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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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很荒谬，但是我根本无法控制那样的感情，只要一见到“他”，伦理世情不过一缕青烟飘散而去，只在大脑里刻下“他”的样子。
我有什么办法？我可以欺骗自己，否定真理，冒犯圣人，可我怎么能不爱“他”。
“他”看起来不太符合大多数人的审美，笨重的身体行动时会发出巨大的声响，身体冰冷而坚硬，和“他”一样的满大街都是，“他”银白色的金属皮肤和发着红光的眼睛有时也会让人感到畏惧。
“他”是一个造型复古的服务机器人。在满大街都是人形和生态仿真机器人的当下，他是明显不合潮流的。他有椭圆形的大脑袋基本没有人体曲线的身体。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哪怕爱上一个人形的机器人也比爱上他好，可是只要一看到他，只要触及那双冒红光的眼睛，我就没办法自我欺骗——我真是爱着他的。
那突如其来的感情来自一个夏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从早晨就开始下暴雨了，我找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全职工作。在这样一个大部分的职位都由机器人和男人占领的社会，作为女性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全职实在是太幸运了。
我的大部分女性同学都在婚姻和育儿里挣扎，或者从事一些人类女性指定向的零工，服务对象基本是男性。
我那天起得很早，我化了一个中性的妆容，搭配男性化的服装让自己显得更“能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我穿上裙子，我会被认为除了母亲和服务业不会适合任何其他的工作。不论我有多出众，我首先被认为是一个女人。
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我有些迷茫，从我的母亲的母亲开始，女人们都这样活着了，即使每个女人都有着不同的爱好和追求，我们总会被围在一个小圈子里，做着一样的事情。
据说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智能机器人普及开始，越来越多的岗位被机器人占领，大部分的人都失去了工作，为了稳定社会，男人们倡议女性回归家庭，他们抢走了女人的工作，夺走了女人的自由。
我出门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工作地点在市中心的一个写字楼，我即将成为四楼的一个儿童玩具设计师助理，他们需要一个女人来帮助设计一些有性别的玩具，尤其是给女童的。
我报道的时候人事经理看起来很奇怪，仿佛发觉了什么荒谬而又可笑的东西。他带我去了工作室，我跟的设计师还没有来。和设想的一样，工作室里只有男性和机器人。机器人继续做着自己的工作，男性的目光却都投向我这里，好奇的，鄙夷的，惊讶的……让我感到如坐针尖。
设计师珊珊来迟，他是个三十岁左右消瘦细长的男人。
从进门就开始大呼小叫：“我的新助理呢？我的截稿日快到了，你们没忘了给我招吧！”
“上次boss毙了我的稿子说没新意，女人不论年纪不是都喜欢洋娃娃和锅铲吗？还要什么新意！”
“你新招的助理不就在那儿等着吗？别咋呼了！”
“在哪？”
有人指了指我。
设计师瞪大了眼睛，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怎么穿成这样？我想招的是个女人，我的设计需要的是真正的女人的帮助！”他面目扭曲，唾沫横飞，“我不能和她一起工作，不伦不类！”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你不是通过了她的设计稿吗？”
“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转了转眼睛朝我开口，“我不招助理了，买你的设计稿，你报个价吧。”
我几乎无地自容。我把设计稿卖给了他，浑浑噩噩的走出了那栋大楼。如果我不卖给他，他可能会直接使用，我在法律上也无法战胜他，卖给他还有一笔收入，我没得选。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走在瓢泼的雨里，一切都被雨雾遮掩着，模模糊糊，我不知要往哪里去，只是胡乱的走着。
他那双红色的眼睛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我眼前，在，雨水打在他金属的身体上，配合着雨中其他的声音，像是一场交响音乐会。
他手臂里别着传单，湿漉漉的垂着，隐约能看见“✘✘咖啡馆”的字样。
“能带我去吗？”
他偏了偏头。
“你的咖啡馆。”
他点了点头，转身带我朝一个方向走去。
咖啡馆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看起来十分老旧，他掀开门帘，室内泻出暖黄色的灯光。
我走了进去，玻璃门里映出我的狼狈。我自嘲的勾了一下嘴角，继续往里走。
引路的机器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我，我居然有一种被机器人注视的感觉。他的目光从上到下移动，最后低头看向了我的脚下。我跟着低头，地上的水摊正慢慢扩大，来自我身上的雨水。机器人却很快从我眼前离开，看起来有些冒失，他撞到了一张桌子。
我站在原地，浑身上下都滴着水，不知道该坐在那里，正神游天外，伴随着机械转动的声音，一块布被递到我面前。我可以肯定这是一块桌布，咖啡馆里的桌子上正铺着同样的布料。
我还在发愣，机器人把桌布盖在了我的头上。我看向他，正对上那双巨大的红眼睛，不知道触动了哪根神经，我居然对着他哭了起来。
眼泪模糊了一切，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正裹着桌布倒在一张小沙发里，机器人把一杯咖啡放在我面前，咖啡拉出了一个简陋的太阳图样。机器人站在我的身侧，机械的面庞上没有表情，我却似乎看见了一个微笑。
之后我就常来这家咖啡馆，来的时候总没有客人，也没见过店主。机器人没有装载语音系统，大多数时候，我坐在沙发里捧着咖啡发呆，他站在旁边用红色的眼睛看着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慢慢的把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
直到有一次参加好友婚礼，婚礼上的她哀伤地看着我，似乎在求救，但我没有问，她也没有说话。宴会时她才有机会和我说话。
“好久不见。”她明显的没有以前活泼了，说话也是一种淑女强调，像是广告里完美的妻子一样，“你的工作怎么样？”
“被辞退了。在网上接一些小单子，还过得下去。”我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些。
“一直一个人吗？”她问，“有考虑过……”她顿了顿，似乎很艰难地开了口：“结婚？”
我摇了摇头，小心地抱住了她，她把头埋进了我的怀里。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她小声哽咽着，“可我必须要结婚，太难了，活下去。”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问我，也不需要我回答。
“我希望，起码你能得到幸福。”
我尝试安慰她，最后还是没有张开口。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是一个完美的妻子了。
她要走向她的丈夫了，在她转身的时候我拉住了她，小声的告诉她。“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很特别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她的眼睛亮了亮，笑着走向了她的丈夫，礼堂华丽的布置，看起来和鸟笼一模一样。
我带她去过一回咖啡馆。
“我喜欢的人。”我把机器人指给她看。
机器人正在擦杯子，好像撞到了什么，花瓶碎在了地上。
好友沉默了很久。不一会儿机器人端了两杯咖啡过来，今天的咖啡图案乱成了一团，看起来像是太阳。我没有在意，笑着看着机器人笨拙地打扫碎在地上的花瓶。
好友从心事里醒了过来，她笑着看着我：“真好。你能幸福真好。”
“不奇怪吗？喜欢一个连人形都不是的机器人。”我奇怪的看着她。
“我觉得这是你的风格呢！完全不会奇怪。”她喝了一口咖啡。
“什么叫我的风格嘛？”
“他看你的时候会有种被尊重感觉吧？”
“嗯？”
“在他的眼里你没有性别。”
我愣住了，正对上机器人的眼睛。机器人的清扫工作没有完成，顿在那里，好像短路了。
我低头看了看面前咖啡，分辨出一个心形。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冲进了心脏。
“不只是这样。他看我的时候，”我有些害羞，“我也有，被爱的感觉。”
机器人那边似乎又碰到了什么，不断传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这一次我去的咖啡馆有些不一样了。我常坐的桌前摆了一个插着玫瑰的花瓶，机器人的咖啡勾出的心形十分漂亮。
他站在我身旁，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我站了起来，亲了亲他银色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