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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伊潜不能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手按在胸口上,心脏似乎已经抽搐到麻木的程度,张开嘴却已然忘记了呼吸的权利,于是伊潜按着胸口,佝偻着身子,张着嘴,鼻子酸痛嗓子沙哑豆大的泪珠就那么下了下来.
      捂住嘴,男人蹲下身子,眉头中的川字似乎可以把三十年的人生尽数淹没,伊潜不想自己这么没用的,可——他似乎从来就这么没用。
      想笑笑,易平结婚他该祝福的,不,要准备礼物,易平帮了他那么多,不但帮他保住工作还给了他住的地方,甚至、甚至还——待他那么好——
      周围的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尽皆往伊潜这边看来,甚至有几个同事已经移了过来,主事也迎了上来,先和李明晰打了招呼,才询问伊潜的情况。
      “李先生”主事看看李明晰再看看蹲着身子似乎难受非常的人,迟疑的出口“是不是需要叫救护车?”
      李明晰则摆摆手,刚要示意周围围观的人离开,就见易平和一个女人分开众人出现在视线前方。
      “怎么回事?”
      “易先生”主事认出易平,赶紧上去打招呼,易平微一点头,却在认出蹲在地上的男人是谁时,蓦然瞠大眼睛.
      顾不得旁人赶紧上前将男人半扶半抱的揽在怀里,在看到男人泪留满面的样子的时候,更是前所未有的愤怒和惊惧“到底怎么回事?”
      面对易平的怒吼,主事整个愣在原地,结结巴巴的解释“这、这位先生好象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易平赶紧打量伊潜全身,慌张的问着“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说着竟然要将伊潜抱起来。
      深吸一口气,伊潜推开易平“我没事,那个我还不知道,竟然这时候才知道,真是、真是——”真是什么却怎么也真是不下去了,男人努力忍住一个劲的往外涌的泪水,笑骂着打了易平肩膀一拳“你他妈的瞒的还挺紧的吗!”结婚不是一两天的事情,自己还以为他喜欢陆离看来当初他拒绝陆离的时候就因该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可是易平竟然隐瞒了他这么久,这么久——男人呀住下唇颤抖着,暗骂着自己不争气,低下头,借着擦眼镜的机会把眼眶里又冒出大些水珠拭去。
      “对了,你昨天去哪里了?我正找你呢,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明天,不,今天就搬出去。”易平要结婚了他再住在那里就更不合适了,想易平应该也要装修房子吧,虽然那座公寓看起来还很新,但是为了迎合女主人的喜好易平应该不会吝啬的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结婚啊,结婚真好!真好……
      易平的手顿时僵在半空,脸上的关心急切也瞬间被冷漠代替“是吗?要我帮忙吗?”掌心隐在身后险些掐出血来。
      “不用了,我的东西不多。”易平应该很忙才是,就是真的有时间也应该多去陪陪他未来的妻子那样才对,浪费在他身上实在是太没必要了。
      “那好吧,你也快结婚了,再住在我那里确实也不太合适,对了要不要打个电话叫陆离过来,你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易平笑着说,完全的社交用语让伊潜一下子难以接受。
      “不、不用了”伊潜没有心情去解释他和陆离的事情,或者说让易平以为他也要结婚了这不是很好?
      至少,至少他不是被易平所——抛弃——
      至少,至少不是他被动的离开——
      至少,至少他还能维持一些——自尊——
      “那好吧,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易平不知道为何在这个时候他还能保持脸上根本就不能维持的笑容,拦过女人的手臂,就如要证明什么一般易平优雅的转身离去。
      “等等我易平”李明晰冲伊潜礼貌的笑笑跟上好友的脚步一起消失在拐角之处。
      而于匆忙间故意掉落的喜贴却大刺刺的留给了哭泣的男人。
      易平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易平握紧拳头,男人的逃离让他愤怒,他甚至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能如此轻易的说出离开的话,可最为关键的是他竟然不知道如何将男人留下,同性相恋在这个社会上的压力太大,如果男人可以走出这个圈子,选择“正常”的生活,易平根本狠不下心来把男人拉入深渊,那是一条不归的路,即使有再多的认同他们也注定是世界上的一种异类,只要人类还需要延续,那么就有人将其视为罪恶,虽然不至于如以前那般的“灭绝”却也依旧考验着人们所面对未来的承受之力。
      他们脆弱的脆弱,却也坚强在坚强之中,不被认同的痛苦以及黑暗中寻求的慰籍同样让人叹息,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可以将一切带往另一个方向,尽管没有人知道那个方向究竟带来的是惊喜还是数之不禁的噩梦。
      冷冷的放开女人珍珠一般白皙的臂膀,易平径直来到木中行的酒柜前进行他现在最想干的一件事。
      李明晰拍拍明显不知所措女人,示意他先离开一下,对于这样的要求尽管无礼却显然也容不得女人拒绝,尽管这不是一个绅士所应当做的,但是李明晰就是有办法把这一刻做的如此完美——
      木中行看着一口气灌下半瓶金黄酒液的好友,吹口口哨,看来李明晰说易平喜欢上男人的事情是真的了,摸摸下巴,忆起刚刚那个男人的五官,不得不说好友的品位还真是独特,他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人物,却原来真如李明晰所说——平平无长,四个字足以含盖男人的一切。
      “喂,我说,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男人了吧?”
      “哼,看他那幅样子,还有假的?”李明晰不屑的一声冷哼。
      扯开领口,易平颓废的瘫坐在沙发上,不去理会两人的打趣,只是有一口没一口的灌着,真要是喜欢就好了,可他偏偏不仅喜欢了还狠狠的爱上了。
      那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这么这么他,易平笑的苦涩,却也毫无办法,男人就在他脑子里,鲜活的可怕,即使是男人选择离开他的现在。
      双手支在桌面上,易平颓败的埋首其中,口里发出一连串笑声,却犹如哭泣一般,满含讽刺与疯狂,至于隐藏在深处的悲伤和无奈,已经不是人们可以具体将其分化的感情了。
      看着好友的样子,李明晰和木中行对望一眼尽皆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面目也随即严肃起来,坐正身子,木中行直视着好友,问道:“易平你是认真的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想自己的朋友喜欢男人,甚至说不是喜欢那样一个和他充满差距的男人,两个样子的世界有时候不是你想像中的那般容易溶入与适应。
      易平没有说话,只是将瓶中的酒尽数灌入口中,答案呼之欲出。
      爱上伊潜,也不是他所想的,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爱上任何一个人,无论他是男人还是女人,当爱成为一种负担,他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易平甚至在害怕,害怕着他的选择与行动,他根本不知道他下一刻是否会立即冲出去,不顾男人的意愿而将他囚禁在身边。
      爱是可怕的,而他更为害怕这样的自己。

      伊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公司的,甚至不知道为何同事看他的眼光如此之怪异,对待他也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起来,明明习惯了疏离他的人却也带着僵硬的笑容开始向他表现好意,即使以前看他极为不顺眼的人也收起了轻慢.
      这些伊潜并不是没有感觉到,但现在的他全副心神都跑到了易平身上,易平要结婚,女人很漂亮,易平会有孩子,他要从易平家里搬出来,易平没有挽留,易平……
      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伊潜将已经扭曲到一定程度的脸埋入手肘,为什么要哭?他为什么而悲哀?还是——这只是喜悦的泪水,毕竟待他极好的朋友要结婚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要结婚了,他要祝福,祝福易平婚姻美满,百子千孙,事业有成——白头偕老……
      感君之白头兮,与君同偕老,感君之恋慕兮,与君相合和,由来此时却一样比一样显的多余,伊潜根本无法想像离开易平的生活将是怎样,习惯来的太过突然也同时让人难以接受,也许对他来说易平的关爱已经必不可少,但是易平呢?易平怎么看他?要结婚的易平是否还有维护两人之间关系必要?伊潜将脸埋的更深,似乎如此鸵鸟的举动可以顺利的让他走到明天,也似乎只要不再看周围的事物他就能忘记易平,忘记易平要结婚的事,忘记他要离开易平的事,忘掉他们那恐慌而又不可思议的——爱情。
      爱情,多么奇妙的词语啊,可直到现在伊潜才真正认识到这两个字的含义,他让两个人之间隔阂了无数问题,却又奇妙的将两人紧紧的纠缠在一起,他让人不敢相信他的奇妙,却也同时断绝了你所以想要后退的道路,他从不给你机会,却让你一生沉沦,他作弄人世间的所有生物,却唯独遗漏了平庸的存在,爱情是没有遐想的一种白日梦,让所有被他萦绕的人们为他疯狂,爱情是所有事物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因为他往往在人们意料之外,却可恨的存在在了情理之中,纵使咬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那种。
      如果真要发泄爱情所带来的怨气与愤懑的话,也许只有在亲密的人肩上咬上一口,才能解决牙根发痒的医学性问题。
      浑浑噩噩的走回家,不,是易平的家才对,摇头甩掉自己不该有的概念,伊潜克制着手上的颤抖,努力将钥匙插进锁眼,门开了,伊潜知道易平一直没有回来,所有的气息都在向他标示着这一切。
      撑起疲惫的身体,这种疲惫不是来源于工作什么的外力,而是在心脏抽搐中明显产生的负作用,伊潜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想像不到明天,即使在人生十分迷茫的时候他仍拥有混一天是一天饿不死就可以的概念,可在工作无忧的现在他却直觉的失去了思考明天的权利,因为只要他一想到明天、未来等字眼就忍不住从这里跳下去的观念,这种明显属于轻生的理念并没有产生它所想要带来的震撼效果,伊潜感觉他似乎来年震惊的力气都没有了,没有了易平这些在他来说好似并不是那么重要,连思考都懒的去运行了。
      将归类有序的物品尽数扫到包里,老旧的色泽以及毛掉的边角显示它不朽的年纪,伊潜有些庆幸没有让易平扔掉他,你看,现在不是用到了吗?这里是易平和他未来妻子的家,而不是他伊潜的。
      他可以住在这里,但决不会成为易平的家人,也无法分享易平的人生,甚至无法在感情淡薄的时候祭出子女这一块保命牌,他和易平之间太过没有保障,没有财产的纠葛,没有法律的繁琐,没有血缘的牵绊,没有过命的友谊,有的只是一段不知道从何时而起并且快速萎缩的感激,花瓶里的百合花已经开始枯萎,伊潜还记得它前几天的娇艳,可现在一如他和易平之间的感情,断的断枯的枯,甚至连过渡都没有。
      婚姻是男人的坟墓,如果从别的角度来看,也许真的很适合说他和易平。
      他不怪易平选择与女人结婚并且离开他,因为易平并没有给过他什么承诺,他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回应,两人除了上床之外似乎并没有一般情侣恨不得每天说一万便的誓言,尽管他一直认为说上一万便的誓言可信度会很差,但比起没有,还是要好上那么许多的。
      取出待洗的脏衣物,将其于易平的衣物分开,细心的折叠起来,上面甚至还有上次情欲的痕迹,可是如今却也只能冰冷的攥做一团,雨点大的细水珠,连串的打在上面,伊潜捂着嘴,不敢抬头去看镜中的自己,现在的他太过狼狈,狼狈到想要连记忆都一并毁去,心脏好似刀绞一般让人连忍受都显的那么没有勇气。
      最终还是将纠缠在一起的衣物尽数分了开来,很快,并不需要多少时间,伊潜的手脚很麻利,这毋庸置疑,但伊潜刻意的放慢了动作,一如他对易平的留恋于不舍,不过终究还是时间不能解决的问题。
      将自己的衣物草草的放入零碎的包裹中,伊潜棚着易平的衣物,摁在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温暖那棵冰凉的心,眼泪和清水混在一起,揉搓着手下的织物,伊潜想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帮易平处理家务了,虽然易平的衣物总是有人来定期整理,但自从伊潜来了以后就主动接下了所有能够做的家务,将衣物晾晒,伊潜又来到厨房,依照以前的模式准备着两人的晚餐,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伊潜看着丰盛的晚餐,久久才想到,如果易平不回来的话,这些东西估计会酸掉,然后腐烂,看看光洁的地板,装饰精细典雅的厅堂,起身,伊潜端起盘子将食物依次倒进垃圾箱,清洁好餐具,伊潜拿起老旧的旅行包,转身出去,在将钥匙交到警卫处之后,伊潜知道,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路灯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不会选择明亮的方式出现,及时是在高级的住宅区也同样发挥着它昏暗柔和的光芒,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彰显它出现在夜晚中的身份,无可否认这一展展照亮路途的灯确实比天上的任何一颗星星都要明亮,可再明亮的光也无法让星空上的小东西消失,除非太阳,除非月亮,流星一闪而逝,带起的长长的扫把带走伊潜的目光,这一次他依然坐在长椅上,可易平似却没有如上一次一样出现在他面前,苦笑一声,抹把脸,都到现在了他竟然还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人啊!有时候简直可笑的幼稚。
      裹紧身上的驼绒大衣,对于易平的馈赠,伊潜纵使在接受时忐忑不安,却依旧没有真正拒绝过,也许在他心里易平早就不止于朋友那么简单,只是他一直没有看罢了。
      也许他该去索求,但两个男人的爱情,当真就比的过婚姻?他想和易平在一起,可他同时知道他于易平在一起的后果,他无法想像易平在背负异样眼光中为社会所压迫的样子,在他看来易平不应当受到任何的挫折,如果他真的可以同一个女人结婚,并且生子育女的话,那么他要祝福,因为只有这样才是对易平最好的选择,也只有这样易平才拥有幸福的权利。
      冬天来的很快,也分外的寒冷,落叶早在一周前凋谢的零星,将灯光下的世界衬托的更加萧条,这就是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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