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63、记忆

　　琳琅前世从未涉及过情爱，即便曾有许多修士邀请她结为道侣，但她从没答应过，一心都扑在修炼上，誓要与迟亦竹争个高低。

　　连琳琅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就非得和迟亦竹过不去，正道那么多人，其中也不乏修炼天才，但她的眼睛里却从来都只有迟亦竹，旁的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前世琳琅不明白，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弄明白，她总是同迟亦竹纠缠不休，亦敌亦友，最后连死都死在一起。

　　直到幻境中的那个吻出现后，琳琅才终于开始看清自己内心真正的意愿。

　　若要追根溯源，那一切的起源大抵就是云岚城中千金楼下，她对迟亦竹的惊鸿一瞥。

　　前世十六岁的迟亦竹冷淡、漠然，但又干净透澈得不似凡尘物，这让自以为看透正道伪君子嘴脸的琳琅不知不觉就上了心。

　　琳琅想起第一次见到迟亦竹时，对方只从窗口露出的侧脸，宛如寒玉雕琢，精致漂亮得迷了她的眼。

　　到底还是被美色|诱惑了，琳琅自嘲一笑。

　　东荒中再遇是她没有想到的，那时她神思混沌，竟狠狠咬了迟亦竹一口，后来这事就变成了迟亦竹取笑她的话柄。

　　是了，也是那一趟同行让琳琅意识到，迟亦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迟亦竹会面无表情地调侃她，会故意气她激她吃药，会一言不发地在危险时将尚未伤愈的她护在身后。

　　东荒中那短短半个月的同行，几乎算得上是她与迟亦竹相处最融洽的时候。

　　而后来……后来再相见时，迟亦竹满身是伤地从金乌坟冢中逃出来，见了她立刻转身就想走，眼底神色分明是害怕将她也牵扯进这场疯狂的追杀中，琳琅在那一刻忽然就看懂了她的眼神，不爽的情绪立时涌了上来。

　　她二话不说，抓住迟亦竹就开始逃。

　　她那时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不开心，脑中只想着要带迟亦竹逃走，迟亦竹受了伤，被追杀了一路早就精疲力尽，只能无力地由她拉着跑。

　　后来迟亦竹问她，那时候为什么要救她，琳琅只说是报恩。

　　迟亦竹用七窍玲珑丹将她从迷幻中唤醒救了她一命，她自然也会用尽浑身解数带着迟亦竹逃离绝境。

　　那时候她是这么告诉迟亦竹的，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而如今，琳琅才终于明白，当时那一份并不高兴的心情究竟代表了什么。

　　那是不忍心，是怜惜，是心疼。

　　前世琳琅从未参透这一点，她与迟亦竹逃进无尽血海后，几乎算得上是相依为命，绝佳的默契便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中培养起来，在出东荒之前，琳琅甚至在想，或许迟亦竹除了是个很强大的对手之外，还是个很好的朋友。

　　她与正道的人成为了朋友，这事若叫邀月宫的人知道，只怕要被吓掉下巴。

　　只是这事终究没能传出来，东荒之后，她与迟亦竹再见面时，已是在荒谬的正魔大战中。

　　在东荒里从未刀剑相向过的两人，第一次向对方拔出了长剑。

　　不，应该说是迟亦竹主动向她拔出了剑。

　　琳琅简直要气疯了。

　　她以为她或许还能同迟亦竹谈谈，或许这一场荒唐的战争还有缓和的余地，或许……或许她们还有机会可以成为朋友。

　　但一切都破碎在迟亦竹无情的剑光中。

　　彼时琳琅刚出关，境界还不稳，被已经突破了一些时日的迟亦竹逼得连连后退，同她一路从混战中心缠斗到战场边缘，琳琅气急了正要反手使出杀招，却没想到迟亦竹突然收了手。

　　“你刚突破，境界还不稳定，”迟亦竹垂着眸没有看她，面庞被阴影掩住，叫琳琅看不清她的神情，“你走吧。”

　　她丢下这三个字，转身离开。

　　琳琅愣在原地，心底忽地涌上被侮辱的感觉。

　　是因为她修为比她低，所以才不屑动手？所以才放她走？

　　心高气傲的琳琅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是魔道第一宫的少宫主，是魔道年轻一代中最瞩目的天才，而现下，她却被一个正道弟子手下留情了？

　　可笑！

　　一口气堵在心头，琳琅从此便与迟亦竹针锋相对，有迟亦竹的地方就有她，誓要与迟亦竹分出个胜负。

　　甚至她还向迟亦竹放下狠话，要成仙后继续较量。

　　彼时迟亦竹沉默地看她一眼，应下了。

　　哪知后来却变成了这样。

　　她与迟亦竹莫名重生，甚至还互换了身体。

　　甚至……她现在不想同迟亦竹比试了，她只想见到她，迫切地想见她。

　　琳琅想弄清楚自己如今面对迟亦竹究竟会有什么反应。

　　经过幻境那一吻后，所有的回忆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琳琅越是回想她与迟亦竹的过往，便越是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对待迟亦竹就与众不同。

　　这不太妙，不能再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琳琅怔怔地盯着地面，心想，再这样下去，她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迟亦竹了。

　　“迟师妹？”沐孤兰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琳琅恍惚回神，茫然地抬头看她一眼，用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沐孤兰目露担忧：“你怎么了？可是还没从幻境的影响中脱离出来？要不要再好好休息一下？”她方才见琳琅一直呆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不由地担心起来。

　　琳琅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往山洞一扫，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沐孤兰见她眼神清明起来，表情也不再迷茫呆滞，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回道：“狄明熔找到了一处机关，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打开它，我想或许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动那机关，所以这才过来找你了。”

　　琳琅闻言，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那走吧，去看看。”

　　那机关并不远，只是藏得深了些，要从一个十分狭窄的缝隙中穿过，往里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机关了。

　　琳琅艰难地侧着身挤过那条缝隙，心里有些佩服狄源能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跟着沐孤兰往前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站在一面石壁前一筹莫展的狄源，以及他身旁一言不发的严守方。

　　“迟师妹来啦，”狄源见了琳琅，顿时神色一喜，连忙道，“迟师妹快来看看这机关，我用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启动它，实在是困惑得很。”

　　琳琅眼下心情不是很好，没有多说话的兴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便走上前去查看那处机关。

　　狄源找到的这机关简直称得上是简陋，只有一颗朴实无华的珠子嵌在石壁上，山洞中昏暗，若不仔细看琳琅还以为这就是块圆石头。

　　她伸手摸了摸那珠子，表面圆润光滑，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这东西我按也按过了，转也转过了，甚至还试着往里面输了灵力，但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狄源无奈地耸了耸肩，“后来我就想这会不会只有通过考验的人才能动。”

　　琳琅没吭声，手仍然搭在那珠子上面，皱着眉思索起来。

　　平白无故的，嵌了一枚珠子在这石壁上一定有原因，只是不知道这珠子同轮回洞又有什么关联？

　　琳琅抿了抿唇，有点后悔自己前世没怎么看那些记载了上古事迹的书，若是迟亦竹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很快就回忆起关于轮回洞的信息。

　　她这念头刚一冒出来，便蓦地一愣，心底浮上些羞耻来，又有些恼怒。

　　迟亦竹迟亦竹，又是迟亦竹，怎么总是想到她？难道没她在身边她琳琅就出不去了吗？

　　琳琅在心里骂了自己一顿，秀眉紧锁，跟自己杠上了一般，苦苦回想着关于轮回洞的记载。

　　每个轮回洞的考验都不是固定的，她需要知道的是关于轮回洞中惑之神通考核的情报，而关于惑之神通……

　　琳琅忽地想起迟亦竹在分别前一天，非要让她记下的话：“……九眼金乌的神通都很玄妙，传言它修炼了惑之神通的那只眼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八个轮回洞中来回穿梭，这只眼似乎还留有一丝神志，专挑藏得最深的轮回洞隐匿，若有人在通过惑之神通的考验后找不到出路，那么便需要找到这只眼，向它输送一段最能惑人心神的记忆，它才会为你打开出路……”

　　迟亦竹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琳琅气鼓鼓地咬了咬牙，将迟亦竹从脑子里赶出去，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去看那石壁上的珠子。

　　这难道就是九眼金乌的一只眼？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琳琅摸着珠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闭上了眼睛，开始搜寻自己记忆中最具诱惑力的部分。

　　她想了想，尝试将关于美酒的记忆传递进珠子里，那珠子却半点动静都没有，琳琅顿了顿，又将珍馐佳肴的记忆传递过去，珠子像是嫌弃一般微微颤了颤，亮了一下又立刻暗了下去。

　　琳琅：“……”

　　什么破眼睛，这么没有鉴赏力，连美酒美食都不喜欢。

　　她恨恨地给眼珠子记了仇，又郁闷地在脑子里搜寻起记忆来。

　　要最惑人的记忆……最能诱惑她的……

　　琳琅心头一颤，迟亦竹吻她的场景从脑海中一闪而过，画面中的迟亦竹温柔又深情，而她则满面薄霞眼角飞红，一双眸子水润润的，眼底还藏着惹人怜爱的光彩。

　　琳琅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到手心下的那颗珠子忽然高高兴兴地剧烈颤动起来，珠子表面显出类似眼睛纹路，华光一闪，这珠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挡在她面前的石壁也轰然破碎开，极远处有一个亮起的光点，赫然便是出口。

　　琳琅：“……”

　　破眼睛！！！选的是什么鬼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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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琳琅：破眼睛什么审美！给我重选！
琳琅为什么老跟迟亦竹过不去的原因我终于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