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50、关系

　　“你老盯着无常看作甚？”

　　迟亦竹从琳琅的眼神中看出了这层意思，但下一秒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一定是她误会了，琳琅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个？

　　迟亦竹捏了捏方才被咬的指尖，上面留着浅浅的牙印，她用力一按便会感觉到轻微的疼痛，这一丝痛意令她清醒了一些，再去看琳琅的眼睛时，便没有再看出之前嗔怪的意味。

　　果然是她的错觉。

　　迟亦竹心里舒了一口气，又稍微觉得有些失落，她抿抿唇，努力将心中杂念摒除，不再去想琳琅咬她是为了什么，转而思考起现在的处境来。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没再落回无常的脸上，而是微微低着头，出神地望着地面。

　　琳琅见她不再看着无常，这才满意地喵了一声，重新在迟亦竹腿上趴下。

　　无常与迟亦竹已经僵持了许久，她定力到底不如迟亦竹好，见迟亦竹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早已心生焦躁，况且傅倚云还昏迷不醒，她实在有些着急，琳琅这一声叫声似乎打破了凝滞的氛围，给了无常一个开口的机会，只听得她轻咳一声，道：“这位道友，你不是说方才的事情你自有解释吗？怎地半晌都不说话？”

　　迟亦竹微微一笑，从容道：“在下见无常姑娘似乎不喜吵闹，便打算等姑娘让我说话时再开口，却不知是我误会姑娘的意思了。”

　　她这一番话又将过错丢回了无常身上，无常咬着唇，实在无意与她再绕圈子，便开门见山道：“你我再做这样的口舌之争没有意义，还请道友以诚相待，若能治好我这位朋友，道友想要什么，无常都会尽力而为。”

　　她说罢，又给迟亦竹沏上一杯茶，以表诚意。

　　迟亦竹见无常已经退让了一步，便也不再难为她，道：“无常姑娘误会了，我应下此事，并非为了你的报酬，昏迷的这位姑娘其实与我有一面之缘，方才之所以窥视姑娘，是为了看清她究竟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人，无意间冲撞了姑娘，十分抱歉。”

　　迟亦竹一席话说得半真半假，叫无常听得将信将疑，但只凭迟亦竹能一语道出傅倚云是个女子，无常便相信迟亦竹说她与傅倚云认识是真的。

　　傅倚云眼下可是男装打扮，从外表上看，只能看出她是个阴柔的男子，若非与傅倚云有所交集，断不可能知道她实为女子。

　　但这也只能证明迟亦竹认识傅倚云罢了，无常没有放松警惕，直视着迟亦竹的双眼，道：“姑娘这话也只能证明你曾见过她，倘若你是她的仇人呢？我没办法就这样相信你。”

　　无常说以诚相待，那便真的是有什么话都十分坦诚地说出来，迟亦竹虽料到她会有此疑虑，但没想到无常会就这样毫无避讳地问出来。迟亦竹有些愕然，但也还是立刻回道：“姑娘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但眼下傅姑娘还在昏迷，在下也没办法证明自己不是她的仇人，不若在下将傅姑娘陷入昏迷中的原因说一说，权由无常姑娘来定夺？”

　　无常闻言，犹豫了一会儿，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虽不知眼前这人究竟是敌是友，但若她能将傅倚云的症状说出个大半来，便证明这人的确是有医术在身，并未骗她。

　　迟亦竹见她点头，便开始慢慢说起自己之前观察后发现的状况，将身体僵硬、十指有伤等关键一一点破，最后才道：“在下眼拙，只能判断傅姑娘是使用入梦术时走火入魔，无常姑娘这般着紧傅姑娘，不知这走火入魔是否同你有些关系？”

　　她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盯着无常的脸，试图看清对方脸上神情的每一丝变化。

　　无常听完迟亦竹的话，顿时脸色煞白，神情十分慌乱，虽然很快就掩饰了下去，但还是足够让迟亦竹看清了。

　　迟亦竹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便了然道：“傅姑娘曾同我说过，入梦术虽修行困难，但只是难在十指灵力的掌握上，极少会走火入魔，除非在使用入梦术时受到了极大的外力重创，才会灵力岔行，陷入梦魇中难以清醒，眼下这般情况，傅姑娘显然是被梦魇困住，无法独自醒来。”

　　这些话还是一个月前与傅倚云闲聊了几句才知道的，没想到现在竟派上了用场，迟亦竹见无常面容惨白，顿了顿，又继续道：“在下一开始还猜测会不会是无常姑娘对她动的手，但见无常姑娘这般为她着急寻医的模样，显然不是和她有仇的样子，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迟亦竹看了看无常的表情，发现她的表情十分懊恼自责，便又接着道：“能让傅姑娘伤成这样，又让无常姑娘如此自责担心，在下便大胆一猜，或许是因为无常姑娘，傅姑娘才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最后一个字落下，便见无常身体一颤，忽然眼眶一红，脸上满是惶然的神色：“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

　　迟亦竹终于听到了自己想要求证的事情，便立时闭了嘴，听无常解释起来。

　　或许是这事憋在心中实在让她难受，无常已顾不得眼前的人究竟是好是坏，一股脑将闷在心底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我与随行弟子们在金乌坟冢外围发现了一处破旧的洞府，便想进去一探，却正巧撞上了从里面出来的傅倚云，她见我们要进去的样子，便连忙拦住我们，说里面有十分难缠的东西，一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千万不要进去。”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当时的情形，脸上露出了戚戚的神色：“那样的情况，我们怎么会听她的话，只以为她是发现了里面的好东西又不想让我们知道，便不顾她阻拦，直接冲了进去，”她看向床上躺着的傅倚云，神色更加难过，“却没想到那里面竟全是陆离游灵，我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数不清的陆离游灵围住，全都陷入了幻觉里。”

　　迟亦竹皱了皱眉，陆离游灵是一种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灵气团，因为形状酷似游魂，便被称为游灵，被它缠上的修士，不过几息之间就会产生幻觉，这幻觉或好或坏，全凭运气。

　　有的人在幻觉中顿悟，清醒后便发现自己的修为莫名大涨；有的人在幻觉中看见了仇人，便大杀特杀，醒来却发现身边的亲友都死在了自己手中；有的人便如同做了一个平平无奇的梦，不过一会儿就醒了过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的人则陷入无止境的幻觉中，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陆离游灵这样的东西，的确称得上是十分难缠了，一般来说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便不会被它们缠上，奈何无常等人是一头撞进了它们的怀里，不被缠住才是奇事。

　　寻常修士对陆离游灵毫无办法，只有那些擅长幻术一类的修士才能在陆离游灵中全身而退，甚至天资过人者，还能利用陆离游灵来修炼。

　　入梦术也算是幻术的一种，傅倚云能从那洞府中毫发无伤地出来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明明无常等人被陆离游灵困住，却为什么是她受伤？

　　迟亦竹带着疑惑看向无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无常脸色苍白道：“我不知道我们闯进洞府后，傅倚云她竟没有走，而是跟着我们又进来了，她见我们全都被陆离游灵困住，便凭一己之力，用入梦术将我们全都救了出来，然而那里的陆离游灵实在太多，她将我们救出来后灵力已经完全透支了，陆离游灵多少有些灵性，在我们全部脱离幻觉后十分恼怒，就直接攻击了她。”她说到后面，似乎有些哽咽，语气中满是后悔。

　　迟亦竹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整件事的过程，想来傅倚云是在那洞府中利用陆离游灵悄悄修炼，却没想到碰上了以为洞府有宝的无常一行人，她努力阻拦无果后，才跟着无常进去了。

　　迟亦竹指尖下意识地挠着琳琅的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

　　迟亦竹的目光又落在了无常的脸上，对方正一脸忧色地看着昏迷中的傅倚云，懊恼与担心的情绪在她眉宇间来回变换。

　　傅倚云不过是个陌生人，即便救了无常一命，她又何以后悔成这样？若是寻常反应，不应该是着急于救命恩人如何才能醒来吗？

　　再说傅倚云，从之前的交谈来看，她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为何阻止无常进洞府不成，怕她受伤还跟了进去，把自己弄成了现在这样？

　　迟亦竹眼神复杂地看向紧闭双眼的傅倚云，心里对这两人的关系有了一些猜测。

　　无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或许是心中压抑着的情绪都释放了出来，她对迟亦竹也没有之前那么不待见了，而是恭敬请求道：“姑娘若真有救她的办法，还请你帮帮她。”

　　迟亦竹挑了挑眉，笑道：“无常姑娘现在不怕我是傅姑娘的仇人了？”

　　无常咬唇道：“不瞒姑娘，我自然还是有所顾虑，但之前我只以为她是寻常受伤，却没想到竟是走火入魔，情况要严重得多，眼下只有姑娘你能够救她了。”

　　她说罢，忽地起身，朝迟亦竹深深一拜：“无常求姑娘，若是与她有仇，便将这仇算在我身上，如今还请姑娘先救她。”

　　迟亦竹有些意外，琳琅也在她怀中坐了起来，猫尾急急地拍了迟亦竹几下，似乎在催她快些救人。

　　迟亦竹却不急，安抚地摸了摸琳琅的头，这才看向仍然弯着腰的无常，语气莫测地道：“若是我与她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这仇也要算在你身上吗？”

　　无常弯着的身子颤了颤，屋子里的空气一瞬间静默下来，迟亦竹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了她沉重而坚定的声音——

　　“是，即便是血海深仇，也由我来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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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副cp上线，这一对是来送上助攻的，毕竟主cp一个不开窍，一个不开口，没有助攻估计还要等个两百年才能互表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