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双酒

48、无常

　　能够进入东荒的精锐弟子们，大多都是在年轻一辈中有些名声的，例如落阳城岳家的岳玉书，年方十八便已是聚元后期，一手棍法使得出神入化，例如正清殿的詹恺歌，曾在白鹤岭年轻一代的大比上强势夺魁，手中翩翩折扇打得人避无可避，再例如百断城沐家的沐惊风，不过二十五岁，修为就已达到半步凝神，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晋升凝神期，传闻他已将沐家的祖传剑法修炼到了第四层。

　　前几日还比较的冷清的小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城中唯一的一片空地上，此时已经站满了人，新到来的精锐弟子们正在相互寒暄，而那些出名的年轻修士们自然是被他人簇拥的对象。

　　“沐兄，不过几月不见，你的气息似乎又沉稳了几分，想来在东荒中有所奇遇吧？”其中一位灰袍青年笑着对沐惊风说道。

　　这种聚会，少不了的便是试探，精锐弟子们聚在此地联络感情结成同盟，是此行的目的之一，打探其他修士的信息便是目的之二。

　　沐惊风闻言，眸中冷光微微一闪，脸上却一片和气，打着哈哈道：“哪里哪里，我观陆兄浑身灵气自成一体，想必陆兄在这几月里得到的好处也不少吧？”

　　那位姓陆的修士脸色一僵，与沐惊风相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转开了脸，与别人攀谈起来。

　　坐在窗边的迟亦竹看到这一幕，挑了挑眉，道：“琳琅，他们在下面聊得好生热闹，我们可要去瞧瞧？”

　　琳琅对观察别人没什么兴趣，便一直坐在床上打坐，听到迟亦竹的话才睁开了眼，目光在迟亦竹脸上转了一圈，才道：“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迟亦竹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忽然会说这种话，定然是有原因的。

　　“知我者，琳琅也，”迟亦竹轻笑一声，“只不过是看他们聊得那般开心，想去搅一搅浑水罢了。”

　　如今的沐惊风是凝神初期，她与琳琅也是凝神初期，还身怀许多大神通，今生难道还能怕了沐惊风不成？

　　虽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杀人，但给沐惊风添堵倒不是不行。

　　更何况，她虽在这窗边能用瞳术看清那片空地上的情景，但到底是隔得有些远，他们的谈话并不能听得十分清晰，迟亦竹想要弄清楚前世还有谁与沐惊风结盟，便不想错过这么个好机会。

　　琳琅想了想，便应了声好，与迟亦竹收拾一番，便向精锐弟子们聚集处走去。

　　若是用飞的，那便太显眼了，是以迟亦竹与琳琅选择了步行，反正这城也只有这么一点大，走路赶去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

　　时候尚早，修士们还在一波又一波地从四面八方赶来，有些修士聊够了便去寻找住处，另外便有新来的修士加入了这一场交流大会中。

　　修士来来回回换了不少，沐惊风倒是依旧站在原处，不停地与人交谈着。

　　迟亦竹与琳琅则躲在拐角的暗处，悄悄观察着场中人。

　　“奇怪，这沐惊风怎么有那么多话可聊？”琳琅皱眉道，“若是他离开这里落了单，我还能追上去杀了他。”

　　琳琅始终记挂着杀掉沐惊风这件事，她只要一想起前世迟亦竹身上被沐惊风等人留下的伤，心底便戾气横生，恨不得立刻就将沐惊风这群人千刀万剐。

　　迟亦竹只能无奈地安抚道：“别急呀，等进了中心区，有的是机会，我们眼下还是好好观察，看看当初究竟是谁在给沐惊风打掩护，又是谁在我逃亡的必经路上帮助沐惊风埋伏我的。”

　　她说到后面，神色一冷，许久不曾显露的杀气终于冒了出来。

　　前世她好歹是寻天门年轻一代中最受关注的弟子，身上多少会有保命的东西，却仍然被沐惊风一行人追杀得那么惨，这一路上自然少不了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脚。

　　迟亦竹看着沐惊风的方向，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前世她没能找出这人，今生她定要把所有算计她的人都找出来，好好算算这一笔账。

　　毕竟，她迟亦竹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呢。

　　琳琅感受到迟亦竹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意，不禁颤了颤，默默地把自己的杀气按了回去。

　　她怎么就忘了，迟亦竹可是比她更记仇的人，她报仇那是一杀了之，而迟亦竹那一肚子的黑水儿，指不定要怎么折磨仇人。

　　琳琅这样一想，又觉得还是迟亦竹动手解气些，前世迟亦竹被伤成那样，差点就被废掉了右手，一剑杀了沐惊风等人多便宜他们。

　　琳琅从小长在邀月宫，对折磨人的手段司空见惯，只是她容易心软，是以对别人从不用那些法子，总是喜欢给个痛快，然而如今事关迟亦竹，她倒是觉得给别人一个痛快会让她自己不痛快，所以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听迟亦竹的话，看迟亦竹打算怎么办吧。

　　迟亦竹自然不知道琳琅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到琳琅忽然颤了颤，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她，便连忙收敛气息，整个人的气质又重新变得温和无害起来。

　　她知道琳琅心中自有一杆判断对错的称，并不为正魔而掣肘倾斜，迟亦竹总是害怕自己下手太狠会惹来琳琅厌恶，是以动手时总会留有余地，好在她与琳琅共处这许多年，琳琅从未对她行事有所异议。

　　迟亦竹当然不会知道琳琅早就看清了她心黑的本质。

　　迟亦竹与琳琅在隐蔽的拐角处又观察了许久，见那沐惊风始终在场中游走没有离开，便渐渐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沐惊风这模样，不像是在攀谈，反而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等着谁，”琳琅食指抵着下巴，微微蹙起的秀眉显露出了她的疑惑，“他在等谁？”

　　迟亦竹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想来他是不愿自己显得太刻意，毕竟若站在原地不同人交谈，那就太可疑了，会引来旁人猜忌，那样行事便会十分不方便，沐惊风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出现，才一直聊到了现在。”

　　她一边说着，又一边凝神细细去瞧沐惊风的神情，很快收回了视线：“他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了，目光一直在四处打量。”她不敢将视线停留太久，凝神期的修士已经能很敏锐地察觉他人的窥视了，更何况她与沐惊风修为相当，并不能屏蔽沐惊风对她视线的感知。

　　正在同人谈话的沐惊风忽地皱了皱眉，心头涌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他，他刚想感知清楚这视线从哪儿来，不适感却又蓦地消失了，沐惊风顿时失去了感知的方向。

　　他拧眉往四周望了望，周围的人神色都十分自然，并没有什么异常。

　　难道是他的错觉？

　　沐惊风又左右看了看，确实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想到自己刚破入凝神初期没有多久，境界尚且不稳，感知力有些控制不住的暴动，便觉得方才是自己过于紧张了。

　　沐惊风想到自己要等的那个人，便又觉得自己的紧张是有缘由的，更确定了刚才感觉到的窥视是个错觉。

　　“沐兄？”与他聊天的修士见他忽然不说话开始左顾右盼，有些好奇，“沐兄怎么了？怎的突然如此紧张？”

　　沐惊风回神，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无奈笑容：“陈兄莫要寻我开心了，这里留到现在的人，有多少不紧张？”

　　陈修士哈哈一笑：“我果然没猜错，沐兄是在等霓霞书院的无常姑娘吧？”

　　沐惊风显出一副懊恼的样子：“陈兄心里知道便行，何必说出来？”

　　陈修士道：“沐兄何必这般讳莫如深？无常姑娘的美貌闻名中洲，不知多少人都渴望着见她一面，如今听闻她进了东荒，端的是个一窥究竟的好机会，我瞧沐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想来这场中，便只有你能得到无常姑娘的青睐，与她相配了。”

　　陈修士一番马屁正好拍在了沐惊风的屁股上，拍得他心中舒爽，他在此地等到现在，等的便是霓霞书院的无常。

　　沐家势大，他曾有幸见过无常一面，登时为无常的绝代风华所倾倒，沐惊风自诩为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自觉只有他才能配得上无常，今日守在这里，便是想等到无常出现时，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只有他才足以与无常并肩而立。

　　只是等到了现在，无常也还是没有出现。

　　沐惊风心里有些焦躁，他的人明明已经探清无常今日就会出现，怎的到了现在也不见人影？

　　他正这样想着，却忽然闻到一阵墨香随风而来，循香望去，几个穿着水墨长裙的女子翩然而来，而那落在最后，戴着一张面纱的年轻女子，赫然就是盛名远扬的无常姑娘。

　　原本喧闹的人群忽地安静了一瞬，待这几位女子都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坡上，修士们才又窃窃私语了起来。

　　“那便是无常姑娘？”

　　“看不清脸啊……”

　　“观其气度风姿，便知是绝代佳人。”

　　“话是这么说……诶？你们看，无常姑娘怀里还抱了一个人！”

　　“那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首先注意到的是无常姑娘的脸，在发现不能看见其容貌后，才注意到她怀里抱着的人。

　　沐惊风见到无常姑娘出现时，立刻便想迎上去，然而看见对方还抱着一个人，便立时脸色大变。

　　无他，只因无常怀里那人身形削瘦高挑，着一身黑袍，长发被发带高高束起，清秀的侧脸露了出来，双眼紧紧闭着，一看便是一位英俊的男子。

　　素来清名在外的无常姑娘怀中抱了一个陌生男子，这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人心底都冒出了一些想法。

　　而远处的迟亦竹与琳琅看到无常姑娘怀里的人，也感到十分惊异。

　　——那在无常怀中昏迷过去的人，不正是一个月前她们见到的傅倚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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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是铺线，大概会有些枯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