一路跟踪她，阴差阳错得知了金天谨等人在谋划营救帝鸿樽，他立刻飞信给王姮让其做好应对之策。”
　　“宗祖已经知道了慕家小娘子的存在，也知道她与金天谨的关系，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该丢弃我了。”
　　云高邪魅的眸子濡染上肃杀之意：“我说过，只要有我在，没有人可以替代你。”
　　荣仙却淡淡道：“我也说了，我已是无用之人，你只管保全你自己。”
　　云高信手扯下慕昭项间的墨玉，饶有趣味地把玩在手中：“咱们槐江派看似一团和气，实则各自为营，你我是一体，王姮与羽绛是一体，慕恒涟与他手下的七位堂守是一体。正因如此，我反倒不需以身犯险，只需拉拢一下便□□仙蹙眉：“何意？”
　　云高蓦然眨了眨眼，戏虐道：“那高阳鸣不知死活追了过来，现在被关在地牢深处……我看你有助他之意，你是不是喜欢他？”
　　荣仙一怔：“别扯话题。”
　　云高眼中的笑意更深：“你若喜欢他，我就留他一命，你若不喜欢，我就下令杀了，这蛮子留着是祸害。”
　　荣仙冷笑：“杀了？那高阳鸣是你随意想杀就杀的？你得罪的起金天高阳两氏？”“我怕什么，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只要你无碍我是生是死又有何大不了的。”云高越发戏虐调笑，荣仙却沉下脸来：“休要胡说！”
　　须臾，荣仙嗟叹了一口气：“不过是冷了许久的心，忽然感到了一丝暖意，也算不上喜欢不喜欢。”云高道：“姐姐何苦自暴自弃，不是还有我呢。”荣仙垂下眼睑：“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
　　云高阔步走来，托起荣仙的手双目带着笃定与自信：“我无能的时候，姐姐可不曾嫌我是你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