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的时候》白色云

25、难以启齿的爱。

　　有些感觉无法掩饰，有些爱情无法启齿。
　　世上的人活着总是太多羁绊，如果人生能够选择，如果人生是另一种颜色，如果……如果没有错误的感情……
　　他只是她的弟弟，他就不会这般痛苦不堪，他就能涅盘新生，就不会像这样茫然，再也找不到逃生的出口，只剩葬身之地。
　　学校操场，午休，阳光正好。
　　球场里，几个男学生兴致勃勃的打着五人篮球，汗流浃背。
　　操场外，成群结对的女学生兴致勃勃地观赛。
　　四月的阳光如水，天空之上，一道流云划过，淡淡的，分不出清晰的□□。
　　球场边的台阶上，穿着运动服的江息一个人沉默地坐着，手里的手机屏幕反射出一点幽蓝光线。
　　阳光下，他的脸色更显惨淡，很难想象他现在的心里活动。
　　“江息！”
　　有人叫他。
　　江息抬头，看一眼，原来是下半场球赛换人。
　　江息坐着不动，然后抬起头望天，无法压抑，心里隐隐的痛。
　　包子脸的李左太从球场向江息走过来，一脑门子的汗，喝着水看了他许久，咽了一口水，问：“你不打？”
　　江息把手里的手机握紧，愣了一下，片刻，咬着嘴唇说：“左太，我想回去。”
　　“哈？”
　　江息看着他：“我想回家一趟。”
　　“现在？明天有小测试，你也敢请假？就算你的成绩很好，也请别这么任性。”调侃完，李左太这才把他脸上不同寻常的表情看清楚，立刻关心道，“怎么了？你姐姐出事了？”
　　心里动荡不安，但脸色却丝毫未变，江息摇摇头：“我就是想回去。”
　　“……”李左太一讶，无语地向天翻了一个白眼，“太任性！老班会同意才有鬼！”
　　“我去帮你说！”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文默默站在他俩的身后，突然开口说话，她在这里站了很久，只是没人回头去注意。
　　李左太暧昧的一笑。
　　江息不看她，侧身，冷然应之：“谢谢你。”
　　文默默笑意嫣然的接受：“不客气！”
　　有学校大股东之女开口，江息的请假理所当然的顺利批准，然后，没有一点感谢之意，也懒得去感谢，江息离校。
　　校门口，只是一个转身，江息的身影消失在学校对面的繁华路口。
　　李左太换上他招牌的笑容，瞄一眼，包子脸一动，玩笑的口气：“哎，人都走了还看。”
　　文默默柔柔地说着，语气里满是委屈：“他怎么都不来跟我告别……”
　　“呵呵，我就奇怪了，他对你这么不冷不热的，你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我怎么没觉得他这么有魅力。”
　　文默默不说话，半晌才说道：“我喜欢，你管得着么。”
　　李左太笑笑：“呵呵，你跟他不可能啦，他喜欢的是像他姐姐那样温柔娴静的，文默默，你身上哪有？”
　　文默默黑脸，气结。
　　回到家，已接近傍晚。
　　姐姐不在家。
　　她当然不在，她早已经从家里搬到了别处。
　　只是那个别处，是他不想承认，不愿承认，害怕面对。
　　姐姐，他的姐姐，已经是别人的唯一，已经不属于他，也许，从来没有属于过他。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那个应该在的人却在这个空间里荡然无存。
　　江息的心下扬起一阵无名火，却又生生止住，而后，是无止无尽的痛楚，那痛让他觉得痛不欲生。
　　闭上眼，止不住痛呼出声。
　　姐姐，姐姐，我的姐姐……
　　一声声的呼唤，叫出口的却是一阵比一阵更加的沉闷惨烈，心里的伤口在一滴一滴的滴着血，血淋淋的……
　　想堵住那流血的口子，那渗血凄厉的痛，他受不来。
　　而后，江息弯下腰，单手握拳，一拳、一拳的拳着。
　　江息闷哼了声，侧了身子，让这拳头更加用力的打向了胸膛。
　　痛……
　　竟然这么痛……
　　拿手偷偷的移到心脏的位置，假装抓痒实则揉散痛处，江息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胸口，想要平复那种揪心的痛，脸上还不忘装作一脸轻松的笑容。
　　没事，没事，姐姐还在，还在我的身边。
　　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片苍白……
　　伤口又开始滴血……
　　姐姐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你会永远在我的身边……不管时间如何的变……不管生活如何的艰辛……一直，一直陪着我……
　　姐姐，在你的眼里，一直又是多长的时间？现在，你要丢下我了吗？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吗？因为我对你的感情，因为你找到了爱你的人，可是，姐姐……我也爱你。
　　父母过世，甚至是芩姐姐的英年早逝，我都不曾这样痛苦难过。
　　姐姐，为什么你是我的姐姐……
　　鼻子有些酸涩，江息痛到想哭，却愣是抬起头睁着眼睛死活不让那眼泪流出来。
　　没事，没事，会没事的，他受得来。
　　可是，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眼眶里的泪水终是无声地落了下来。
　　电话里，有个陌生的男人声音，若无其事地对他说：“她睡了，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你是谁？
　　姐姐，我是江息，我是你的亲弟弟，我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我是谁？
　　呵呵，除了这些，我又是你的谁？
　　心里的某处，只听一声碎响，碎片一地。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只剩下钻心的疼。
　　小心的保护和隐藏，却还是被人窥视了心里的真实情感，却还是害怕那个显而易见的结果。
　　江息的视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心里的疼痛影响了情绪上的波动，而这波动又蔓延导致了语言上的凄怆。
　　姐姐……姐姐……你还记得小息吗……姐姐……姐姐……小息爱你啊……姐姐……姐姐……回到我的身边来吧……哪儿也不要去……只待在我的身边……姐姐……如果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
　　空气越来越低沉，房间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类似一种很压抑、很压抑、很痛苦、很痛苦的低吼声，断断续续，伴随着一种哽咽的哭声，让人不忍去闻。
　　……我爱你，无怨无悔，就算所有人都不体谅，就算这个世界不允准，我也爱你，不管有多痛，我都愿意为你承受，不管有多难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姐姐，为什么你是我的姐姐……
　　比绝望更绝望的是那些已经听厌了的希望，更何况，我们没有希望。
　　你只能是我的姐姐。
　　我只能是你的弟弟。
　　你找到了幸福，我应该为你高兴。
　　虽然这种感觉就像是之前一直插在心口的刀刃，被人一下子拔出来。
　　本来已经快要习惯那样的痛，却又在一瞬间伤口迸裂，血如泉涌。
　　姐姐，姐姐，再也不属于我的姐姐……
　　往事如烟，记忆不断复制黏贴，所有的刻骨铭心一同散尽。
　　江息想起小时候，芩姐姐突然离世的打击，烟雾弥漫的灵堂，那些或假哭或真心难过的人，那些拉扯自己的手，那些陌生可怕的脸，那些口口声声说要照顾自己的人……
　　姐姐她抱着自己，哭得凌乱。
　　她说：她的小息，只能和她在一起!
　　她说：她和小息，生死都在一起!
　　她说：她不能没有小息，小息在，她便在!
　　她说：小息是她的亲人，小息是她的唯一!
　　姐姐的怀抱，抱他的双手牢固如铁，紧密的触感就像是守着生命里的至爱！
　　姐姐的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那味道沁入他的口中，如开在冥河彼岸的曼珠纱华般蛊惑人心！
　　从那时开始，他便沦陷。
　　他的姐姐，那样温柔，但为了保护他，一举手一投足的坚强浑若天成，很完美地击退了那些想把他带走的人。
　　如果没有那一次见到这样宛如天神一般的姐姐，江息甚至会以为她是世界上与“温柔”一词最相配的人。
　　他的姐姐为他而强大，他是姐姐的，姐姐便是他的天、是他的神！
　　姐姐，可我这样的感情，到底该怎么办……
　　无边的黑夜中，江息茫然地坐在床头。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体慢慢在空气中僵硬，江息慢慢地闭上双眼。
　　在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江息回校。
　　学校门口，文默默的精致小脸，一双如水明眸，看到他，灿若繁星。
　　江息走到她的面前，却不看她的眼，神色淡淡地说出一句话：“中考，我们考同一个学校。”
　　文默默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再回神，身边的脚步声已经远去。
　　阳光下，江息颀长的影子逆风而来，白色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纯白的运动服口子很大，露出胸前的一片皮肤，吓人的抓痕。
　　斑驳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文默默看不清他的脸。
　　江息的身形偏瘦，穿着运动服显得腰线越发窄细，但他的背影在文默默看来有太多内容，自信，帅气，从容，还有……诱惑。
　　文默默只是笑，微微点头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只要江息转过头就能看到，此刻，文默默望他的眼神温暖的如同一池春水，嘴角的笑肆无忌惮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