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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结界震动,算来火神受伤已是第三日,牡丹的第一反应,是有人闯入储盈阁,盗取夜幽藤。她即刻前往查看,负责守卫的花仙禀告,一切如常。花界之内,由她亲自布下的结界只有两处,既然不是储盈阁,那便只有关锦觅禁闭的茅屋了。
长芳主推开锦觅居所的双门,发现锦觅还抱着一只南瓜枕,趴在榻上呼呼大睡。她拿起木桌装有花蜜的玉瓶,里面的蜜糖已经见底,转头四顾,唯独不见龙龙的身影。
“龙龙……”牡丹在屋内唤了声,无人应答,她快步走到屋外,院落内同样没有小白龙的踪迹。她闭上眼睛,放出灵识,在水镜外的紫花树附近,探及两股精纯的元神,修为强大,必是上仙。
牡丹下意识的攥紧了那只梨形玉瓶,思及小龙崽就是身受雷火之刑,从天而降,难道天界的人为求解药,不择手段,竟捉了龙龙来要挟?!
魔界公主离去后,锦觅想到小鱼仙倌还在茅屋里,等着她回去,来不及解释,立刻牵起旭凤的手,欲原路返回。火神未知他此举何意,方被拉着跑了两步,一道粉芒猝然而至,长芳主现身眼前。
锦觅仿佛干坏事被捉住般,一下子松开了与旭凤交缠的手,惴惴不安道:“长芳主……”
火神见状,颔首致礼:“旭凤见过长芳主,多谢长芳主救命之恩。”
龙龙来到花界后,仅以真身示人,但在坠落花界那夜,牡丹曾以法力见过他人形。眼下这白衣若雪的仙雅公子,与火神举止亲近,分明熟识。隐在长袖下的手腕微动,牡丹将那只玉瓶融成碎花纷落,话是对旭凤所言,流过复杂莫名情绪的眼睛,却停驻在润玉身上,她道:“火神恐怕有所误会,我既没有救你,你也无需谢我。倒是这位上神眼生的很,不知如何称呼?”
“这位是我兄长,夜神润玉。”旭凤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对,既然夜幽藤并非长芳主所赠,那润玉是从何处得来?看长芳主眼神不善,莫非是他盗来的?
储盈阁的夜幽藤没有丢,六界之内,能凭空种出此草的,唯有先花神的血脉锦觅。据老胡所说,锦觅在天上的栖梧宫住过,她肯定认识旭凤的兄长,怪不得她一见到龙龙,就讨了去喂养,其目的,无非也是为了救火神。
牡丹想通此中关节,额角的粉琉璃贴花光芒点点,唇畔含笑,眸光却是冷的,“原来是天界的大殿下,我花界千万年不与天界来往,两位不请自来,已属失礼。我劝二位,还是趁早离去的好。”
她说完这句,转身便走。锦觅急匆匆的跟上去,像个黏皮糖似的,拉住牡丹不放,“长芳主,我错了,您别生气,我这就跟您回去……”
他这一身少年打扮,苦兮兮的撒娇,就越发显小,惹人怜爱。牡丹拧眉,甩开润玉的手,压抑着怒气道:“花界庙小,容不下夜神这尊大佛,还请殿下收敛些言行,免得叫人耻笑。”
锦觅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急急辩驳道:“长芳主,我不是夜神,我是锦觅啊,果子精锦觅。”
正欲跟随上来的旭凤,浑身一顿,他不可置信的缓缓摇头,凤目里盛满了震惊。
“锦觅……”牡丹一愣,上下打量他,“你怎么会……”
“我好不容易种出夜幽藤,想来救凤凰,可您给我下了缚地诀,情非得已,只能和小鱼仙倌互换了身体。”锦觅越说越小声,头颅微微低下去,“长芳主,我真的知错,您就别生气了。”
夜幽藤本是花界所有,不论何人求取,都绕不开花界。旭凤内心为之震动的,不是锦觅赶来救他,而是他竟信以为真,沉醉于那个吻,对同父异母的兄长,起了非分之想。就在不久前,他还在怨怼母神,如今看来,他的所作所为,与母神又有何分别?!
三人再度返回锦觅居所,罗玉一夜未睡,此刻补觉刚醒,呵欠连天。锦觅芯子的“夜神”,火神以及长芳主三个,并排立在床头,气氛诡异。
罗玉当然不知,每回他将润玉肉身的控制权让出,都会给自己招惹一朵新桃花。当然啦,让他自己来,惹桃花的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一朵朵,而是一把把,虽然罗玉本人对此并无自觉。
随着灵力逐步恢复,旭凤的脸色渐渐正常,必然是及时服下夜幽藤的缘故。此时玉兰与海棠两位芳主,亦闻讯赶来,在众人的见证下,锦觅和罗玉相对而立,合掌交换魂魄,冰雪和飞花的共舞后,各自归位。
因先主含恨而终,牡丹本是不愿救太微与荼姚之子,可火神命大,逃过一劫,既成事实,追究无用。只是锦觅为了火神,多番出格举动,令牡丹忧心忡忡,唯恐梓芬一语成谶,那火神,就是锦觅万年内的情劫。
既然天界两位殿下都在此处,牡丹也乐得将话挑明,以免旭凤以回报救命之恩为由,再接近锦觅。“火神,你私自带走我花界精灵,本仙念在锦觅年少无知,亦有错处,暂且不与你计较。但天界和花界,泾渭分明,烦请火神从今往后,谨言慎行,休要再同锦觅见面。”
锦觅还惦记着那一千年灵力,偷偷对旭凤挤眉弄眼,要他别答应。
“长芳主,此番得锦觅搭救,小神感激不尽。”旭凤大病初愈,略有些中气不足,自他出生起,各种朝会庆典,从不见花界之仙参加,早就心生疑惑,“小神不知,花界和天界,因何事结下千万年的宿怨。但六界承平日久,往日如烟,还望各位芳主能放下对天界的成见,或者,将缘由告知小神一二,许是误会,也未可知。”
“多说无益,本仙劝火神还是莫要执着。”牡丹不为所动,拂袖道:“玉兰,送客。”
“这世上的缘由,并非样样都是火神可以追究的。天上的仙姑,我们管不着,只花界精灵仙子,实不愿与天界之人有半分瓜葛,况且是锦觅。”玉兰芳主冷笑,伸手一引:“殿下,请吧。”
“况且是锦觅?”旭凤瞥一眼葡萄,他早就察觉锦觅体质非比寻常,若说种出灵芝是机缘,那圣草夜幽藤,就绝难以巧合来解释,他非要追根溯源:“小神只知锦觅乃葡萄精灵,看诸位对她如此紧张,倒想讨教讨教,怎么个况且法?”
“火神与其在此处和我们多费唇舌,不如回天界,好好问问你的父帝母神,”海棠芳主沉下脸色,气愤难平道,“等殿下满足了好奇心,便会知道,就算这天下男子都死绝了,你和锦觅,也是不可能的。”
旭凤神情一僵,不由回忆起,父帝宫里悬挂的那副画像。有一回他陪着母神,刚踏入父帝寝殿,就发现父帝对着那画像神情恍惚,母神见此情景,妒火中烧,怒而离去,叫他印象深刻。
后来他偷偷问过叔父,叔父告诉他,画像上的美人,是先花神梓芬。旭凤并不是没听说过太微的风流旧事,润玉不就是活生生的证据。只是他身为人子,不宜妄加评论,再说如今天后是他的母神,他也得顾及荼姚的感受。
众位芳主言之凿凿,加上对锦觅的特殊态度,立刻令旭凤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难不成锦觅是先花神的血脉,而她的父亲,就是当今天帝!
旭凤自苏醒后,连番打击接踵而至,几乎头晕目眩,难以站稳。他的身体一个轻微的摇晃,勉力没有失态,茫茫的目光,徐徐扫过锦觅与润玉,复又回归长芳主,虚弱的拱手道:“叨扰了,告辞。”
火神走出门扉,罗玉还坐着未动,牡丹气的瞪他一眼:“夜神殿下,还要赖在我花界不成?”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罗玉哪能听不懂,他不太情愿的起身,走上前去扶了把旭凤。他这个小老弟,估计是脑补有情人终成兄妹,独自失恋了。
和旭凤一同消失前,罗玉还不望回首,冲着屋内诸位芳主,眨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
牡丹等:“……”
天界两位殿下,纵上凌云,齐齐飞向天界。刚过了四重天,罗玉便凑到火神身边,道:“旭凤,父帝母神,很是担心你,你先回去,向他们报平安。我尚有事,要回一趟花界……”
旭凤有意错开他的眼神,低头闷声道:“你不随我回去?”
罗玉笑道:“母神想见的是你,我若去了,只怕她要平添些肝火。”
火神叹口气道:“好,那你小心些。”
夜神殿下颔首,衣袂翻飞,调转了方向,直落云头,身影没入层层流云飞絮中,霎时渺然无踪。
且说旭凤返回天界,向荼姚请安后,急于求证内心所想,就去了姻缘府找叔父。这阵子旭凤润玉锦觅老胡都不在天庭,狐狸仙寂寞难耐,听说栖梧宫养的朱雀鸟,刚刚学会说话,便向了听仙侍讨要来,陪他逗趣解闷。
正好旭凤回来,顺带把朱雀鸟还给他。
旭凤问到先花神,月下仙人遂将她与天帝当年的那段情,以及栖梧宫留梓池的来历,都告诉了侄儿。说的那叫一个缠绵悱恻,爱恨交加,太微将先花神软禁于栖梧宫一事,他也是知道的,那会太微还想废了荼姚,他不赞同,曾劝说过兄长。
旭凤失魂落魄回到栖梧宫,在留梓池畔,一人独酌,喝到酩酊大醉。
他将手里的碧玉酒杯砸碎在地上,醉眼迷蒙,靠着石桌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六界内最漂亮的人,都是我的兄弟姐妹……这究竟是为什么……”
火红火红的朱雀鸟,细腿妖娆,在花园里散步,许是近来陪狐狸仙戏本看多了,大嘴叭叭的:“这还不简单,因为你爹太花,把最漂亮的人都给睡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