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90、极限

　　金乌神火虽与金乌同生同灭，但若采用极端办法，也是能将金乌神火强行保存下来的。

　　这种办法需要以金乌的血液为引，让它变成金乌神火的燃料，因金乌血液神异浓稠，是以金乌神火能在血液之上存续数万年之久，血液不干，金乌神火不灭。

　　迟亦竹想到以前在书中看过的记载，不禁有些怅然。

　　这种残忍的法子不是别人想的，正是金乌一族自己研究出来的，此法需要金乌自愿献祭全身血液，以求神火不灭。

　　金乌神火能熔炼世间万物，堪称奇火，金乌一族尚还存在时，便有无数的修仙者想求取一缕金乌神火作为护灵火，由此足以看出金乌神火的威力。

　　而金乌一族研究此法，便是为了在最后关头时能用铺天盖地的金乌神火阻挡敌人，保留下金乌一族的传承。

　　或许一缕金乌神火的威力还不够威胁到那些实力强大的敌人，但若举全族之力，燃烧起笼罩天地的金乌神火，只怕是仙人下界也会被这滔天神火灼伤。

　　当年究竟是怎样恐怖的敌人，才会让金乌一族宁愿自我献祭也要拦住这人？

　　迟亦竹越想越心惊，仿佛眼前已经看到了当初金乌一族灭族之时的惨状，数千金乌同时献祭，满天的金乌神火伴随着鲜红的血液从天而降，带着灭族之恨汹涌扑向入侵的敌人。

　　那样的情形不亚于前世天地崩碎时的惨烈，同样的血流成河，同样的满目疮痍，迟亦竹心中渐渐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迟亦竹？”琳琅的声音在脑中轻轻响起，迟亦竹霎时回神，她眨了眨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眼眶竟有一些发烫。

　　迟亦竹顿觉奇怪，她骨子里是一个十分冷淡的人，极少共情，眼下却忽然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种族情绪波动，这着实诡异。

　　琳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方才见迟亦竹眼神空洞，情绪似有不对，直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急忙唤她，见她怔怔回神，并无大碍，才缓缓放下心：“你怎么了？怎的一直发呆？”

　　礁石洞里很黑，琳琅能隐隐约约看清迟亦竹眉目便已不易，是以根本没有看见迟亦竹泛红的眼眶，迟亦竹听她问自己，便连忙收敛情绪，下意识地朝琳琅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道：“没事，兴许是被金乌神念影响了，竟忽然为金乌一族伤感起来。”

　　她将方才的事情对琳琅说了一遍，琳琅听后，立时紧张起来，将迟亦竹上下看了看，担忧道：“融合神念果然影响极大，你已经那般小心了，情绪却还是会因此不受控制，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一定要闭关一段时间将神念重新淬炼一次。”

　　她说话语气不容置疑，迟亦竹噎了噎，最后也只能乖乖点头。

　　即便淬炼神念十分耗费时间，但总归是对她有利无害，反正是出了九眼宝洞之后的事了，迟亦竹觉得自己眼下应下也无妨。

　　严守方在寻他想要的功法，阳朔待在原地闭目养神，潭底一时平静下来，迟亦竹和琳琅躲在礁石洞里，偶尔交用神念谈几句，更多的时候则是安静地肩靠着肩坐着，琳琅无所事事，迟亦竹则一直在用瞳术寻找另外的出路。

　　迟亦竹总觉得以九眼宝洞这样复杂的构造，分室与主室一定都有不止一条出路，只是碍于阳朔在这里，迟亦竹不敢散出神念去查探，只能单凭瞳术观察，而这潭底空间又着实巨大，瞳术观察范围有限，已经过去两天了迟亦竹也还是没能找到另一条路。

　　而另一边的严守方则是越游越深，迟迟没有找到他想要的功法，焦躁感渐渐从心底升了起来，他身边浮着的光团都是些丹药法器，稀奇些的还有几个灵诀，但都不是严守方所需要的，他开始打起了潭底最深处的主意。

　　其实到严守方现在所处的水位，水温已经十分烫了，若再往下，稍有不慎便会被潭水灼伤，要是伤及内脏，在水下便会有灵力运转不顺窒息而亡的风险。

　　严守方心中也明白这一点，但眼神仍然落在潭底寥寥几个光团上，始终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甚至隐隐有了预感，感觉到他苦苦寻找的炼体术就在潭底那几个光团之中。

　　严守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狠了狠心，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浑身肌肉暴起，待露在外面的皮肤隐隐透露出金属的色泽后，便鼓足气往最深的潭底冲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阳朔看见他的举动，眼睛忽地一眯，暗骂一句蠢货，而后也控制着避水阵往下飘去。

　　若是可以，他当真不怎么想管严守方的死活，但眼下严守方还有用处，阳朔没办法放着他去送死，只能跟了过去，以便及时救回他。

　　潭底的水温烫得惊人，避水阵虽然可以隔绝潭水，却没办法隔绝温度，阳朔的身体强度不如严守方，便只能尽量靠近，而不敢完全跟下去。

　　严守方的身体经过荒地中的淬炼后，肉身变得更加坚韧，在他全力运转灵力之下，竟也能在那滚烫的水中待上一时半刻。

　　他刚到潭底不过几息时间，泛着金属色泽的皮肤便已开始发红，严守方强忍不适，努力伸手去够到距离最近的一个光团。

　　他将那光团握在手中，勉强分出灵力去解开禁制，见到光团里面的东西之后顿时一喜，那里面裹的正是一卷功法。

　　严守方急忙将功法卷轴打开，眼神往卷轴上扫了扫，欣喜的神色又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失落。

　　这并不是炼体的功法，而是一卷修炼灵力的法门。

　　严守方失望地将它抛开，勉强打起精神，目光在剩下的几个光团之间来回辗转，最后仍旧是咬着牙继续去摸那些光团。

　　既然这里已经出现了功法，那么说不定剩下的光团里藏的都是功法，他想要的炼体之术或许就在其中。

　　潭底越待越烫，严守方忍着疼痛继续动作，速度慢了不少，只见他挣扎许久，终于又摸到了一个光团，可打开之后仍旧眉头紧锁，显然还是没有找到炼体之术。

　　他的皮肤越来越红，在光团的映照之下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颜色，迟亦竹抿唇看着严守方的举动，只觉得他眼下已经偏执得有些失心疯了。

　　不要命也要寻宝，不知是中了什么邪。

　　严守方在那样滚烫的温度里，待的时间已经到了极限，他连忙往上游远一些，感觉到皮肤上的烫意逐渐消了下去，才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等严守方感觉自己已经休息好了之后，他便又猛地提气，继续游回潭底。

　　阳朔在他身后一言不发，他只需要保证严守方不死即可，至于严守方是伤是残，于他的计划而言都没什么大碍。

　　严守方在潭底来来回回数次，已经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潭底的光团差不多被他摸了个干净，却依旧没找到他想象中的炼体功法。

　　炼体一术在数万年前盛极一时，难道金乌一族竟没想过要收录这种功法？

　　严守方满心不甘，但潭底确实已经没了其他的光团，阳朔见状，有些不耐烦地道：“这潭里的东西已经让你摸尽了，没找到那便是没有，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严守方闻言，立时着急起来，他在水里不能说话，便用眼神向阳朔示意，他看看阳朔，又看看潭底，刚想转头对阳朔表示自己还想再找一找的意愿，目光却忽地被潭底泥土里的一个条状物吸引住了。

　　他不由地眯起眼睛想仔细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离得近，他很容易就分辨那是一卷玉简。

　　一般玉简都用于记录功法，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卷玉简没被收进光团中保护起来，而是遗落在了泥土中，但事情好歹算是有了转机，严守方顿时心情激荡，根本没有对阳朔多说什么，径自便向那玉简冲了过去。

　　他速度极快，仿佛忘记了滚烫潭水贴在皮肤上的灼痛感一般，不过眨眼间便已到了那玉简之前，他眼下已经是贴近潭底，只感觉腾腾的热浪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他蒸熟。

　　严守方不敢多耽搁，见那玉简斜插在泥土之中，便想也不想伸手就拔，他力气大，一下子便将玉简硬生生拔了出来，也不顾玉简上厚厚的淤泥，急忙展开一看，眼神一扫，立时大喜。

　　这正是他苦苦寻找的炼体功法！

　　严守方喜不自胜，转头刚想往上游，却忽然听到潭底隐隐传来隆隆巨响，整个水潭都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阳朔听到声音，脸色猛地一变，还没来得及强行将严守方拉回来，潭底玉简被拔出的地方便忽地窜起一股烫得惊人的热浪，直接将严守方远远地喷了出去。

　　阳朔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控制着避水阵随着严守方的身影而去。

　　而躲在礁石洞中的迟亦竹和琳琅也不能幸免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波及了，原本十分平静的礁石洞里陡然冒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将迟亦竹二人卷了进去。

　　潭水也顺着这忽然出现的洞口冲了出去，一时间将这通道全部灌满，迟亦竹和琳琅在湍急水势中根本无法动作，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下意识地将对方抱紧，想将身前的人护进怀里。

　　迟亦竹双手将琳琅箍得很紧，怕她被庞大的冲力冲走，但琳琅却忽然换了个姿势，原本抱在她腰上的手强行在水里抬了起来，转而捧住了迟亦竹的脸。

　　迟亦竹不明白琳琅想要做什么，还在愣怔间，却忽地在脑中听到琳琅十分焦急地说：“迟亦竹，我快憋不住气了！”

　　迟亦竹闻言，脑中“嗡”地一下，一颗心顿时慌乱起来。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琳琅竟不擅闭气之术！

　　迟亦竹急忙想起办法来，最先想到的便是将寻天门的闭气之术教给琳琅，可眼下这情况又哪来得及教？

　　迟亦竹正惶急间，忽然感觉到琳琅双手用力挤了挤她的脸，她茫然地抬眸看她，对视的那一瞬间蓦地明白了琳琅的意思。

　　能解眼下之急的，便只有以口渡气了。

　　这念头一出，迟亦竹立时心口一缩，看着琳琅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琳琅见迟亦竹这眼神便知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催促道：“快点！我真的要憋不住了！”

　　她是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脸色都渐渐开始涨红起来。

　　情况紧急，迟亦竹心知不能再拖，又见琳琅并不在意以口渡气的样子，咬紧牙关，心中一横，闭眼向琳琅凑了过去。

　　我亲的是自己，没关系的，迟亦竹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

　　琳琅见她真的凑过来了，也是心中一跳，明明是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却不知为何还是莫名羞怯起来，也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眼见两人之间挨得越来越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又猛地传来一声闷响，一股巨大的推力猝不及防地将她们往前一推，直接把她们推出了通道，浮在了水面上。

　　变化发生得太快，迟亦竹和琳琅还有些发懵，仍保持着紧拥对方的姿势，脸凑得极近，眼神迷茫地对视着。

　　然而下一秒，迟亦竹便脸色一变，被烫着了一般急忙缩回了手，连头也偏了过去，一副根本不敢看琳琅的模样。

　　琳琅：“……”

　　她现下有些恨自己闭气的时间怎么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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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琳琅：我要是只能闭气一天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