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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1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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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别宫伺候的人,皆为堇王心腹,上上下下沉浸在喜庆的氛围里,就等着小王子或者小公主的出世。
时值擎煜与簌离失踪周年,润玉王后和罗玉贵妃,奉堇王旨意,前去皇陵祭祀。返回骊山时,却迎来晴天霹雳。
连王上本尊都不见了。
偌大的寝宫中,唯剩一道王上亲笔的诏书,和一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奶娃娃。
这个男婴,就是王上留给他们的,连名字都已取好,名唤熙玉。
在诏书中,王上将凉虢王位,正式传于熙玉,着王太后润玉,和贵太妃罗玉辅政,直至熙玉长大成人,行过冠礼,亲政为止。
溯玉方才诞下小太子,却突然失踪,还说什么要追随父王母后而去。润玉心中惊骇,方寸大乱,忙下令御林军翻山遍野的寻找。
然而,就像当初擎煜和簌离的人间蒸发一般,多方寻觅,一无所获。
时间久了,凉虢百姓中多有传言,说道王室大概也许有成仙的天赋,要不前堇王和前王后,还有年纪轻轻的新堇王,怎么全都无缘无故的飞升了?
当然,期初还有些神乎其神的流言,比如王后润玉野心勃勃,暗害宗室,想要谋朝篡位云云。悠悠之口难堵,润玉却顾不得那些,他很是消沉了一阵,幸有罗玉在身边。当下稳定政局,使凉虢不至于被趁虚而入,才是最要紧的。
擎煜和溯玉,在位之时颇为勤勉,润玉又是个文武双全,治世有方的主,和罗玉两个,对小熙玉特别疼爱。若他们有不臣之心,早该动手。
久而久之,那些质疑之音消散,转而开始支持润玉和罗玉。
毕竟王太后与贵太妃对朝臣们表明过态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王上一日不归,他们便等一日。二人如此的青春貌美,立誓绝不改嫁,为王上守节,这般年轻就守了寡,实乃可怜可叹。
在吃瓜群众的轮番热议中,又跑出来一大堆同情太后太妃的人。
溯玉的离开,确实很让润玉和罗玉伤心。
润玉自不必言,他和溯玉青梅竹马,自小便互为属意,感情深厚,王上消失了,他肯定深受打击。至于罗玉,尽管他和溯玉相识不算久,还是很喜欢溯玉的,尤其知道溯玉其实是个犃子后,就更喜欢了。
于是乎二人一面治理朝政,一面养娃,一面思念王上,日子过得倒也充实。除了偶尔有想滚到一起的冲动,忍忍也就过去了。
在朝政略显平稳后,淮梧那边,却传来噩耗。
南平侯谋反伏诛,而圣医族圣女锦觅,却毒发身亡。熠王悲痛欲绝,竟抛下幼子,托付朝政于傅相,为锦觅殉葬。
一时间淮梧人心惶惶,风雨飘摇,眼看九州战火再起,新一轮的动荡如期而至。
连旭凤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得到这个消息的罗玉公主,坐在宫殿前的白玉石台阶上,喝酒哭了半宿。润玉到底心疼他,扶回寝宫,本意是好生安慰,这一安慰么,没掌握好尺度,终于安慰到床上去了。
第二日罗玉尚在懵逼,润玉恍惚也如入梦中,半甜半酸,很有男子气概的道:玉玉,哀家会对你负责的,咱们凉虢,也是时候扩张一下版图。
原本熠王旭凤,也算个乱世之主,却因为儿女情长,置江山于不顾。如今淮梧王室,就只剩下一位罗玉这么一位公主。
润玉本还将旭凤当个对手,不想对方竟然如此不靠谱。熠王和南平侯内斗,朝政元气大伤,加上罗玉如今正是他们凉虢的贵太妃,天时地利人和,此时不出兵,更待何时?!
大军入境,无罪百姓,凡投降者,一视同仁。
三年之后,异界九州上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一统。
且说簌离离开魔界,重回洞庭,人间一遭,心境别有转换。而被荼姚下派,多番往返人界的奇鸢,也察觉到了洞庭湖的不同寻常。
荼姚亲自下界,证实湖面之下灵气涌动。相隔万年,视对方为眼中钉的两个女人,终于再度见面。
天后金衣猎猎,眯眼道:“你这妖姬,竟然还活着?!”
簌离冷笑道:“呵,叫天后娘娘失望了,族仇未报,奇耻难消,簌离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父兄?”
“你才是用灭日冰棱,谋害旭儿的幕后主使,”火神殿下回天后,躲在栖梧宫自闭,荼姚本就恼火,当下怒道,“当年是本座大意了,没有斩草除根,好,今天,我便亲手送你上路!”
眼看二人在湖边斗起法来,新仇旧恨,自然全无保留,招招致命。簌离早年练的那些奇门禁术,于元神有损,加之凤凰一族,自古强悍,渐渐的便落于下风,显出吃力来。
将将避过荼姚神鬼莫测的一招,对方右手又释出强大的金色赤炎,直掼簌离的胸口。
虽未至琉璃净火,却堪称凤凰一族的高阶法术,且天后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毫无手软。
银光从天而降,为簌离挡下一击。
那广袖白衣,玉山崩倾,手撑地面,唇中吐出一口鲜血来。
簌离和荼姚同时出声,却是神色各异:“玉儿!”“润玉?!”
天帝陛下衣衫粹白,掌心覆在心口,染血的嘴角,因经脉抽疼而抿的死紧。拜罗玉所赐,这世界各人的命运,不知被歪去了哪里,可当他算出娘亲有难时,还是心神难定,不顾后果的赶了过来。
离开凡界前,天帝玉将一半玄穹之光强行裂出,封入小熙玉的体内,果然还是受了伤。润玉和罗玉那两个家伙,在他有孕时,指天誓日的表示特别爱他,绝不会红杏出墙。待他一走,这两枝不甘寂寞的红杏,就在墙内纠结起来。
一众仙人入因果天机道盘历劫,基本回天,这两日旭凤闭门不出,而夜神却不见踪影。荼姚没想到,她甫一见到润玉,便是他替洞庭君挡下赤炎的画面,不由得急怒攻心:“润玉,连你也要和我作对?!”
天帝玉很想给天后娘娘一个白眼,荼姚正对他的亲娘行凶,她是从哪里来的自信,笃定自己不会奋起反抗?
忍下将母神囚入临渊台的冲动,天帝耐着性子道:“母神,洞庭君是孩儿的亲娘,还望母神看在父帝和孩儿的面上,网开一面。”
“你这孩子,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荼姚怒其不争,凤袍飞扬,“连你小时候的魄力都不如!你忘了,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是谁带你离开太湖,使你从炼狱般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是谁让你从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摇身一变成为天界的大殿下,这些,你怕是统统忘记了!”
“孩儿没有忘,亦不敢忘,可如今孩儿已与娘亲重逢,这些年来她也吃了很多苦……”天帝玉侧眸注视着簌离,发现她眸光含泪,喉间溢上酸楚,他重新将视线投注荼姚,仿佛要再重新确认一次,微垂下高贵的头颅,“求母神手下留情。”
“簌离谋害火神,忤逆犯上,罪大恶极,按天条也该处以极刑,”荼姚眯起眼睛,不为所动,“今日你若选她,便是谋逆同党。润玉,你是天帝长子,当真要认贼做母吗?”
“无论如何,今日有润玉在,母神休想伤我娘亲。”天帝玉将簌离护在身后,神色无畏坚定。曾经他低声下气的哀求,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荼姚的仁慈上,却落得亲眼看簌离灰飞烟灭的下场,这样的刻骨之痛,他绝不能重蹈复撤。
“鲤儿,你不是她的对手,你快走……”望见荼姚眼中杀意暴起,簌离忙扶着润玉手臂,急切劝道,“傻孩子,你快走……”
天帝玉不住摇头:“不,孩儿不会离开这里,孩儿长大了,可以保护娘亲……”
“果然是血浓于水。”荼姚眼神冰冷,怒极反笑起来,“好,那你们便一起去死吧。”
天后双掌运功,幽紫莲花,在飘摇火焰中开阖,顷刻乍然盛放,凤族业火的最高阶,琉璃净火。
簌离下意识的欺身上前,润玉身形未动,剑眉凝然,指节微收。无数道细微的白炽灵芒,逐渐汇聚,他右腕微转,将那团光拢在手心,蓄势待发。
哪怕就此暴露身份,他也顾不得了。
额前的一缕碎发,为湖风扬起,天帝玉眼波一横,似乎察觉到什么,眼角顿松。就连手心里隐而未发的杀招,都尽数熄灭下去。
荼姚的琉璃净火,裹挟着焚尽一切的气势,扑面而来。润玉扬袖转身,将簌离护住的瞬间。背后长空之上,金色灵力似箭掼落,在谁人的操控之下,回旋如障,数圈便将琉璃净火消解,借势引往广袤的洞庭湖面上。
水花炸裂如瀑,哄然巨响后,薄雾散尽。
荼姚被那法力的反弹,震的后退几步,方才站稳,看清落下的身影,更是目瞪口呆:“陛下?!”
太微走近,一袭暗金帝服,眉宇凝重的摇头叹道:“天后,你竟如此不管不顾……”
“……”天后狠狠瞪着他们,愤然咬牙道,“簌离以妖术灭日冰棱,行刺我儿,罪不可恕。夜神润玉,包庇纵容,以下犯上,理当同罪,荼姚……不过是按律严惩罢了!”
太微心中有数,闻言闭了闭眼,侧转身体,去看簌离母子。“簌离,本座原以为你早已葬身笠泽,不想还有今日之面。”
洞庭君穿一件荷绿的纱裙,脸上伤疤已然治愈,容貌间很有几分花神的影子。她苍白着脸,一瞬不瞬的盯住太微,身体有轻微的颤抖,或许是因为惧,更多的怕是因为恨。
她做梦都在想,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他。
一万多年了,上一回见太微,他还是风度翩翩的司夜之神,是她幻想托付终生的有情郎。转眼,她被他亲手推入无底的深渊,梦醒了,才惊觉那个蠢的无可救药的自己,折磨她千万年的噩梦,惶惶无终,至死方休。
润玉握紧她的手,不安唤道:“娘亲……”
荼姚口吻强硬,谏道:“陛下,这妖姬藏匿在洞庭湖底,私蓄甲兵,意图谋反。既然陛下不许我亲自动手,那么便将她押回天庭,送上诛仙台法灭。至于水神洛霖,抗旨不尊,窝藏重犯,也该严加审问,不可姑息……”
“洛霖的事,本座自会调查清楚。”太微扬手,制止了她的话语。若非固城王来天界通风报信,他尚不知,钱塘君世子就是擎煜,荼姚性格太强,不计后果,此事若处理不当,则牵连甚广。
太微望着簌离道:“天后之言,尚无凭据。润玉也已长大成人,簌离,毕竟你为本座诞下长子,功不可没。”
簌离冷笑了一声:“太微,论心肠狠辣,我不及你万一,你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
“洛霖的品性,本座很了解,水族自古便隶属天界。洞庭湖数万生灵的前途性命,全在洞庭君一念之间。”太微意有所指,对她的软肋心如明镜,“从前的事,确实是我亏欠你们母子,身为润玉的生母,你也不希望他继续无依无靠,招惹非议吧。”
簌离望了眼润玉,袖中骨节,拧的泛白,她隐忍怒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那依陛下的意思,打算如何处置我?”
太微温和笑了笑,语出惊人:“本座会给你名分,封你为妃。”
不止簌离,就连天帝玉,都是微微一愣。而荼姚登时气结:“陛下你怎可……”
“太微啊太微,想不到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要脸!”骤然一道声线,伴随着折扇收拢的声音,晦月之光洒落,魔界太子擎煜,从天而降。
他迅速扫视在场之人,与天帝玉对视后,只见白衣飘飘的夜神殿下,乍见凡间的父王,忽的躲闪般略一垂眸。
擎煜心口如遭一击,这眼神,是他一手拉拔大的溯玉崽崽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