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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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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喝酒这件事没有那么顺利,中途还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喝酒的二人变成了面面相觑的三人。
起因就是拜师仪式,仪式的确进行得很简单,就请了二三苍崖长老在场,顾长予端茶奉师,陆均接茶,周围长老见证,再加上苍崖的一些手续,这个拜师仪式就算结束了。
但陆均好友也是在场长老中的一员,顾长予和陆均都很平静,但对方结束后拉着顾长予看了一圈,嘴中惊叹道:“啧啧,苍崖管事催陆均这家伙收弟子催了好多年,说让他早早物色,但他一直不愿意,你小子可真不赖,如今终于有人能入了他的法眼。”
这个好友叫唐行愈,性子和陆均一点都不像,十分豪爽,他拍着顾长予的肩膀道:“以后要是陆均这家伙对你太严了或者太凶了,你可以直接跑来找我,我帮你拦着他。”
随后还未等顾长予开口,便又一拍自己的脑袋,喃喃道:“你看我这记性,都差点忘了来找你干什么了。”
唐行愈:“今天你拜师结束,会喝酒么,我请你去喝酒。”
陆均还站在一旁,挑眉道:“有些巧了,但你可别想带坏我的弟子。”
唐行愈没听明白:“只是喝酒而已,你这做师尊的第一天可不能摆架子,这小家伙才拜入你门下。”
顾长予对和别人喝酒没有太大兴趣,他刚要拒绝,却又听对方笑着对自己:“陆均这家伙几乎不喝酒,请他喝酒他也不去,我从未见过你师尊喝醉的样子,今天他收你为徒,你可要站在我这一边,帮我一同把他灌醉了。”
听到对方这样说,顾长予拒绝的话硬生生被压了下去。
要把陆均灌醉。
呦,这不是也凑巧了吗。
陆均淡然道:“这事得他来做决定。”
顾长予却眨了眨眼睛,热情道:“好啊。”
所以很快,二人行就变成了三人行。
陆均平日里不喝酒,所以也只是为今晚准备了一些,倒是唐行愈一拍脑袋,口里嚷嚷着“要酒啊,我那多得是!”于是到了晚上,唐行愈去取自己宝贵的酒了,让顾陆二人在阑月峰等他。
唐行愈的修为并不及陆均和顾长予,所以顾长予并不担心这人会比自己晚醉,但像顾长予陆均两个修为相当之人,如果想要等对方先醉酒,那么拼的就是真正的酒量了。
顾长予和陆均的修为都差不多,非要说的话,二者修为还算不上最最顶级,毕竟年龄摆在那里,但两人都是万众瞩目的少年天才,相继是各种记录的打破者,与他们年龄相似的“天才”们甚至还在他们的下面苦苦挣扎,所以才有传闻说二人极有可能成为少数成神成圣之人。
顾长予在桌上放好器皿,默默回想着苍崖的规矩。
苍崖和云岫类似,都是弟子修为达到一定地步即可出师,出师后可自立山头。但即使修为差上一点,心性不错,并且长老愿意退位,弟子又经过一系列考验之后,也可继承长老的身份,接替其师,顾陆二人便是这样成为各自门派的长老。
“虽然唐长老还没有到,”顾长予抬起酒杯,杯皿素雅圆润,清澈的酒液在里面微微摇晃:“但师尊,这一杯我想先敬您。”
顾长予在云岫的身份特殊,即使贵为长老也因为各种原因属于小辈,平日里和一群快归隐之士混多了,客套话简直手到擒来。
他先是真情实感地将阑月峰夸了一遍,随后又虚情假意地将陆均夸了一遍。
最后顾长予总结道:“感谢您能收我为弟子。”
陆均接下了他的酒,却意外开口说:“我以前从未收过徒,师祖也向来只给我扔功法,平日里的好友也尚未收徒,所以我并不清楚应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弟子。但凡是有个开始,我会让你选择真正想要走的路。”
顾长予向来觉得陆均这只笑面老狐狸和酒是不搭的,对方的确应该喝的是茶,并且必须配厚底薄杯的青花瓷杯,青花色彩浓淡适宜,杯身手感温润,浅笑着说上一些半真半假的话。
陆均:“我会帮助你,无论你修为资质如何。”
陆均那双深墨色的注视着顾长予,里面是捉摸不透的情绪,却如同放晴了一天后的夜空,清亮而朗星,偶尔会让顾长予恍惚地觉得对方说得格外认真。
顾长予一愣,随后乖巧地说了一声谢谢。
今天恰巧是圆月,明晃晃的月光铺满了整个阑月峰。
月洒中庭,像是被披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纱,别处却又意外的明亮而皎洁。
顾长予好像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着自己的“死对头”,对方好像从泼墨画中走出来似的,眉目清冷,却因嘴角偶尔带笑而显得周身温和。
“怪好看的。”顾长予想。
恰逢此时,唐行愈回到了阑月峰。
他提着好几坛子酒,大老远就说道:“我今天可是破费了。刚挖出来的百春酒,这东西全苍崖都没有几坛,每一口就是精华,我埋了好多年都没舍得喝。”
唐行愈走了几步,把酒放到了桌边:“嘿嘿不过今天嘛,咱们不醉不归。”
一开始他们还一杯一杯地喝酒,后来酒杯中的酒都逐渐空了起来,他们三人都算走南闯北去过了很多地方,顾长予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偶尔睁大眼睛一副惊奇的模样给唐行愈捧场。
不过,这酒的确不错,口齿留香。
边说着,顾长予和唐行愈边互相使了一个眼色,今晚势必要把陆均拉下水。
顾长予自认自己好酒量。
唐行愈也自认自己好酒量。
自认。
唐行愈身先士卒:“陆均啊——”
“嗯”,陆均声调不轻不重,“百春酒酿起来不容易吧?”
唐行愈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不容易。”
陆均:“嗯,不容易就好。”
顾长予不明白,小声问唐行愈:“唐长老你冷吗,刚刚抖了一下。”
唐行愈:“不冷,就是陆均突然让我想起了他消灭的一个小山头的魔物,消灭前的语气和刚刚简直一模一样,那时真真是弹指间灰飞烟灭。”
顾长予:“然后呢?”
唐行愈说:“然后我就想到了我那一个小山头的酒。”
顾长予安慰他道:“酒和魔物又不一样,唐长老你的酒没事。”
唐行愈:“不我有预感,快一样了。”
于是唐行愈对着陆均说的“喝啊,来喝”的语气越来越弱,又在陆均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逐渐退缩,最后转而拍了拍顾长予肩膀,“总之好好加油,你师尊让我告诉你来给你讲讲修炼上的事,所以他才答应我同你这个小家伙喝酒。”
唐行愈:“让自己变得更厉害,经历更多的东西,这是我的想法。”
顾长予:“?”
怎会如此,自己劝酒未半而中道崩殂,最后还变成了劝学篇。
不过说真的,唐行愈其实已经开始喝醉了,顾长予偷偷看陆均,还好在他和唐行愈之前的撺掇下,陆均可一杯没落下,甚至喝得比自己还多些,对方却仍然和平时一样,淡然地看着顾长予和唐行愈,目光清醒。
不行。
唐行愈退了自己也不能退!
但顾长予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丝醉意,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得想个方法。
他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给陆均又敬了一杯酒,反而对方有了收手的意味,陆均问:“醉了吗,醉了就不喝了。”
顾长予一个激灵:“当然没有!”
怎么能不喝了,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呢。
陆均浅笑着说:“是吗?”
顾长予连忙道:“我真的一点都没有醉,我还能接着喝。”
陆均:“那你当着我的面把这一坛酒喝了,我就信你还没醉。”
顾长予沿着对方的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还放着三两坛酒,陆均指的是最大的一坛。
喝就喝,喝完再把陆均给灌醉了。
顾长予的脑子已经有点不清醒了,他边这样想着边抬起了酒坛喝了起来,想着:“不能让陆均结束,得证明自己没有醉。”
但酒喝了几口,他立即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明明是来敬酒的,怎么反而自己喝了起来,他停了手,想着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陆均也喝酒。
顾长予歪着个脑袋问:“那你醉了吗?”
陆均目光清醒:“醉了。”
?
骗子。
真的喝到最后,顾长予和唐行愈都醉了,顾长予开始拉着陆均的手,推心置腹地说胡话。
顾长予:“师尊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该二十而冠了,人一旦成年吧,就得起个字,字要不我自己起吧,别人起的说不定我不喜欢,也不好听。”
怎么突然考虑那么长久?
陆均问:“你想起什么字?”
还好顾长予还没有忘记自己现在的名字,他道:“你看我叫秦余,余这个名吧就有年年有余的意思,所以我要不字丰足吧,也是丰衣足食,风调雨顺的意思——”
他强调道:“重要的是足食。”
……丰足,也不好听啊。
但陆均道:“随你。”
安静没多久,顾长予又拉着陆均小声说:“我要吃凤梨酥。”
等说完了,还未等别人反应,陆均就眼睁睁地看着顾长予倒下了,最后不忘咕囔一句“金丝枣泥也行”,之后便一动不动,像是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意外的,顾长予睡着之后很安静,在月光之下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另一边,唐行愈也好久没有这样喝酒了,他有些上头,拉着陆均说话。
“你这徒弟收得真好,我喜欢” ,唐行愈说得断断续续,“我现在都在考虑要不要也收个徒了。”
唐行愈:“平日里我不会说出这些话,但今天我高兴,没想到你能放下心中的事收了一个弟子,所以我要告诉你,我最敬佩的人就是陆均你了,我自认自己剑法不错,但还是输给了你,有些事情对着当事人不太好开口,但我今天也不怕你这个当事人在这了。”
陆均面不改色地问:“那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顾长予。”唐行愈醉醺醺地说。
但他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上述提到的两个当事人都在这。
唐行愈:“不得不说,顾长予剑法很厉害的人,我没和他比过,虽然很大概率比我厉害,但明显知道他的心并没有一心扑到剑法上,反而去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浪费天赋。”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顾长予听见自己名字后睁开了半只眼,断断续续说道:“那,那师尊,你问我我最敬佩的人是谁?”
陆均:“是谁?”
顾长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顾长予。”
顾长予:“因为他很厉害,学了很多东西还能融会贯通,并且剑法比谁都强。”
……
顾长予现在醉得厉害,别看他现在夸自己夸得像模像样的,但其实顾长予很少自夸,除非情况危急,上一次还得追溯到上辈子毕设答辩的时候。
但意外的,陆均并没有问原因,而是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最讨厌的人又是谁?”
顾长予尚存一丝理智,犹豫道:“唔,你不会想知道的。”
陆均那深墨色的眸子仿佛看穿了一切,他停了好久,最后道:“是吗?”
他在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夜深了,连洒下来的月光都是静悄悄的,唯独阑月峰还有些久违热闹的余热。
顾长予迷迷糊糊地说:“你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求我也不说……反正不是你。”
最后是一个肯定句。
顾长予已经彻底醉了,他喃喃说:“我不讨厌你。”紧接着便真的彻底睡死了。
“……”
等顾长予再次醒过来时发现人都不见了,月亮已经高悬于窗栏外,照着山上树影轻轻摇曳,四周一片静谧。
自从顾长予睡着之后,陆均便下了逐客令,让抱剑童子把唐行愈送了回去。
初春气温仍然不高,顾长予醒过来时发现身上被细心地盖上了一层薄被,他才意识到自己睡着了,心想“坏了坏了,今天的事居然没有干成,自己怎么就睡着了”。
他边想着边变成了猫的原型,但四条腿总是各走各的,迈着脚朝陆均的屋子跑去。
自从喝醉以后他就忘了后续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陆均也喝了很多的酒,万一对方也喝醉了,那么自己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顾长予想。
他一跃就从窗子跳进了陆均的房间里,里面没有点灯,月光照了进来,只隐隐约约见陆均也躺在了床上。
顾长予二话不说跳上了床,简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直接压在了陆均的腹部,但可惜困意马上袭来,他便又美滋滋地摆尾盘成一团睡着了。
大约真的太困了,顾长予立即进入了梦乡,没有发现陆均从他跳进屋子前就醒了,也没有听到静谧的屋子中最后传来了一声好像宠溺的叹息。
“睡吧。”陆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