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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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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被送出巫师界之后,我的耳边突然清净了许多。
这让我觉得,母亲的话也许有一部分是对的。
我的耳边再没有那些听不懂的奇怪声音。
眼前的人也不再被各种奇怪的颜色或者暗影包裹。
这让从出生开始就被各种声音,各种幻象烦扰的我一时非常不适应。
所以我保持了自己在父亲家里那种不爱说话,也不多做反应的习惯。
我的两个舅舅看着我,很愤怒地暗自嘀咕着要给那个害了他们妹妹,又害了他们外甥女的混蛋好看。
“那群装神弄鬼的奇葩,除非他们一辈子躲在他们的黑房子里不出来,否则我总会找到机会下手!”
我的二舅舅赛德是个脾气急躁的行动派,但大舅舅里克却是个有些头脑,并且也不缺乏耐心的家伙,不过他们的暗自谋划还没开始就被我的外祖母非常严厉地阻止了:
“得了,你们两个,别去给我惹事听到吗!这是梅里亚自己选择的道路,现在她死了,你们还要让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吗?”
我的两个舅舅安静下来。
我看到二舅舅的眼圈悄悄红了,而大舅舅紧攥的拳头只象征性的松了一下,然后就一下攥得更紧。
外祖母一手拿着雪莉酒的酒瓶,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她是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年轻的女人,虽然刚过五十岁,但头发却已经白了一半,脸庞也不再光滑细腻,但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
虽然我母亲总是说她是家里唯一像外祖母的人,但在我看来,我的两个舅舅在长相方面也和我的外祖母很有几分相似,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时,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大舅舅一头黑发,各子高挑,手长腿也长,皮肤白得有点发青,看人时总是微微歪着脑袋,黑色的眼睛里带着种漫不经心的审视,如果我见的人多,就会发现他的神态有点像那些总是待在屋子里不外出的有钱人。
二舅舅一头金棕色的头发,胳膊和大腿上的肉硬硬鼓鼓的,牙齿雪白,皮肤黝黑又健□□机勃勃的样子像只挣脱了绳索的狼狗。
“西比尔?”外祖母走到我面前,停下来。
我看着她,点点头。
也许我应该说点什么,但是外祖母的靠近让我有点紧张,我不想她讨厌我,因为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这里,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的回应似乎让她松了口气,她弯下腰仔细看了看我,然后惋惜地摇了摇头说:
“这孩子一点也没遗传到梅里亚的美貌,看看这稻草颜色的头发,还有这黄仆仆的小脸,咱们家里最穷的时候我也没让你们的脸上带出过这种吃不饱的颜色,那个混蛋不是说他家是个什么有钱的家族吗?那些拿小木棍的家伙说的话果然不值得相信,啧。”
外婆说完这些,就走回到壁炉旁。
我的眼睛忍不住一直追着她的背影看。
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她穿了一条长到脚踝的藕色厚布长裙,磨损得微微发白的袖口被卷到手肘,露出一双颜色苍白的瘦长小臂和骨节分明的大手。
我被送出巫师界时,被我的祖母胡乱穿了一件他们找来的麻瓜衣服,那是一个有点大的花格子裙子,让个子不够高的我穿起来显得很粗笨。
我穿着它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自己会因为踩住裙摆而摔到地上。
外祖母站在壁炉旁继续打量我,打量了好一阵之后,才歪着脑袋又灌了一口酒,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
“好啦,咱们不提过去的事了,这孩子,既然那些家伙不要她了,那我们就养起来吧,那些家伙说她怎么着来着?啊,是什么什么损伤?所以他们才会把她扔出来。反正,她没有了那些家伙的危险力量是件最好不过的事,这孩子已经八岁多了?天啊,一个已经八岁多却还不会读写的孩子,我到哪里去给你找学校上?”
“妈妈,你还想让她上学?你不记得那些人的来信里写的什么了吗?西比尔不正常,她不可能像普通孩子那样——”二舅舅赛德又痛苦又愧疚地喊,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得了狂犬病的爱犬。
就是那种虽然不舍,但依然该解决就要动手解决的眼神。
“不想让我当着西比尔的面打你的屁股,就闭嘴吧赛德。”外祖母无比冷酷专横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那已经二十六岁,并且长得人高马大的舅舅让人惊讶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就真的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瞧瞧里克就比你有判断力得多。”外婆嘲讽地冲着自己的大儿子扯了扯嘴角,我的大舅舅里克一脸假笑着冲着自己母亲点了点头。
这让我觉得我的大舅舅其实也并不相信我能够像正常小孩一样学习和生活,可他比我的二舅舅聪明,并没有去直接反驳我的外祖母。
所以我的外祖母只哼了一声,转过脸,开始给我的两个舅舅分配工作——
我的二舅舅被委以重任,他被要求要尽快教会我简单的读写。
而我的大舅舅则负责去给我弄一套完整,而且合法的身份证明,并且要在我九岁之前,给我找到一家愿意接收我学习的学校。
我在麻瓜世界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我的二舅舅一开始就表达了他对我的厌恶,他总是当着我的面咒骂我的父亲,说他骗走了我的母亲,却还不好好待她,让她这么早就离开人世,如果他碰到他,一定会给他好看!
而我的大舅舅却没有在明面上对我表示过不喜欢,在必要的场合里,尤其是我外婆在的时候,他甚至会很绅士的对我点头微笑,仿佛我真的是他喜欢的一个小辈。
但在私下里,他却给我弄了套很丑的白色紧身罩衣,那件衣服的袖子特别长,袖口还有很长的粗布带子,他让我在学会如何像普通人那样和别人相处之前先穿着它——
“这可以帮助你,防止你弄伤你自己。”
我的大舅舅非常冠冕堂皇的告诉我。
他让我白天除了吃饭的时候都要穿着束身衣,晚上睡觉的时候才可以脱下来。
我的二舅舅在看到他弄来的这套衣服时,眼睛都快瞪出眼眶。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老老实实地穿上那件衣服,又看着我的大舅舅把那套衣服上自带的粗布绳子一条一条相互系上。
老实说,那件衣服我虽然穿得不舒服,但看到我像被捆起来的小动物一样别扭的动来动去,却完全不出声响,赛德舅舅的模样看起来像是比我更不舒服。
他惨白着脸,喃喃着‘如果妈妈看到了一定会杀了你,或者杀了我’之类的傻话,却只惹来我的大舅舅对他轻蔑地冷笑,和一个把手指放在唇边做出‘嘘,小声些,这是一个秘密’的手势。
虽然不舒服,但我觉得我的舅舅们对我并没有什么大恶意——
那件衣服对我的伤害甚至不如我祖母对我诅咒在我耳边留下的嗡嗡声更大。
所以我就一声不响地接受了他们动的小手脚。
但我的二舅舅却从此却对我心生怜惜,我能感觉到他之前对我的那些抵触和讨厌,在我穿上束身衣后,就像夏天里的雪一样消融得一干二净。
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对待我,给我好吃的,轻轻拍我的头,甚至刚过没几天,他就想偷偷给我把那件白色罩衣解下来。
“不可以这样,赛德,你必须让她先学会做一个普通人!”我的大舅舅很严正地警告他。
“但你这样做是不对的!”赛德舅舅指控道,“西比尔没做过什么危险举动,她也许完全像咱们这边。”
“哦?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她是安全的?咱们必须为那些未来会和她有所接触的孩子们负责,不是吗?”里克舅舅永远有一套对付自己弟弟的办法,他总能很轻易地让对方哑口无言。
他的意思是指我以后会去学校上学的事,但其实我来外祖母家已经半个月了,却从没听他说过已经办好我身份证明的消息。
我的二舅舅看起来很反对我的大舅舅,但不管他感觉怎么痛苦,却依然没有违背大舅舅的意思,再做解罩衣的事。
不过他对我越来越好却是真的,就算我迟钝到不管他教过几次,却依然无法正确的做出简单的读写,但他却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我不耐烦。
不过几天之后,我的二舅舅偷偷找到大舅舅商量道:
“我想带西比尔去趟城里,我觉得应该找医生给她看看。”
“给她看病?如果你想给她看病我觉得直接送到疗养院可能更合适些!”我的大舅舅里克嘲弄地看了一眼在他眼里心软如同豆腐的弟弟。
不过就算他觉得我的毛病除了精神科大夫,其他医生根本看不好,但他依然帮我的二舅舅找了点钱,然后跟着他一起,带我进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