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43、谁在半梦谁又在半醒。

　　不知不觉，夏季已经过半，天气还是很热，但清晨却有凉爽的风。
　　阳光正好，阳台周围的植物在风中左摇右摆。
　　起了个大早，江瞬打开窗子，一阵风夹杂着不知名的清香飘进来，吹起她的额发，正要伸手去拨，有人先她一步摸上她的额头。
　　“你发烧了。”
　　纪炘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触到她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慢慢的，身体一点一点的靠近，搂了江瞬一个措手不及。
　　他的呼吸声如丝绸一般，给人温暖的感觉，他的体温通过衣料传递到江瞬的身上。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他这样靠近的距离，但鬼使神差地没有推开身边的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被这人抱在怀里。
　　这个习惯，让她觉得可怕。
　　“我今天有很重要的宴会，不能在家陪你，吃了药，你乖乖在床上休息，哪也不许去，我会尽快赶回来。”
　　纪炘云的话语里满是担心，声音却越来越温柔，可能这温柔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
　　这番话使得江瞬的表情僵了僵，但她马上又笑开来，笑容在嘴边盈盈的一点。
　　她就那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语气轻快：“我还没有严重到躺着，我会在家待着，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安静的待着。”
　　平平静静的语气，江瞬说着，却带有一点娇嗔的味道。
　　纪炘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握着她的手就愣在那里，都忘了要呵斥这个家伙对人的好心没好报。
　　他一笑，眼神溺爱：“好好，你说什么都好，那我走了，不要想我哦。”
　　说着，他松开江瞬的手，笑着离开了。
　　纪炘云走了以后，摇摇欲坠的江瞬才一屁股坐到沙发里，脸色猛得发白，却倔强地抿紧了嘴唇，无言地坐着喘息。
　　不是逞强，不是故意，她只是不想看到他担心她的眼神。
　　那种眼神会让她产生错觉，会让她的心脏难受。
　　一个花心的人，一个把爱情当作游戏的人，他的感情里那么多的虚假，他的温柔里有那么多的假装，她早就知道爱情是毒，谁让谁没了心，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人生如戏，人生又如梦，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完美，不过是谁爱谁多一点，谁支配谁多一点，谁比谁痛苦一点。
　　宴会，宾客如云，酒水甘醇。
　　角落里，那个帅气挺拔的男人却有些意兴阑珊。
　　纪炘云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客户跟他答话他都拉着脸不理人，还是一旁的许霄不动声色地帮他转了话题。
　　打发了客户，许霄抬头望着他，很疑惑，却又在犹豫，始终没有把心里想问的话说出来。
　　终于，想了想，许霄开了口：“林叔想见你。”
　　“哼，事情都完了，还见什么，跟他说，我很忙，没空见他。”纪炘云把杯里的酒一口饮尽，冷冷地说。
　　“……”
　　沉默了一会儿，许霄又继续说：“纪叔很生气，他要你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纪炘云笑笑：“老爷子最近正在烦大哥的事，才没空管我。”
　　“……”
　　“回答？他想要什么回答？本来就是家族联姻，但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只要我纪炘云不愿意，老爷子说死也没用，我可不是大哥，那么听他的话。”
　　“……”
　　“说起来，大哥人呢，不是说他会来的吗？”
　　“冽月早就到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无奈和迟疑，纪炘云的头一侧，眼一沉。
　　“又去了花园？”
　　“嗯。”
　　炎热的夏季，就算是到了尾巴，空气依旧湿润闷热让人难受，好在，躲在绿荫之下，酷暑才不会那么难忍。
　　纪冽月的面容隐在角落的阴影里看不清晰，却美得如同轻烟淡雨般惑人。
　　樱花草早就过了花期，他就坐在那里，对着空空的花架，出了神。
　　思想游荡着，心情也跟着起伏不定，突然就升起一阵异样的感觉，又闷又难受。
　　他这一辈子里经历了种种，从没想到，原来这个世上，最美的是遗言，最丑的是誓言，最真的是眼泪，最假的是笑颜。
　　多年以后，他才懂得了这些道理。
　　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时光流逝，爱人已逝，从此我爱的人都是你，从此我想的人只有你。
　　“哥。”
　　听到有人叫他，纪冽月回头，一笑，算是应答。
　　纪炘云动动嘴型：“干嘛躲在这里，有几个老客户要见你。”
　　“算了。”纪冽月微微笑，“好多年没有踏进商界，跟商人的那一套我早就忘了，你这几年不是做的很好，老爷子都放心把产业交给你，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
　　纪炘云一顿，又说：“其实，老爷子这几年挺关心你的，时不时的派人去加拿大打探你的消息，只是他拉不下面子，毕竟当年你们大吵一架后，是你主动离开家，又好几年不跟我们联系……”
　　“……”
　　“如果你能跟老爷子好好认个错，他还是会让你进纪家的，哥，你就认个错吧，没什么大不了的。”
　　“……”
　　安静的小花园里，两个相望的英俊男人，没有风的天气，突然就觉得热浪袭人，人也跟着烦闷的很。
　　“不是认个错那么简单的事……”纪冽月的眼神在隐隐闪动，轻轻勾起嘴角，划出美丽悲伤的弧度，“我不会跟他认错，就算他是我的父亲……”
　　“……”
　　“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不生在纪家。”
　　“……”纪炘云怔怔地低下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问道，“你和老爷子之间到底有什么心结？”
　　“……”
　　纪冽月不说话，只是慵懒如猫的坐在那里。
　　长久的沉默后，他淡淡地问出一句话：“炘云，如果有人让你离开你最爱的女人，你做得到吗？”
　　“什么？”
　　“如果在家族和爱情之间，让你选，你选哪一个？”
　　“……”
　　“我一定会爱情……也许，我早该这样决定，天知道我有多后悔，那个时候我选择了离开她……”
　　纪炘云疑惑：“她？”
　　纪冽月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泛起涟漪，煞是让人心惊。
　　“如果是自己最爱的人，不要轻易说离开，也许，说了一次离开，就再也不见。”
　　人生有太多的不平静，每一次告别，最好用力一点，多说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多看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
　　都讨厌说别离，可人生难得的是欢聚，惟有离别多。
　　说了再见，也许，就真的不见。
　　这个世上，遗憾的事太多太多。
　　可能是被纪冽月莫名的伤感感染了，纪炘云的心情突然就变得极差，无意识的灌了许多酒，然后人就醉了。
　　像是在梦里又像是还清醒着，醉眼迷蒙，又下意识的寻寻觅觅，然而，始终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然后，纪炘云就慌了。
　　江瞬正因为发烧睡得昏昏沉沉的，突然觉得身上一紧，半梦半醒的睁开了眼，被眼前这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吓得魂飞魄散。
　　她不确定的喊了他一声：“纪炘云？”
　　纪炘云依然神志不清，也不知他是怎么回来的，半摸半爬的上了江瞬的床，把她连被子压在身下。
　　还没醉断掉的脑神经分析完身下这个人是江瞬以后，纪炘云立刻陷入了无止无尽的黑暗里，红着脸，双眼迷离地看着她，不知是醒还是醉着。
　　“……你会离开我吗？”
　　“……”
　　“……江瞬……你不爱我……那你……会离开我吗？”
　　“纪炘云，你在说什么？”
　　“……就算、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
　　把她紧紧搂在怀里，纪炘云微红的眼里像是开出了奇丽的花朵。
　　他撷住她的唇舌就是一阵深吻，唇舌死命地纠葛，他带着酒气的舌尖在她的嘴里辗转反侧，天旋地转的侵袭，似要将她生生吞噬。
　　你会离开我吗？
　　你不爱我，你会离开我吗？
　　如果我求你，你还会离开我吗？
　　如果你属于我，你还会离开我吗？
　　江瞬，原来，我这样害怕，只要一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发疯似的害怕。
　　就像是一场无法触摸的梦，醒来以后，你不是我的，亦永远不会是我的。
　　最终，我的梦醒了，所有美好化成泡沫。
　　梦里，仍是你微笑的脸，可是为什么你的微笑如此悲伤？为什么你说你不爱我？
　　你已进入我的生命里，可你的生命中，可有我的轨迹？
　　我一遍一遍地喊着你的名字，为什么你不应我？
　　一想到你会离开我，我就恐慌，从来没有感到如此绝望，好似我的生命只有这一天明日我就会烟消云散一般，那样的恐慌和无助。
　　绝望窒息的感觉，使纪炘云的神志早已几近狂乱。
　　吻不断落下，一发不可收拾。
　　有些难耐，又有些躲避，似乎是害怕，又似乎是渴望。
　　纪炘云的手指扎在江瞬的头发里，脸深深地埋在她的锁骨处，醉眼朦胧，声音里却有着噬骨的温柔。
　　他说：“……江瞬……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