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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交谈 ...

  •   琳琅带着夏融青回来的时候,迟亦竹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了。

      没了琳琅在身旁转移她的注意力,周身伤口带来的疼痛便格外清晰,迟亦竹咬牙忍耐,对周围的感知都模糊起来,连琳琅进门了都没反应过来。

      琳琅推开门,便见迟亦竹脸色惨白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样子,她心里一惊,也顾不上身后的夏融青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床前,去查看迟亦竹的情况。

      迟亦竹感觉到人影晃荡,还未睁开眼,鬓边便有柔软的丝绸抚了上来,她虚虚抬起眼帘一看,却是琳琅在帮她擦汗。

      琳琅没想到自己回来会看见一个疼到虚弱的迟亦竹,看来还是之前迟亦竹掩饰得太好,她终究被她蒙蔽了,以为她的伤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严重。

      她又是气迟亦竹又是气自己,见迟亦竹看过来,心里生着闷气并不愿意理她,抿着唇将她鬓边薄汗拭去,目光始终与她错开。

      迟亦竹见状,嘴唇微微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可视线落到不远处的夏融青身上,那些话便又咽了回去。

      夏融青见迟亦竹望过来,冲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姑娘的伤实在太多,若疼得厉害,是否需要我配一副镇痛的药?”

      迟亦竹听她这样说,便知那镇痛的药应当是有些副作用,否则夏融青不会迟疑到现在才想着要给她配药。

      迟亦竹看了看收起帕子一言不发的琳琅,对夏融青轻轻摇了摇头,道:“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一点皮外伤,忍过两天便好。”

      夏融青并不意外迟亦竹的回答,见这人在经脉寸断的剧痛中仍旧强忍着不肯哼出声,便知她心性坚韧,是个不喜依赖外物的性子。

      琳琅一颗心都系在迟亦竹身上,听她拒绝了夏融青的提议,不由皱了皱眉,总觉得让她这样强忍疼痛实在太过难熬,本想张口说些什么,却不期然感觉衣袖被轻轻勾了勾,她垂眸看去,迟亦竹正用手指拉着她的衣袖。

      迟亦竹见她望来,便冲她弱弱一笑,她脸色苍白,眉眼间都是被疼痛折磨出来的虚弱憔悴,此时一笑更显柔弱:“真的不用,过几日便好了。”

      她因疼痛而没有多少力气,连说话都变得轻柔了许多,此时勾着琳琅的衣袖轻声细语,倒更像是在撒娇。

      琳琅面色一绷,不大自在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随你。”

      说罢,拉回自己的衣袖,坐到一边去了。

      “冒昧将夏姑娘请来,是有些事想要请教。”迟亦竹请夏融青坐下,琳琅在她身后垫了厚厚一层衣物,将她微微扶起来一些,迟亦竹冲她展颜一笑,而后才又看向夏融青。

      夏融青面色平静,并不意外:“迟姑娘请问,融青知无不答。”

      迟亦竹闻言,却并未急着询问,反而道:“我一直都很好奇,夏姑娘为何愿意这般尽心尽力地救我?”

      “你遍体鳞伤落入四海,我只当你与我等一样是关进来的,救助同胞有何不可?也谈不上尽心尽力,”夏融青抬眸看她一眼,唇边忽地扯起一抹弧度,像是在笑,“当然,这只是我一开始的想法。”

      “直到我看见了你身上的伤,才知你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迟亦竹和琳琅并不知道,她们落入四海时造成的动静极大,夏融青以为是她师兄又派人前来,便想去悄悄打探一下情况,缺未想到只看见了一个重伤昏迷的迟亦竹,她在迟亦竹身上感觉到种子的气息,只以为和她一样是被丢弃的试验品,夏融青终究做不到见死不救,这才将迟亦竹带回村中救了回来。

      她看到迟亦竹身上残留着虚空之力的伤口,终于察觉到此人并非是通过正常方式来到四海的,心中倏地便有了一个念头。

      迟亦竹静静地看着她,笑道:“夏姑娘能辨别虚空之力,当真不是凡人。”

      虚空这等法则之力,除非是经常接触它们的人日日揣摩体悟过,否则不会这般笃定地辨认出来。

      若夏融青所说她是飞仙之徒的事属实,那么熟悉虚空之力倒也并不奇怪,凡界法则之力在飞仙手中只是个玩具罢了,被飞仙攫来让徒弟感悟也并不是不可能。

      夏融青听了迟亦竹的话后,莫名沉默了一下,忽道:“我知道姑娘对我所说的话多有疑虑,我也不想同姑娘拐弯抹角浪费时间,我对两位姑娘的确是有所求。”

      夏融青清楚从那一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开始,她便已经失去了主动权,她眼下摆出求人的姿态,也是为了显示诚意。

      迟亦竹其实有些意外夏融青会这么快就放下姿态,但她转念一想,夏融青本为飞仙之徒,如今沦为阶下囚,被困在荒凉的四海中,自然会比任何人都想要离开这里,眼下自己和琳琅让她看见了离开的希望,她自然是再也忍不住了。

      迟亦竹一边想着,一边道:“姑娘所求为何?”

      她给了夏融青一个正式开口的机会,夏融青便也顺势答道:“两位姑娘自外界而来,我想拜托两位姑娘让我们离开这里。”

      迟亦竹敛了敛眸,似笑非笑道:“姑娘怎就这般笃定我们有出去的办法?”

      夏融青面不改色:“或许你们没有,但洪荒录有。”

      她在看到琳琅耳后印记的那一刻,心中燃起无限希望,没有人能比她更清楚洪荒录究竟有什么神通,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横跨虚空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迟亦竹扫了她一眼,微微眯起了眼睛:“即便我们有办法出去,可你们被魔气侵染,若出去之后残害苍生又怎么办?”

      她可以不在乎众生性命,但并不愿意自己成为那个让修仙界血流成河的人。

      一直没有说话的琳琅不动声色地看了迟亦竹一眼,倒不是对她警惕夏融青等人有什么不满,只是觉得迟亦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又更上了一层楼。

      瞧她话里的意思,就像她们真有办法离开这里似的,也就是仗着夏融青不知外界变迁,不清楚记载着洪荒录神通的天道玉碑四分五裂,她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横跨虚空的神通。

      她自然不会拆迟亦竹的台,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迟亦竹的话都不能尽信,以免自己又被她哄骗。

      夏融青当初学洪荒录时是由飞仙亲口传授,并不知道洪荒录后来被刻印到天道玉碑上,只以为迟亦竹和琳琅是知道洪荒录全本的。

      她尚未被丢进四海之前本就心性单纯,否则也不会这般容易被她师兄伤了,四海与世隔绝,她对付那些心思简单的普通人尚可,如今遇上迟亦竹这般心眼多的人,不自觉便进了圈套。

      她听得迟亦竹的怀疑,默了默,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受魔气侵染的人极易发狂,能如她这般克制住魔气极少受到影响的人几乎没有,她有破妄灵心才坚持到这般境地,可那些普通人却是极难抵抗魔气的。

      夏融青在四海里没少见过发狂的魔人自相残杀,他们被魔气操控心智,发起狂来根本不会认人,见人便会动手,暴戾与嗜杀刻进了他们的骨子里,夏融青并不能保证他们离开四海之后绝不会对外界的人动手。

      迟亦竹见她迟疑,便又道:“我知道姑娘想要离开,但姑娘有没有想过,若你们真离开了四海去到外界,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你们?”

      人的恶意才是最恐怖的事物,无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若见到夏融青他们与常人不同的样子,定会心怀恐惧,甚至是厌恶、憎恨。

      人是最难以忍受有异类混入群体的,即便夏融青他们出去之后极力遮掩自己被魔气侵染的肢体,但除非他们远避人烟,否则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异常,到了那时,他们或许会成为人人喊打喊杀的存在。

      以外界对魔族的猜忌与恐惧,夏融青他们出去以后只怕会比四海更加难以生存。

      夏融青沉默良久,却还是轻轻一叹:“可我终究不属于这里。”

      哪怕是出去看一眼也好,她自知被魔气侵染后她已无法再以正常人的身份继续生存下去,除非能够找到消除魔气的办法,可那又是何等的困难?

      四海困住她太久了,她只是想要出去看一看。

      “姑娘对外界仍有眷恋,可其他的人却不一定会这般想,”迟亦竹平静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冷酷,“他们在四海已经扎下了根,甚至在此成亲生子,姑娘应该看到这些天来他们对我们这两个人外人的防备和敌意了,你认为他们离开这里之后会怎么对待外面的人?”

      若真有有意离开的人,这两天大概早就如夏融青一般来接近她们了,可迟亦竹和琳琅在这里两三日,村中人对她们的态度依然是警惕。

      对于外族之人应有的警惕。

      他们已然适应了魔人的身份,对外界来的人持有敌意。

      他们已经很难再与外界的人和平共处了。

      夏融青想起之前她在木屋中说要离开四海的话,想起众人的反应,心情低沉了下去。

      她说四海非故土,可那少年却回道:“我生长在此,这里不是故土,哪里才是?”

      而一些仍有外界记忆的人也道:“我们现在这样,若离开了这里,外面的人会怎么对待我们?”

      迟亦竹说得没错,他们已经没办法再回到人类的身份了。

      只有她还牢牢记着自己是人,想要回去。

      “或许我们真有办法离开四海,但终究不可能将他们全都带出去,”迟亦竹语气毫无波澜,“姑娘应该有所抉择。”

      是她一个人离开这里,还是同魔人们一起留下?

      夏融青垂了垂眸,长叹一声。

      “我需要……再想一想。”

      迟亦竹对她的回答并不意外,她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姑娘同琳琅说了很多鸿蒙时期的事。”

      夏融青闻言,便知她有事想问,道:“姑娘想知道什么?”

      迟亦竹笑了笑,道:“破妄灵心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在琳琅的神魂中并没有看到它的实体。”

      魂眼卧于神魂之中,尚能看见痕迹,可迟亦竹与琳琅神魂交缠过,却没在她神魂里看到半点破妄灵心的影子。

      夏融青解释道:“师父说破妄灵心在化为破妄灵体之前不会在神魂里留下什么痕迹,她能发现我的破妄灵心是因为她有破妄灵体,天生与我有亲近之意,而她又凌驾于凡界规则之上,很容易便能确定破妄灵心的存在。”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琳琅一眼,又道:“我时常与师父接触,便对破妄灵心的气息逐渐敏感起来,是以在遇见琳琅姑娘时才能很快辨认出来。”

      倒也说得通。迟亦竹沉吟了一会儿,道:“姑娘说尊师只传授了你洪荒录,缺未传授你师兄,姑娘可知其中原因?”

      夏融青记起往事,情绪又有波动:“师父知道师兄骄傲自大,说他性子浮躁,还不可修炼洪荒录,传授予我之后,告诫我不能让师兄这么快就接触洪荒录,待他真正心思沉稳之后,再将洪荒录交与他也不迟。”

      迟亦竹听了,想起在上合宫地底里,上合宫宫主猜出她们修炼了洪荒录之后状若疯魔的模样,上合宫世代都是疯子,对洪荒录的执着也像如影随行的鬼魅一般流传了下来。

      而琳琅听过夏融青的话,眼神微微一动,似乎想说什么,可略一停顿,又忍住了。

      迟亦竹察觉到她的动作,给了她一个眼神,琳琅却摇摇头,示意她待会儿再说。

      迟亦竹便不再问,目光又转到了夏融青的身上:“我听琳琅说,姑娘怀疑我身上有魔气种子?”

      夏融青微微摇头,道:“我并不敢确定,我只能感觉到你身上有种子的气息,可你周身却没半点魔气,这很奇怪。”

      迟亦竹垂了垂眸,道:“若要查清是否真有种子,便得让姑娘进入到我的神魂之中?”

      夏融青知道神魂开放的危险性,但除此之外确实并无它法:“种子深入神魂,只有进入神魂才能真正看清。”

      迟亦竹闻言一笑,并不拐弯抹角,直接道:“可姑娘要怎么保证我的安全?”

      她将这事完完全全摊开来说,半点没有遮遮掩掩去试探的意思,倒让夏融青松了一口气。

      “我可以分裂出一缕神魂,让琳琅姑娘控制,”夏融青直接说出自己的办法,神魂事关重大,的确马虎不得,她并不介意迟亦竹对她怀有疑虑,“若我有什么异常,琳琅可以用那一缕神魂杀了我。”

      神魂牵一发而动全身,琳琅若握有夏融青的一缕神魂,的确能够顺着这缕神魂让夏融青魂飞魄散。

      但分裂神魂是何等的痛苦?上合宫甚至用分魂绝念水来折磨犯人,其中厉害可想而知,夏融青却愿意自己分裂神魂,只为帮迟亦竹查看是否有默契种子。

      这未免牺牲太大,迟亦竹似有所觉,道:“姑娘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

      她问得笼统,夏融青却知道她的意思,毫不避讳地答道:“姑娘应该知道我身上的魔气都来源于神魂里的魔气种子,这种子汲取神魂的力量催生魔气,我曾试过无数次,都没办法将它从神魂中除掉。”

      她深深地看了迟亦竹一眼,道:“姑娘身上有种子的气息,我只是想看看姑娘神魂里是否真有种子,倘若没有,那或许便能找到剔除种子的办法。”

      夏融青当然不甘心一辈子被魔气折磨,而迟亦竹的出现则让她看见了除掉魔气种子的曙光。

      比起能够除掉种子的办法,分裂神魂又算得了什么呢?

      夏融青坦诚相告,迟亦竹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应了下来:“那便有劳夏姑娘替我看一看了。”

      迟亦竹现在浑身是伤经脉寸断,并不适合立刻让夏融青进到神魂之中,夏融青便让她好好休息,过几日再行此事。

      这一次没等迟亦竹说话了,一旁的琳琅直接应下,迟亦竹的伤太重,剧烈的疼痛会让她神魂不稳,眼下还是要以休息为主。

      夏融青道:“两位姑娘若有事寻我,去晒药的小院便可,我一般都会在那里。”

      说罢,便关上门离开了。

      迟亦竹和夏融青聊了太久,口干舌燥,她想向琳琅讨杯水喝,却哪料琳琅淡淡看她一眼,忽道:“撒个娇我就去帮你倒水。”

      迟亦竹:“……”

      这、这就开始了吗?

      琳琅本还想着给迟亦竹一些时间做点准备,可方才迟亦竹勾她衣袖的娇弱模样却让她想看撒娇的念头骤起,她也不管屋中的气氛转折是否突兀,只抱着臂似笑非笑地看着迟亦竹,非要她撒娇不可。

      迟亦竹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之前一个无意的举动惹的祸,她被琳琅看得满心尴尬,僵硬地斜靠着衣物,连肌肉微微紧绷起来。

      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撒娇。

      她从小被林飞雪养大,林飞雪教导她要独立坚强,对她十分严格,基本上没什么撒娇的机会,一路冷冷淡淡地长大,她故意逗琳琅的时候做出娇态其实尚不觉得窘迫,只是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人要求撒娇。

      而这个人的要求,她甚至还无法拒绝。

      她默默地看了琳琅一会儿,试着讨饶道:“下一次再撒娇,可以吗?”

      琳琅铁了心要调|教她,即便迟亦竹讨饶的模样很可爱,她也还是坚定不移地拒绝了:“不行。”

      下次再下次,下次何其多?若她这一次答应了,迟亦竹只怕下一次还会这样往后拖。

      要从一开始就断了迟亦竹逃避的念想。

      迟亦竹看琳琅的态度便知她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就算这一次她为了不撒娇就不喝水,总有下一次机会让琳琅要求她撒娇。

      总之是怎么都逃不过要撒娇的宿命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痛快些,早点习惯早点结束,迟亦竹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一横,咬咬牙,又用手指轻轻勾住琳琅的衣袖,放软了声音,脸上不自觉浮起薄红道:“……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她说话时当真如寻常小女儿一般,声音又娇又软,听得琳琅心里泛出了水,再看迟亦竹满面红霞,羞得不得了的模样,心底更是痒意丛生。

      好可爱,实在是太可爱了。

      果然让迟亦竹撒娇的决定是正确的。

      琳琅心中暗自赞叹,面上却做出冷淡的表情,扫了迟亦竹一眼,起身去倒水。

      这一眼倒看得迟亦竹有些忐忑起来,不知琳琅是否满意,倘若不满意,只怕琳琅会想出其他招数来治她,可见她去倒水的样子,应当是满意的?

      琳琅不知迟亦竹心中纠结,自顾自去倒了水来,迟亦竹手上没力,她也没像之前那样含水喂她,只捧着杯子,递到她唇边,让她一口一口慢慢喝。

      迟亦竹与夏融青那一通聊耗费了她许多精力,她本就重伤未愈,精神不足,眼下安静下来被琳琅慢慢喂水,竟渐渐发起困来。

      琳琅察觉到她的困倦,待她喝完了水后便让她躺下休息,迟亦竹也没拒绝,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琳琅见她睡熟,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她出了门,往夏融青的晒药小院走去,还未走近便看见了夏融青在小院里收拾草药的身影。

      夏融青一手提着竹篓,一手将晒好的药分门别类放好,只不过动作有些缓慢,看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琳琅走到小院前,轻轻敲了敲门扉,夏融青听见声音,起身望了过来。

      “琳琅姑娘,”夏融青放下竹篓,向她走去,“可是有什么事?”

      琳琅冲她笑了笑:“是有些事想问问融青姑娘。”

      夏融青却似是料到了她要说什么一般,道:“琳琅姑娘是想问迟姑娘用药的事?”

      琳琅挑了挑眉,笑道:“原来姑娘那时已经发现我了。”

      她之前站在木屋外偷听,那些普通人自然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但夏融青身怀灵力,又与琳琅之间有破妄灵心的感应,自然能知道她躲在外面。

      夏融青点破此事,琳琅便也坦诚道:“我的确是想知道迟亦竹的药该到哪里去采,还望融青姑娘告知。”

      她在木屋外偷听时,听见是那些人说迟亦竹所用的药都是珍贵之物,便觉如此消耗夏融青的药物并不妥,想要自己去采来。

      夏融青听她这样说,有些犹豫:“姑娘大可不必如此,迟姑娘的药我这里存量尚足,无需担心她无药可用。”

      琳琅猜到她会这样说,便莞尔道:“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你来张罗,更何况我也想亲自了解一下四海的情况,采药时正好可以长长见识。”

      她态度坚决,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夏融青不知该如何劝她,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不同迟姑娘商量商量吗?她大概会担心的。”

      夏融青本想着琳琅会因顾虑迟亦竹而打消采药的念头,却未料到琳琅听过她的话反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道:“就是要让她体会一下担心的滋味才好。”

      迟亦竹敢撇下她自己去阻拦上合宫宫主,她就敢一声不吭跑去全然陌生的地方采药。

      要改掉迟亦竹逞强的性子,只靠撒娇是不够的,还要让她切身尝尝被抛下的滋味。

      夏融青见她去意已决,说什么都不管用,知道这是她们两人之间的事,她不好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厄月草生长在峭壁之上,采摘时需小心,稍有不慎便可能摔入万丈深渊,”夏融青也正准备去采药,她递给琳琅一个竹篓,自己也背着一个,带着琳琅出了小院,“厄月草生长不易,周围常有狂兽守护,动作要尽量放轻,以免将它们惊醒。”

      夏融青居住的小村庄依山而建,她们采药的那片峭壁在山的背面,琳琅跟着夏融青离开村子,沿途经过稀稀拉拉的野草,往山背而去。

      她一边走,一边听夏融青向她解释怎么采药,听到“狂兽”二字,有些意外道:“这里还有野兽?”

      夏融青摇摇头:“不是普通的野兽,若要说起来,应当是被魔气侵染的凶兽。”

      四海囚牢内不知关了多少魔人,他们自相残杀相互屠戮,死去的魔人肉身化为黄土,而魔气则不会湮灭,它们会散布在野外,去侵染那些动植物。

      “有一些狂兽是四海内本就有的,被魔气侵染之后便变了样子,而有一些则是那人的试验品,同我一样被囚禁在四海里,”夏融青熟门熟路地在荒地上穿行,这条路她已经不知走过多少遍了,“守护宝物的本性还在,狂兽们一般都会守在珍贵草药的不远处,待它成熟便会一口吞下。”

      琳琅有些好奇:“这样的狂兽很多吗?难道就这样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四海里?”

      夏融青道:“落在外面的其实都是少数,否则我也不敢这样出来采药,大多数狂兽都栖息在魔气森林里,轻易不会离开。”

      魔人们刚被关进四海时,无时无刻不在厮杀,有太多魔人死在森林里,他们的魔气积聚起来,弥漫在整片森林里,里面的动植物都被魔化,十分危险,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愿意靠近那片森林了。

      “真正的好东西其实都在魔气森林里,只不过没有人敢去罢了,”夏融青淡淡道,“那片森林魔气浓郁,普通魔人进去片刻便会被魔气惹得发狂,我只在森林边缘徘徊过一次,即使有破妄灵心压制,也仍然被影响得心浮气躁。”

      发狂后惨死的样子魔人们见过太多了,他们当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魔气森林的宝物。

      琳琅一路听着夏融青讲述四海的情况,不知不觉间便已抵达了采药的峭壁。

      “到了。”夏融青走到悬崖边,蹲着身子在摸索着什么。

      琳琅跟在她身后,探头往下看了看,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万丈深渊的形容当真是没有开半点玩笑。

      琳琅回过头,却见夏融青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条漆黑的粗绳,绳子的一头被牢牢钉在土里,看得出已经钉了很久了。

      夏融青拉着绳子,退到了悬崖边,对琳琅道:“我先下去,你随我的动作来。”

      待琳琅点了点头,她才慢慢往下滑去。

      琳琅等了片刻,便也拉着绳子一起下去了。

      她双手抓着黑绳,脚蹬在山壁上,本以为要找到草药得费些功夫,可定睛一看,这山壁堪称荒凉,只稀稀落落地长着同一种草。

      这便是厄月草了。

      夏融青一路往下,将好采一些的地方让给琳琅,自己则去了那些山势险峻的地方。

      这片峭壁实在没什么好落脚的地方,她们两人又在同一根绳子上,若是想要挪地方,还得两人一起往同样的方向晃,厄月草本就长得稀疏,这样一来采摘便更加困难。

      琳琅暗叹一声,感觉自己是在给夏融青添乱,早知如此她便应该与夏融青轮换,一人轮流采一会儿。

      可眼下她与夏融青无法交流,夏融青叮嘱过她不要将守护草药的狂兽惊醒,她们在这峭壁之上,很难对付那些灵活的动物。

      琳琅谨记,离厄月草越近,动作便越发小心翼翼,一株一株地将厄月草采下扔进身后竹篓里,琳琅专心采药,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感觉到绳子阵阵晃动,低头一看,却是夏融青在往上爬。

      夏融青见她看过来,便指了指上面,示意厄月草已经采够,该离开了。

      琳琅会意,朝她点点头,也开始往上爬。

      然而恰在此时,突变横生。

      距离琳琅不远的一侧忽有厄月草蓦然开花,一阵诡异的香味飘散出去,琳琅心里一惊,耳边已经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是蛇。

      她屏住呼吸,偏头看去,不远处有一条通体漆黑额间泛白的蛇从山洞里钻了出来,嘶嘶地吐着信子往开花的厄月草游去。

      她们的运气也不知是说好还是不好,竟就这般恰好撞上了厄月草成熟。

      夏融青也察觉到了异常,她抬头一看,看清那蛇的样子之后瞳孔顿时一缩。

      断肠蛇,有剧毒,毒里含有魔气,若被它咬上一口,基本上没有活命的希望。

      琳琅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蛇,但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不敢妄动,只能盼着那蛇吞了厄月草赶紧离开。

      她正在心里这样期望着,可头顶又传来了动静。

      琳琅心里咯噔一声,抬头往上看去,却见右上处的山壁忽有土包隆起,碎石簌簌而落,一张狰狞猴脸从土里窜了出来。

      显然这只狂兽也嗅到了厄月草花开的气味,想要去吞下它。

      两兽相争,必有大战。

      夏融青见到那张猴脸也是惊了一惊,她没想到向来嗜睡的梦魇狂猴会在这时醒来,若它与断肠蛇在此处打起来,她和琳琅定然会遭殃。

      得想个办法离开才是。

      夏融青和琳琅都攀在绳子上一动不动,将自身的气息放到最低,唯恐梦魇狂猴和断肠蛇发现她们,转头来攻击她们。

      若是在平地上,琳琅定然不会畏惧它们,可眼下是在峭壁上,一时大意便会摔个粉身碎骨,她可不想冒险在这石壁上与两只狂兽打一场。

      好在梦魇狂猴和断肠蛇似乎都没有心情搭理她们,它们的注意力都在厄月草上,梦魇狂猴离那株厄月草有些远,眼见着断肠蛇快要接近厄月草了,立时一声怒吼,震得琳琅和夏融青头晕脑胀,也吼住了断肠蛇。

      断肠蛇警惕地往四周一看,发现了梦魇狂猴那张狰狞可怖的脸,立时将嘴大张开,连长长的毒牙都露了出来,一道黑液如箭一般自它喉中射了出来。

      梦魇狂猴没想到断肠蛇突然发难,一时来不及躲避,左眼被毒箭射穿,顿时一声痛嚎响彻天地,梦魇狂猴盛怒已极,一手捂住左眼,一手扒着山壁,身体从土洞中钻了出来,它的毛发有如钢刺,竟自行向外射去,全都飞向了断肠蛇。

      断肠蛇扭着身子来回躲避,那些钢刺没能打中它,全都扎在了山壁上,响起一片叮叮叮的声音。

      琳琅听见这奇怪的声音,桃花眼一眯,往钢刺所扎的地方看去。

      只见那片山壁的土壤之下,竟隐隐约约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

  •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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