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语琴殇》仲心宛琴

6、惘然心茫

　　街口的拐角有一家名为“暗夜”的酒馆，老板是个年轻的汉子，平常总是喝得醉醺醺的。他的酒馆也特别，酒菜都已事先准备好了，有人去喝酒，拿酒取菜都自己来，出门之时自付酒钱。若是有人想赖帐，老板会立刻清醒过来，总之别想逃走！
　　“暗夜”的酒也是莫愁湖一带出了名的，据说酒香能飘出十里之遥。这一点凌霄倒没验证过，只是在明月阁里，也时常能闻到酒香。
　　凌霄引着明护秋和楚佩玉进了“暗夜”，向他们说明了这酒馆的特色。两人饶有兴趣，自己动手打酒去了。凌霄对酒的兴趣不大，见打酒帮不上什么忙，便去拿小菜。
　　凌霄这倒是第一次见着了酒馆的老板，平时只见他伏案大睡，这回看他在炒菜，不由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原来这个不起眼的汉子，其实长得颇为英俊，棱角分明的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客官是头一次来吧，要什么小菜？”老板并没有在意凌霄过于好奇的目光，一面娴熟地炒菜，一面殷勤地问。
　　凌霄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望着面前一字排开的各色小吃，不知道如何选择，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这些菜都是你做的？”
　　“是啊，您随便选。”老板爽朗地大笑手中的锅子一翻，锅中的菜便分毫不差地倒进了盘子里，没有撒落一点儿。
　　“好身手！”凌霄赞了一句，顺手端起两盘小菜，转身就走。这个“暗夜”老板，果然深藏不露！
　　“有好身手也要有一双慧眼，识人不明，很容易出祸端。”蓦地，老板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凌霄一惊，转过身去，发现老板仍在原地炒菜，连头也不曾抬。
　　“三弟，发什么愣啊？”楚佩玉忽然出现在凌霄的身后，从他手中接过菜就走。他一向那么冷漠刚硬，凌霄早已习以为常，也不在意，回过头来，道：“没什么，只是……”话未说完，凌霄忽然身子一僵。
　　明明酒馆之外，有个纯白的身影，踽踽独行。黑发散乱，俊美非常，眼角眉梢的哀伤茫然，便被定格在喧嚣之外，凄恻缠绵，红尘里容不下这精致绝伦的动人，连风也在刹那哀婉。
　　“小莫！”凌霄的心一下子仿佛窒息了，忘记了一切，喃呢着那个梦一般遥远的名字，他不由自主地一点双足，宛似一只白鹤掠了出去，“小莫！小莫！”
　　呼唤着那个只属于凌霄的名字，他追着惊鸿一瞥的白影，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却又失去了让他心动的身影！
　　“小莫！小莫！”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凌霄的声音瞬间便被淹没了。他懊恼地呆站在繁华的街市上，忽然有些憎恨起繁华，难道是太多的浓装艳抹，掩住了那淡若云烟的白衣？
　　“小莫，是我的幻觉么？”极度的失望笼住了凌霄的心，他那么得希望自己见到的的确是他牵挂的少年，可惜事情总不如他所愿。他确信，那袭白衣曾离他那么近那么近，只是擦肩而过。就在刚刚瞥见那个身影的刹那，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痛得将要裂开！
　　默默地转身，凌霄的身影显得孤单，他无精打采地回到“暗夜”，却发现酒馆里只剩下楚佩玉！
　　“二哥？”凌霄诧异地迎上前，环顾四周，只见店老板还站在角落里，一瞬不瞬地望着楚佩玉，目光冷若冰霜。
　　“大哥教中出了事先赶回去了。”楚佩玉边解释边握住剑。他背对着店老板，然而浑身的杀气，却已笼住了小小的酒馆！
　　空气几乎凝结成冰，无形的杀气默默地渗透了每一寸皮肤，连凌霄也有了窒息般的感觉“二哥，发生了什么事？”
　　楚佩玉没有理睬凌霄，蓦然回首，银色的剑光在他的手中闪烁，剑锋直指“暗夜”老板！“真没想到，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孤笛剑云若离，竟成了酒馆老板！”
　　孤笛剑云若离！凌霄心中一动，这人，竟然就是数年前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孤笛剑云若离！
　　“想不道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孤笛剑。”云若离的目光依然冰冷，唇边含了讥讽的笑，伸手撸着自己略微凌乱的头发，在他年轻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
　　“你那一剑，我永远不会忘记！”楚佩玉冷漠地开口，望着比自己还年少两岁的云若离，竟然有一种挑战前辈的兴奋，“七年前，当我看见一个比我还年轻的剑客一剑杀死我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时，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超过他！”
　　“七年前，我杀过很多人。”云若离垂下眼，神色黯然“而现在，我已经不再过问江湖事，亦无意与阁下过招，两位如果不喝酒，还是请回吧。”他转身，前去收拾零乱的用具。
　　“我会赢你！”楚佩玉怒喝一声，手中银剑斜斜一绾，飞刺向云若离。他一心只希望赢过这个强大的剑客，哪怕只是一招！
　　“叮”一声脆响，楚佩玉的剑被生生格住！他虎口剧震，差点无法控剑！惊讶地抬起头，楚佩玉发现挡住他一剑的不是云若离，而是凌霄！
　　青鸾剑在凌霄手中绽出青色的光芒，却全没有杀戮的气息。凌霄努力挡着楚佩玉的剑，喝道：“二哥，不要乱来！”
　　“三弟，你让开！”楚佩玉斜剑而出，剑锋仍然刺向云若离！“云若离，你快出手！”
　　云若离霍然转身，望着迎面来的杀气，微微攒眉，忽然身子一侧，瞬间已滑开丈余，而他身后的酒瓮顿时碎裂！
　　酒香四溢，云若离的眸中，生出了些许厌恶。他蓦地定住身形，冷冷望着楚佩玉，葛衣在身，却也难掩天然仿佛美玉的气质：“那么想打败我……那我就满足你！”
　　“啊，云先生！”凌霄急忙叫道，开玩笑，云若离和楚佩玉要真打起来，那还了得，半个莫愁湖都要给毁了！
　　凌霄正要阻止，却被云若离轻易打断了：“凌公子不想去找刚刚的少年了？”
　　凌霄顿时僵住：“你……你认识小莫？”
　　“不认识。”云若离摇了摇头，却似笑非笑“不过，在他经过之后，至少有三个不在你之下的杀手跟着他！”
　　“什么？！”闻听此言，凌霄哪还顾得上楚佩玉，立刻冲了出去。
　　必须，必须立刻找到小莫！那个心若白纸的少年是不会觉察身后的杀机的，他太单纯！甚至于即使有人要杀他，如果有充足的理由，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献上自己的生命！
　　到底会发生什么，凌霄不敢想象！他沿着街一路狂奔，不断地搜索那个纯白的身影，可是人来人往，却没有他的期望！
　　太阳快要落山了，西边的晚霞格外绚丽，凌霄就这样漫无目的却又格外焦急地四处游走，小莫！小莫！他的小莫在哪里？
　　十字路口，晚归的人使得这里分外拥挤，凌霄和冷若寒被汹涌的人潮所淹没，在十字的中央，就这样擦肩而过！
　　错过了，如同命运般，相遇的永远是注定的红绳，而错过的两人，只是……命运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