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如何忘记你》尉迟朗阅

24、我还不知道什么

　　周扬虽然说是转进了普通病房，但是病情依然不容忽视，领导给了特许，柏廷安排人来照顾他。在他醒来之后，一拨又一拨探望的自不必说，他的父母代为招呼，他妈妈嫌打扰了自己儿子休息，同他们领导提出不再允许来人探望，等出院了再说。爸爸觉得她有些过头，人家那也是关心儿子，但是他们周家向来有妻奴特点，说说也就是说说，不会真拦着妻子。
　　周扬伤势严重，偶尔醒来，大部分时间是睡着。爸妈看他即使醒来的时候情绪也不是很好，只是为了应付他们一下才说两句话，可能是伤着的原因，身体和心情都不好，所以尽管很想嘘寒问暖，但还是把所有的语言全部化作了行动，给他变着样弄些吃的喝的。
　　叶蒙蒙带着精心准备的礼品来看他，他的精神顿时好了很多，尽管人很虚弱，但是能坚持着说上几句话。这个时候，爸妈才明白：原来这个女孩子才是他的希望。可他们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她走了之后他依然看起来惆怅满怀呢？
　　在这期间，周扬的伤势似乎不稳定，有时候会发烧。这一天，叶蒙蒙做了饭带来给他，他爸妈已经看明白了自己儿子的心思，所以每次她来他们就显得格外高兴，似乎她就是儿子的伤口良药。给准备了一下碗筷后他们就借口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周扬和叶蒙蒙。少了老人们在场，她也就大方起来了，和平常一样。
　　她问道：“有没有感觉到伤口有好转？”说着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呢？有没有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看到叶蒙蒙焦急的样子，周扬欲言又止，最后对她说道：
　　“查过了，没什么大事情，可能是感冒了。”
　　“可不敢大意，这刀伤不得了。你打过破伤风了吗？我听说这伤很容易得破伤风的。”
　　“哪有那么严重？你大惊小怪的，难道医生还不如你啊。我们小时候都打疫苗了。”
　　正在倒水的叶蒙蒙这个时候转过身来说道：
　　“那也不能大意，关乎生命呢，一定要小心。”
　　她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光亮，一抹女孩子独有的柔媚恰巧落在周扬的注视中。那个时候，他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
　　原来她早就住进了我的心里。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就做出了一个决定：把自己压在心里的事情告诉她。他很坚决，没有一丝犹豫。
　　“蒙蒙，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很急吗？不太重要的话就等你好一些再说。你看你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叶蒙蒙用毛巾擦了一下他的额头，略带着嗔怪。
　　“是关于李开颖的。”
　　他知道只要是关于李开颖的她一定是会听的，她的样子已经告诉他了。他将曾经告诉过柏廷的故事或者说是事故又讲了一遍，这一遍讲完后，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是湿的，自己也再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叶蒙蒙听完后，静静地坐着，手里还拿着那块给他擦汗的毛巾。单间病房里一时静得出奇，外面的人不知道里边的情况，周扬的苏醒给他们带来了好心情，正在高谈阔论地胡说八道。只看见叶蒙蒙像疯了一样哭着跑了出来，几个人愣了一瞬间，马上反应过来里面有情况。
　　柏廷说道：“进去看看。”
　　说完他自己就出去追叶蒙蒙，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一回周扬要遭受很大的打击。
　　果然，冲进病房的人看见周扬从床上掉到了地上，血从从纱布中浸了出来染了一大片。他们赶快将他抬上了床，医生很快来了，查看了他的伤口和监护仪。听到她说暂时没有大碍后也就放心了，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只要不危及生命就都算皮外伤。
　　柏廷看着叶蒙蒙跑回了家才放心地赶到医院。他看了看周扬，眼睛紧闭，脸色苍白，大概是睡着了。他也退出了病房，听见门外那几个在议论着，有的在咒骂，有的在猜测。护士过来将抽烟的责怪了几句，做了错事的人也只能忍着。看见柏廷出来都凑了过去，有人问：
　　“怎么个情况？”
　　“又八呢？我也不知道。”
　　“无论什么情况也不能让这么欺负我们的人呢不是？”
　　“不会是桃花债吧？”
　　男人八卦起来也精心，柏廷气得喊道：
　　“滚。”
　　大家放着光的眼睛就又暗淡了下去，无形的长耳朵也跟着缩了。
　　叶蒙蒙回到家里后趴在床上大哭，本是渐渐试着放下的一段过去却以这样的方式又呈现了出来，想着李开颖的种种好，想着自己在他去了之后那一段难熬的日子，想着在周扬告诉自己李开颖去世是个滑稽的意外，她无法放下自己心中的计较，所以她大哭。金雨也过来了，柏廷告诉她的。金雨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好了，再哭又该头疼了。起来，缓一缓，想开一些，这都是意外。”
　　叶蒙蒙有头疼的毛病，小时候就是，每当哭完就会头疼欲裂，所以打小儿哥哥都是让着她的，挨打也都是抢在前头。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好好，不原谅，不原谅。”
　　这个时候也就只能金雨哄着她。她见证了她和李开颖之后的一切，明白她的所有感受。
　　到了半夜，柏廷在陪着周扬，其他人都让回去了。突然间，医生值班室收到刺耳的急救声音，是来自周扬的病房。
　　医生迅速赶过来，发现监护仪的数据显示着病人不正常。柏廷已经掀开了被子，刺目的颜色染红了床单。很显然，周扬的伤发生了意外，从表面看是伤口崩裂出血，但是不排除内出血的情况。
　　经过急救认定还是要转到市里的大医院。当天晚上救护车就给送过去了，市里那边也通过公安系统早联系了，人一到马上就送进了急救室。手术一直做到第二天早上，总算是稳住了。所有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哭了一晚上的叶蒙蒙眼睛红肿得像桃子，她使劲睁了睁眼，感觉眼睛小得厉害，看什么都只能看到局部。她问陪了她一晚上此时正在做早餐的金雨：
　　“雨，我的眼睛还在吗？我怎么感觉不见了？”
　　“你再接着哭就真瞎了。”
　　“此时我深深地同情那些小眼睛的人，原来看东西真的挺费劲。”
　　“没事，我们都习惯了，已经进化完善，你就别操心了。”
　　金雨又气又笑，此情此景竟然还能拿她开涮，这人的神经不知道是怎样生长的，一定是比别人多了一条。
　　今天早上她听柏廷说了周扬的情况，她还犹豫着要不要和蒙蒙说一下，现在看来她的承受力应该是没问题的。看着正在照镜子的叶蒙蒙她说道：
　　“昨天你从医院回来之后周扬就病重了，转到了市里。”
　　叶蒙蒙吃了一惊：难道和自己有关？昨天那一通捶打在那种情绪下应该是没少使劲，他被自己打坏了？她正想着，也没有回声。金雨了解她，心里想问嘴上却问不出来。所以她接着说：
　　“听柏廷说做了6个小时的手术，今天早上才稳住，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住着。”
　　听到这里叶蒙蒙稍稍放下心来，她插话道：
　　“他活该，我恨不得他死掉。”
　　金雨听后吐了舌头，早知道是换来这么一句话自己就不说了。
　　周扬醒过来是在几天以后的事情了，转到普通病房要好照顾的多。单位派了几个人轮流着照顾，自己的父母也在。柏廷早就打过招呼了，就说是他自己起床不小心滑倒跌裂了伤口。所以他的妈妈要么是哭，要么就是埋怨他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小心，难道喊个人过来一下都没有吗？言语中充满了对他单位的不满意。爸爸不住地推她让她别乱说话。柏廷他们只当是没听见，任由她说。将心比心，换做是自己因公伤成这个样子，他们的爸爸妈妈也会心疼死。
　　周扬的话更少了。
　　叶蒙蒙这一段时间去过几回墓地，大多数时候就是来坐在旁边默默地守着，有时候悄悄地哭着，释放自己不愿在别人面前表现的情绪。她宁愿相信李开颖是牺牲在大火里，事实也是这样，可是令她不愿意接受的是那场大火怎么能和周扬扯上关系呢？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救过命的恩人。到底该怎样处理这个关系是叶蒙蒙现在感到很矛盾的事情。无论怎样，从自己的内心来讲还是要有一个交代的。
　　爸妈和姑姑还是和以前一样，换着打电话来，她总说自己很好。于是妈妈更加不放心了。只可怜了哥哥，几乎每天都要受妈妈的唠叨，实在烦了就说：
　　“好吧，这个假期我就去。就知道你们心里光有女儿，恨不得我时刻在她身边当保镖。”
　　“什么孩子，还不是你妹妹离得远，我们顾不上。”
　　“我也要离得远！”
　　“滚蛋。”
　　哥哥仍像以前一样，嘴上胡说八道，其实心里也很着急，想着等妹妹放假再不回来就去看看她，顺便也去看看云耘，心里怪想她的。
　　自从认识了云耘后，他就在心里有了自己的盘算:将来将自己的药材生意做到西安去，既成全了自己也有机会照顾妹妹，免去了父母的心头忧。
　　金雨去看过周扬，虽然说是好了些，但是毕竟是那么重的伤，离了半年功夫是不会完全康复的。她很想让叶蒙蒙去看看他，他还没有受伤的时候态度就已经很清晰了。他会是个好男朋友，也会是个好丈夫，他的好不比李开颖少。可是任何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他还是迟了一步。因为和柏廷的关系，她还是偏向周扬。所以，她每次回来都会向叶蒙蒙讲一下医院里的情况。无奈，叶蒙蒙总是有意无意地躲避着。
　　临近期末，学校收到上级部门通知，由于本市偏远辖区教育落后，特招聘一批愿意去支教的教师。因为去的地方条件不行，所以给的条件还不错，支三年，回来之后职称问题会优先考虑。
　　叶蒙蒙思量了好几天，面对自己的现实情况她很想去，就当是逃避也好。有人说过，当面前的事情自己无法解决时就将它交给时间来解决吧。
　　目前，她的困境就需要时间。
　　她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金雨，她害怕自己的计划会败给金雨那强大的说服能力。她想着等她下定决心背起行囊的那一天再告诉她。
　　日子一天天过，普通极了。夏天的阳光很招人恨，但却照不到叶蒙蒙的心底，她感到热，却感受不到温暖。院子里的栀子花又长高了一大截，洁白的花开得似乎没心没肺，一拨一拨的，格外繁茂。
　　暑假的来临没有让叶蒙蒙感到多么愉快，前几天金雨还在自己耳朵根儿叨叨：
　　“周扬的伤势怎么好得那么慢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其实能有什么问题呢那么多人照顾着，用的都是最好的药，请的都是最好的医生。还不是她的小伎俩，就是想让自己去看看他。她想了想，自己会在走之前去看看他的，并亲口问一问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应该知道却不知道的。
　　哥哥的到来让她感到欣喜。由于之前来过，所以也没用叶蒙蒙去车站接，自己叫了个车把爸妈准备的东西拉了过来。看到这么多东西的时候，人家出租车司机都惊叹他的能力。幸亏是先到了姑姑家放下了一些，要不然这里的司机都得拒载。
　　叶子谦见到叶蒙蒙后首先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叶蒙蒙有被当猴子看的感觉，装出生气的样子：
　　“才半年不见我就变成了猴子了是怎么着？”
　　“差不多吧。你还没有猴子胖呢。”
　　叶蒙蒙将他连捶带打的弄进了屋子，然后自己是又烧水又弄饭的。
　　“弄简单一点儿就行了。周扬还在这里不？叫他晚上来喝酒。”
　　叶蒙蒙正不知道该怎样接话就听见外面说道：
　　“恐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
　　子谦探头一看是蒙蒙的好友金雨。
　　“哟，妹子来了。”
　　子谦向来嘴上有些油滑，再加上他们过年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所以就把妹妹的朋友也当妹子叫了。金雨走到屋子里说道：
　　“哥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那你就先和蒙蒙唠着，我去买菜，给你们弄点好吃的。”金雨边说边去取买菜的袋子。
　　“我刚才听你说我的愿望要落空是咋回事儿？周扬走了？”
　　金雨看了看叶蒙蒙，然后又走进来对子谦说道：
　　“差点走了。”
　　“什么意思？为了谁又留下了？”
　　听他这样揣着糊涂装明白的样子，叶蒙蒙和金雨都乐了。
　　“哥你怎么也这么八卦呢？” 叶蒙蒙嗔怪他。
　　“不能将老祖宗的本事失传了呀？”
　　金雨看叶蒙蒙没有继续说的打算就主动交代了：
　　“是差点就见阎王了，正住院着呢。”
　　“咋了？”子谦表示很吃惊。
　　金雨就将周扬受伤的过程讲了一遍，只是把二次转院的事情省略了，只说是伤情加重。叶蒙蒙始终不说话，只是在旁边添茶倒水。
　　“那蒙蒙你去看了没有？你的恩人重伤住院你没有去照顾吗？”
　　“没有。也用不上我。”
　　“话不能这样说，咱是受过人家大恩惠的，有报恩的机会就得去。”
　　趁叶蒙蒙转身的时候金雨朝子谦使了个眼色，子谦是个机灵人，立即心领神会不再提这件事情了，但是他决定找机会问金雨原因。
　　第二天，他提出要去看望周扬，叶蒙蒙不想去，让他自己先去，说是自己过两天再去。周扬很生气，大声训了她，说无论有什么恩怨，在他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是不能弃之不顾的，这不是我们叶家人的做派。他把叶蒙蒙骂哭了，看着她哭的样子，想着她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经受着这样的痛苦又心软了，让金雨照顾她，他打算自己去市里看望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